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笼罩过教学楼和铺满假草坪的操场，客车一趟接着一趟运往来返的学生。与此同时最先回学校的班级已经零零散散结伴离开校门。季临谙到了教室没有停留半分钟，路过李乐阳身边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我先走了。”
“哎，一会儿老师还要回来发几张卷纸说点注意事项！”李乐阳要拽着季临谙不过手还没来得及搭上，季临谙就已经跑出去教室，“卷纸帮我带回去，要是她查人就替我打掩护！”
季临谙跑到校门口雨势骤然变大，季临谙躲在保安亭的房檐下一只胳膊把书包甩到身前，后背靠在今年刚粉刷好的白色墙壁上，雨水顺着发丝一滴一滴成串沁在肩带上，“靠？”伸进去的手摸了半天只有几本卷边的教科书。
季临谙看着手机上刚刚叫好的车，紧紧距离几百米，在季临谙张望时震动一声软件提示车辆已经到了校门口。
瓢泼大雨砸在土地上弥漫着层层雨雾，季临谙眯着眼睛也没在这附近寻到手机上的车牌号。
已经过去一分钟，眼看着没有一辆车离开同样也没有一辆车走过来。季临谙两只手紧紧把书包锁在怀里，溅起在台沿的水雾扑到季临谙的脸上。
季临谙咬咬牙冲出去，能升雾的雨势果然不容小觑。冲出去的那刻眼睛被雨水浇的睁不开。
“靠，司机到底停哪了？”季临谙往前走忽然看到斜前面的柳树旁停着一辆车，还时不时按几声喇叭，季临谙赶紧跑过去拉开车门，大跨步钻进车内，“尾号1325。”
上车没一会儿，司机扔给他一包纸巾，“擦擦，别感冒了。”
“谢谢。”季临谙接过纸巾没有推脱，抽出来先把脸上头发上的水擦了遍，衣服倒是没管。
司机不是是爱聊天的性格，季临谙刷着手机。车厢一时间安静只剩下窗外的雨点敲窗声。
夏政韬的小区距离他们学校稍微远，开车将近二十分钟才到门口。司机把车停在道边，“这个小区管得严，我估计车进不去，在这里停行吗？”
然而过了将近半小时，雨势非但没小反而越来越大，季临谙抬头看顶上那层乌云心里无语想着，这片雨水最充沛的乌云不会从学校一直跟到夏政韬家吧，“行，在这里下就好。”
好在季临谙的记忆里还不错，门口值班的保安恰好就是除夕夜值班的男人，男人二话没说给人开了铁门，“下这么大雨没带伞来？”
“忘带了。”季临谙抖落抖落身上的雨水，和保安摆摆手又跑进雨幕，保安看他逐渐消失在雨雾中。
季临谙到了单元门又犯难，他没有房卡压根进不去楼道，蹲在遮雨的单元门洞内一只手拄着头冥思苦想夏政韬家到底是十二楼几。
“你是谁家的小孩儿啊？”
季临谙想的太认真完全没有察觉一个拿着淡粉色雨伞满头白发的老人。在老人问出来第二声季临谙还被吓了一跳，站起身搔搔已经被彻底打湿的头发，“我找夏政韬夏老师。”
老人思索半天忽然道：“你是他学生吗？”
季临谙点头，老人拿着房卡带季临谙进去，“哎呦，这么大雨还找夏老师补课啊。”
季临谙有些心虚点头，“嗯，快高考了……”
老人在五楼离开电梯，季临谙心里默默数着电梯上升的层数。红色的电子数字不断变幻跳跃最后从一蹦到二，电梯门敞开。
季临谙随着记忆里的方向走到那扇门前，抬头看了眼门牌号。伸出已经干了的手轻叩面前这扇门。
三声后门内没有任何反应，季临谙皱皱眉想着夏政韬这个天气应该不会上课，没放下的手又挨到门板上准备敲第二个三声。
季临谙蜷了蜷手指，不等叩门，大门忽然大力朝他这边扇过来。季临谙赶紧快速躲到一边，眼睛还没抬起来湿哒哒的小腿就被一个干爽的小身体抱住，“是哥哥来啦！”
“来来？”
“是来来给哥哥开门的，舅舅在厨房烤面包呢！”刘梓涵拉住季临谙往屋内走，“哥哥要换鞋，来来给哥哥找拖鞋。”刘梓涵撅着小身体半趴在地上两只手郑重翻出来一只拖鞋。
“来来？是妈妈爸爸回来了吗？”夏政韬一只手扯开奶黄色的围裙右手上还带着一个大手套，低着头抓起随手放在台上的钥匙，“没看手机吗？我不是说一会儿开车把钥匙给你们送到……”
剩下的半句话没有说完，夏政韬停住脱下围裙的动作，解开一半的围裙就这样半挂在他的腰间，有些滑稽。
