春花这一觉睡得着实安稳，待到她再次醒来，顿感浑身轻松爽快许多。
窗外天色仍亮，不宜赖床。她翻身下床，去洗手间里洗漱，也让自己清醒清醒。立于镜前才发觉，卸去诅气之后的她变得精神了许多，原本干燥的皮肤现在柔嫩了不少，脸颊上也有了血色，就连头发也变得顺滑了许多。
这技术，简直堪比整容啊！
春花心情瞬间大好，火速收拾好妆容去书殿找凌澜，想向他当面致谢，感谢他让她重获生机。
她兴冲冲地跑到书殿门口，见凌澜在书殿里批阅公文，又立马收敛动作，缓步走到凌澜桌边，深深鞠躬道：“尊敬的右祭司大人，感谢您帮我卸去诅气，赋予我生灵的自由。”
凌澜把目光从文卷上移开，望向春花，确认她精神不错，眉间的担忧舒缓散去，“不必客气，职责所使。”
春花站直身子，瞧他一本正经解释的样子，竟觉得他有些可爱，甜甜偷笑起来。
“笑什么？”
春花赶紧憋回笑容，也跟着正经起来，“没笑什么，就单纯的很开心。”
“坐下。”凌澜耳根泛起一层粉色，言语却还是冷冰冰的。
春花乖乖坐在小椅子上，上次还没细看的那本《万灵纲目》已摆在面前。不用凌澜多说，她也知道凌澜是要她安静一点。
她刚把书翻了两页，凌澜却忽的站起身来，走到她身边。
春花一脸懵圈地看着凌澜，见他像之前一样，把手放在她的头顶，掌心向下，生出一缕靛青色流光来。流光在她头顶盘桓许久，聚散离合一番后，还是没有什么太大的变化。
凌澜收手，轻叹一口气。
春花疑惑，“您这是在做什么？”
“你不是想知道你属于哪个属性空间吗？我刚才是在探测你的法识。”
“法识这个概念我记得。”春花回想起《御魂法典》里的内容，“法气一般会在头顶汇聚成法识，通过探测法识就可以辨认每一只生灵主要的属性空间。当一只生灵成为法师时，法识会在额前显现出来，并随着法气境度的变化而变化模样。”
“记忆力不错。”凌澜欣然，“但是，你的法识无法汇聚。”
“这什么意思？”
凌澜没有着急回答，向书殿门口看了一眼，子妭就出现在了门口。
“大人，您找我？”子妭走近，恭敬问道。
“让我探一下你的法识。”凌澜道。
子妭比春花还要矮上半个头，刚好到凌澜肩膀稍下的位置。她不必弓腰，凌澜平向伸手，掌心刚好在她头顶上方。
同样的，靛青色流光在子妭头顶盘绕起来，却很快汇聚成一个五面体的图样，图样周围还盘绕着一朵彼岸花图样。
春花不禁起身，走进些想看个仔细，却被凌澜拦在身后。凌澜严肃道：“抽离而出的法识很脆弱，不要靠得太近，以免伤及无辜。”
“对不起。”春花赶忙往后退了一步，生怕伤到子妭。
凌澜讲道：“正常情况下，抽离的法识应该要汇聚成清晰的图案才对。比如子妭主属于土系空间，辅修木系空间法术，所以她的法识主要为代表土系属性的晶石多面体，附带呈现代表木系属性的彼岸花。”
言罢，凌澜立即收了法术，子妭被抽出的法识也在她头顶消失。
凌澜看向子妭布有皱纹的额间，继续道：“额头只显示主要属性，因此她额间的法识只有代表土系属性的晶石多面体图样。”
“原来如此。”春花目光上移，落在凌澜的额头。此刻，她才真正明白凌澜额头那层层叠叠足有十层十色的彼岸花朵图样代表着什么。
十层花瓣，是到达木系法师十阶的意思吗？
子妭很知趣儿的悄悄退下，凌澜转而对春花道：“你刚才也看到了，你的法识无法形成，所以……”
“所以我到底属于哪个属性空间，该学习什么属性的法术都不清楚。”春花听得明白。
“这……倒也未必。”凌澜犹豫片刻，眉梢微挑，“于别人而言，法识无法成形就可能无法辨别你主要的属性空间，但是我可以。”
春花大喜。
凌澜望着春花，严肃道：“虽然我看不到你具体的法识，但我能感知到来自你身体内磅礴的木系属性气息。若你信得过我，就修练木系法术吧。”
“好。”
春花的毫不犹豫令凌澜有些诧异，湛蓝的双眸微颤。
半晌，凌澜脸上露出怡然的微笑。
春花兴奋地回到座位上，重新拿起那本厚重的《万灵纲目》，快速翻动，“既如此，那就先从木系空间生灵看起吧。”
春花看书向来认真，陷入其中便难以自拔，全然未察觉坐于一旁的凌澜已盯着她看了许久。他面色平和，深邃如海的眼波中却迭荡着无尽的惆怅。
……
时间飞逝，不知不觉已到了晚饭时间，眼前的书却只看了一小部分。
春花意犹未尽地合上书，跟在凌澜身后往餐厅走，心下不禁想起之前凌澜说这《万灵纲目》内容庞杂的话。她看之前还在想，一本书能有多庞杂，现在只读了木系空间生灵总体特征概述就已觉得有些难了。
好在，虽难，但也是收获颇丰。
据书中所述，木系空间生灵大都身体强健且长寿，伤后恢复能力和生存能力均强于其他几个空间的生灵们。春花回想自己在致富村时，虽过着蝼蚁般吃不上饭、穿不暖衣的生活，但体能上确实强硬，比同村的其他年轻人好上许多，这一点倒很符合木系生灵的特点。
