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连着熬夜看了几天书的缘故，春花今夜实在是有些困，简单洗漱后就直接上床休息。次日一早，在铃兰花的催促下，才拖着懒懒的身体来餐厅吃饭。

凌澜难得不在家用早餐。子妭一向不过问凌澜的行踪，致使春花也不知道凌澜去往何处。

简单用罢早饭，春花依旧去书殿里读那本《万灵纲目》。她路过凌澜书桌前时，见桌上摊着一张文卷，上面寥寥写着几行字：“两只千年兽灵被屠，炼狱已记录在册，违规屠戮者查无踪迹。”

春花虽不知具体发生了什么，但还是能感觉出来事情比较严重，猜测这应该就是凌澜今早不在宫殿的缘故。

她自知无权过问这些事，继续走到她的小座位上看书。刚翻开硬质封皮，书页就开始哗啦啦自行翻动起来，停在她昨夜看到的位置。

这些无生命的物体发出的好似有自主意识的动静总令春花兴奋又好奇。她仔细看着书中的文字和图画，寻思着什么样的法术才能实现这样神奇的效果，却发现有些生灵的信息与昨晚他看到的并不完全一样，仿佛一夜之间被谁偷偷修改过。

她心下有些慌乱，怕凌澜回来说是她弄坏了书本。她快速翻看昨夜看过的内容，确定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书页在指尖快速掠过，落在最后的附录上。附录有单独的名字——《博灵趣志》。

附录内容更像一个无框表格，一行行记录着许多生灵的信息。

春花草草一读，发现附录主要记载的是通灵阶以上御魂师的基本信息，包括御魂师的姓名、性别、法气境度、本体属性、身份职业等内容。

然而，令她觉得最不可思议的，不是这些信息有多详尽完备，而是这些信息有的在渐渐消失，有的又在慢慢显示，有的还会根据御魂师法气境度的高低变更前后排序。整个表格看上去似乎一直处于一种缓慢更新的状态。

春花勉强平复激动的心情，寻思着这本《万灵纲目》中的内容应该会随着生灵现实中的变化而变化。昨晚的内容与今早的内容不一致的部分，应该是因为生灵物种的变化而产生的。

她将那些变化的内容重新记忆，而后又翻到最后的附录《博灵趣志》上，附录里的御魂师是按照法气境度由低到高排列的，前面的几页内容排序变化较大，越到后面等级越高的御魂师排序变化越小，而整个附录记录的最后一位御魂师，正是凌澜。

凌澜，雄性，晓弃阶，独角翼麒，黑御魂师……

晓弃阶！

春花惊至语塞，脑中反复确认《御魂法典》中对于法师等级的划分。

他的法气境度果然已达到如此高的水平。难怪，他额头的法识有那么多重，颜色也有好几种。

她惊叹的目光一直盯着凌澜的信息，心情久久不能平静，看了好一阵，忽又觉得不对。

按照书中记载，木系法识的花瓣层数和颜色种类都能代表法师法气境度的高低。凌澜额头的法识层数足有十层，应该已经到达第十阶无望阶才对，为什么书中记录却在第九阶晓弃阶？

春花重新返回前面，将关于法师法识部分的内容反复研读，却也没寻出个答案来。

困扰许久，直到窗外淅淅沥沥下起小雨来。

大概是因为生在干旱少雨的戈壁滩上，春花自小就很喜欢下雨天。雨在她的眼中是来自上天的馈赠，是生命成长的机遇。

她合上书本，快步穿过宫殿空荡荡的大厅，站在殿门口，刚想要冲去花园好好感受一下极界的雨水，却被不知何时出现的子妭叫住。

“不要碰！”子妭的声音满是焦急和担忧。

春花不解，“为什么？”

子妭把春花往殿门里扯了一小步，“默泪由怨念化成，生灵接触太多或者接触时间过长会灼伤皮肤的。”

“默泪？”春花望向绵绵细雨，“你的意思是说，这是泪水？”

“是的。”子妭也看向花园，“那些枉死生灵的怨念会化成默泪，在暗夜之渊六阶渊泽的金顶和银层飘落，向在这里办公的黑御魂师们昭示有冤假错案发生，应立即调查整改。默泪由已死生灵怨念所化，毕竟生死有界，所以活着的生灵沾染得多了就会被灼伤。”

由此，春花记起，《御魂法典》对暗夜之渊的总体架构作过简单的介绍。

暗夜之渊自下而上共有六层，分别为混、黑、红、紫、银、金层。最低的混层连接炼狱管理诅灵，在琉璃广场底下。黑、红、紫三层分别为大关、掌御、司长们的办公层。银层居住着左、右两位祭司，最高的金层居住着王族，常被尊称为金顶。