然而更关键的是，她右侧胸口那朵烙在皮肉中的花样，看着与木系法师的法识很是相似，只是自己胸口的这一朵只有五层花瓣，没有那么绚丽多彩罢了。
依着这些特点，春花更加确信凌澜的判断没有错，她应该就是属于木系空间的生灵。
“春花，趁热吃。”
发呆间，身旁传来子妭关切的声音。
春花回过神来，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已坐在餐桌边，手里还拿着餐具。她看看今天的菜肴，依旧丰盛喷香，脑中的事顿时消散，一心全回归在填饱肚子上。
……
饭罢，春花与凌澜又在书殿里待了一阵子，直到夜色降临。凌澜处理完一天的公务，先行离开去休息，留春花独自在书殿里挑灯夜读。
字字句句从眼前流过，无数生灵物种的体貌特征、法气特征、法术特征注入脑海。
她怕看一遍忘得快，就看几页回顾几页，把这些生灵的信息在脑中反复记忆，硬生生的给背了下来。
这种看书方式是她在镇子学校里养成的。因为那里没有充足的书本资源可以让她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想什么时候看书就什么时候看书，所以她会把一些需要反复阅读或深入研究的书籍先尽快背下来，然后默写在用过的作业纸背面，以便于日后需要的时候有东西可看，不受制于书本稀缺。
正读得欢，书殿的门突然被叩响，吓得春花一哆嗦。
她借着桌角台灯发出的光向门口看去，竟是凌澜。
他款款走来，一身墨色冰丝长衫睡衣随步飘飘，在灯光下泛着凌凌波光。
凌澜走到春花身边，伸手将书本合上，隔空送入书架，轻声道：“即便只是木系生灵的知识，也不是你一夜就能读完的。你勤勉好学虽是好事，但也要注意休息，养足了精神学习才能事半功倍。今天就读到这里吧，只要你一直在这里，这些书你随时都可以拿去读。”
于春花而言，凌澜这一句“随时”是多么慷慨的许诺。
想要的东西可以随时使用，这是她以前绝不敢有的奢望。
桌角唯一亮着的小水晶灯熄灭，窗外透白的夜色照进宫殿。
春花跟着凌澜，身披寒光，穿过大厅往二楼走着。
“对不起，凌澜大人。”春花低声道。
“什么？”凌澜回身，莫名其妙地看向春花，“为什么说对不起？”
“之前误会您了，还以为您和鬼舀一样要吸我的血修练。”春花不好意思地抬头瞄向凌澜，“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凌澜笑笑，继续往楼梯走，“看来，读书真是一件好事，能破除不少误会。”
春花点点头，“是，我读了《万灵纲目》才知道，并不是所有法师都会依靠吸食诅气提升能力，等级越高的法师越不依赖于这种修练方式。我看您额头的法识已有十层十色，且拥有近乎完美的人形，法气境度应该非常高，肯定是不需要我这点诅气之血了罢。”
凌澜只点点头，不说话。
沉默片刻，春花小心翼翼问道：“凌澜大人，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问。”
“法师会从动物形态修练成近似人的形态。那么，您的本体是什么动物呢？”怕吵到子妭，春花问得很小声。
“独角翼麒。”
这名字听着陌生，春花想应该是她还没有读到有关于这种生灵的部分。
既不懂，也不知道还能问什么。她换了个问题问道：“那您探测我的法识的时候，能看出来我的本体是什么吗？”
凌澜闷声上了几个台阶，“不能。”
春花心中失落，跟在凌澜身后默默走着。
凌澜忽而悠然道：“不过，说来也巧，我的本体独角翼麒的心脏也是长在右侧。”
春花也跟着笑了，“您不用安慰我，我看书中介绍过，极界许多生灵的心脏都长在右侧。”
说话间，二人已来到春花卧室门口。
凌澜伸手，手心覆于春花发髻之上，轻轻抚摸着，“不知道自己是谁的确是件很难受的事。不过，你也不用担心，说不定等你法气境界达到一定程度，并且学会一些高深的法术之后，能够突破那道阻拦你灵魂的力量，到时候你就知道你的本体是什么了。”
“真的可以吗？”春花迫切确认着。
“真的。”凌澜收回手，房门也随即敞开，“你现在要做的不是为过去伤感，而是为未来打算。你已经不再是以前的你了。”
“明白！”
纵使是暗夜，凌澜依旧能清楚看到春花灿烂的笑容。
……
凌澜目送春花进了卧室，盯着木门轻轻合上后，他也回到自己的房间，却没有休息，而是换了一身外穿的便衣，回到书殿。
凌澜拿起桌角的球形水晶机关，往里面注入一抹蓝色法气，水晶机关外的两条尺环以不同的速度转动起来。
眨眼间，他和水晶机关皆消失于书殿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