子妭哀叹道：“法典由生灵创造，自然不会有绝对的公正，法规和制度亦由生灵执行，自然也不会有绝对的正确，这就意味着难免会有生灵遇到错误的待遇，而在掌管生死的木系空间里，最严重的错误就是让生灵枉死和错入轮回。当暗夜之渊的最高管理者们看见默泪，可启动特殊处理机制，略过中间的管理阶层，直接处理枉死生灵案件，尽可能保证御灵管理的公正性。”

春花恍然，“所以默泪机制的形成，就是为了减少这种错误和不公的出现。默泪能在最高两层飘落，也算是冤屈直达天听最好的方式。”

想到不知是哪个可怜的生命受了冤屈，两人心下皆伤感，相顾无言，只静心倾听默泪的哀鸣。

花园中花卉草木好似能通灵性一般，皆都垂下头来，仿佛也在为这些生灵哭泣。

……

过了许久，默泪才渐渐停歇。

“回去吧。”子妭怅然道。

春花回到书殿，从凌澜桌前经过的时候，目光不自觉落在那份打开的文卷上。她忽然意识到，或许这场默泪就是为那两只被屠的千年兽灵所落的。

原来凌澜早都知道此事，黑御魂师办事的效率还挺高。

春花看向窗外渐渐放晴的天空，心中却还是思虑沉沉。

凌澜已去了一夜半日，也不知道他处理得怎么样了？

能屠杀两只千年兽灵者应该不是善茬，他会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帮他？

春花收回目光，重新开始看书，草草翻了几页，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凌澜一直没有音讯，令她坐立不安。

纠结片刻，春花起身去找子妭，想从她那里打听看看有没有凌澜的消息。

她才离了书殿，就听身后有人叫她。

不用多思，声音来自凌澜。

春花转身快步走回书殿，凌澜已站在书殿中央，正看着她。

她将凌澜上下打量一番，确定他安然无事，稍稍松了口气，“谢天谢地，您总算回来了。”

“担心我？”凌澜挑眉，疲劳的眉眼间露出一抹柔软。

“是，怕您被坏人给打死。”春花实话实说。

凌澜噗嗤一笑，“看来你对不同阶别御魂师的能力差异情况还不太了解。”

春花却笑不出来，“您法气境度很高，这我知道，但双拳难敌四手，万一您一个人遇到了一群坏人，那阶别再高也会陷入危险。”

凌澜伸手，轻轻摸了摸春花的头顶的发髻，“放心吧，我没有遇到危险。不过，你怎么知道我去做什么了？”

春花心头一紧，想起子妭说过不要随便打听凌澜的公务，顿时觉得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连忙解释道：“您桌子上的文卷开着，我在这里看书的时候不经意、不小心看到里面的内容，加上刚才金银二层落下默泪，所以我就大胆猜测了一下，您应该是为文卷里提到的事出去了。”

凌澜看出她的慌张，说道：“这不是什么秘密事务，看到了就看到了，你不必如此慌张。”随后，他指尖轻摆，桌上的文卷重新自行卷起扎住，落回自动抽开的抽屉里，落锁。

春花自知凌澜是在宽慰自己，心中更是不好意思，“抱歉，以后我会注意的，不该看的绝不乱看。”

凌澜移步椅前，款款坐下，窗边的小架子载着茶壶和一盘小糕点呼啦啦跑来。茶壶斟上一杯热茶落在他手边，一盘子糕点落在他的面前。

凌澜拿起一块粉红的糕点放进口中，浅浅嚼了两下便咽了下去，算是解饿，而后道：“不该你看的我不会让你看到，你所能看到的都是你能看的。在自己家里，你不必有那么多的顾虑。”

家？

这个名词于春花而言，熟悉又陌生。

她不敢过度揣测凌澜的意思，固执的认为凌澜应该是这样说习惯了，没有别的意思罢。这里的确是凌澜的家，但未必是她这个来路不明、身份不明的流浪者的家。

凌澜看着站在原地发呆的春花，说道：“坐下来一起尝尝吧，子妭照着人类饮食习惯做的糕点，你应该吃得惯。”

春花坐在她的座位上，也拿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一股清甜席卷舌尖，很是舒爽。她没有凌澜那样优雅的吃饭习惯，觉得好吃的东西直接就一口吞了。

她还想再拿一块，又怕凌澜觉得自己没礼数。正眼巴巴的瞅着那盘糕点，怎料凌澜将盘子整个往她面前推了过来。

经过凌澜的允许，春花也不假客气，连连又吞了几块糕点，才想起来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向凌澜询问。

“大人，您能不能教我看时间？”

“你不会看时间？”凌澜悠悠地喝了一口茶。

“我会看表，但我在这里没有找到类似钟表的计时器，所以就无法判断准确的时间。”

“那你这些日子里都是怎么算时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