“我没有逃课，今天是高考体检。学校给我们放半天假，一体检完我就过来找你了。”
夏政韬忽然意识到，那天喝酒是多冲动的决定。
“哥哥快穿鞋进来陪来来玩呀。”刘梓涵戳着季临谙的小腿，又掐掐湿掉的校服裤子，“哥哥被雨浇湿了，是不是要热水澡要喝红糖姜茶呀？”说完转头看向夏政韬，“舅舅，快给哥哥煮一碗姜茶。”
“阿嚏！”像是回应刘梓涵的话，季临谙赶紧转身朝着门板连打三个喷嚏揉着鼻子蔫蔫道：“谢谢来来，但是今天哥哥就是来和夏政……你舅舅说几句话的。”随后抬头看向夏政韬，“让来来回卧室里玩会儿，我就说几句话。”
“来来，先去卧室把你的小熊朋友的家收拾干净，一会儿哥哥要去参加小熊朋友的家。”
来来挺直腰板跑到卧室后垫脚拉住门把手回头对着季临谙笑呵呵道：“哥哥一定会喜欢小熊朋友的！”
“嗯，哥哥一会儿过去看。”
卧室门一关，夏政韬脸上原本挂着的笑消失的一干二净，他没说什么反而转身离开几分钟，再次回来挂在身上的围裙不知所踪递给季临谙一条柔软的毛巾，“没有伞不会朝身边同学借一个吗？”
“刚下大那阵我就已经出来了，已经来不及借伞。”季临谙慢慢揉搓着自己的头发，低着头只能看见两个人的脚尖。头顶上出现一声叹息，万般无奈。
“你的腿怎么样？”
“还好，医院的药还真挺有用的。”
夏政韬沉默片刻才缓缓道：“想说什么？”
“我都听到了。”
夏政韬好像不意外，只是仰头盯着为客厅照亮的顶灯深深吐出来一口气，感受到季临谙的注视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季临谙的眼睛鼻子，最后停在有些破皮的双唇上，“你什么都听到了还来找我做什么？”
季临谙上前一步，夏政韬立刻后退半步，四目相对间一切都在视线的碰撞中无言诉说出来。
“季临谙，你放过自己也放过我好吗？”夏政韬的声音低沉，疲倦几乎是瞬间涌上脸，简单几个字却像有着千斤重。
季临谙的鼻腔一酸，几颗不大点儿的小泪滴泛在眼角，“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我只是喜欢你，为什么要说让我放过你？”季临谙这十来年吃到的委屈都没有夏政韬寥寥几字来的有冲击力。
“你为什么不懂？我们不合适也根本不可能。”夏政韬的声音依旧是轻的。可面上说的越是轻巧心里越是疼得窒息。他们根本不可能，无论这段关系里到底是谁最先越界，结局都不会因此改变。
季临谙抬着湿漉漉的手臂挡在眼前，说话也因为衣袖遮挡变得含糊不清，肩膀一颤一颤地蹲在地上，“夏政韬，我记忆里所有难受到哭的原因都是你。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特别理智觉得自己特别伟大啊？！”
夏政韬的手刚搭在那头湿软的发顶上，卧室门咚的一声响。夏政韬手没有收回去维持着这个造型转头看去。季临谙红着眼睛抬头望着，看到刘梓涵手里抱着一个浅棕色的小熊玩偶，哒哒跑过来，“你们不要吵架！”
季临谙自己的情绪还没调节好刘梓涵就站在自己面前用哭唧唧的表情抱住他，“呜呜，哥哥不是说洗完热水澡就过来看小熊朋友吗？！小熊朋友告诉来来你们吵架了，”刘梓涵哭着往季临谙冷湿的衣服里钻，一旦发现季临谙有扯开她的迹象便嚎得更大声，“你们不准吵架！”
季临谙手忙脚乱把人抱住，磕磕巴巴安慰道：“来来乖，我们没有吵架，刚才在……嗝。”不合时宜的一个哭嗝把一句话的另外一半堵回去，刘梓涵没听到解释硬是张嘴又要大哭。
“在玩游戏。”夏政韬把刘梓涵抱到自己怀里，站起来左右晃晃把已经漏出哭音的刘梓涵颠地哭不出来，“来来别怕，我和哥哥在玩游戏。”
“那为什么哥哥还在门口？哥哥应该去看小熊朋友了。”
“哥哥这就去看好不好？”季临谙配合着夏政韬的说法顺着刘梓涵的这句话继续往下说，说着就慢慢蹭进来。
刘梓涵眼睛亮晶晶的挣扎着从夏政韬怀里跑出去牵住季临谙的手。季临谙刚碰上那双肉乎乎的小手身体被夏政韬拦住，刘梓涵推着横在两个人前面的夏政韬，“舅舅快走开！”
“先去洗澡吧。”
刘梓涵听完眼睛又滴溜溜转回季临谙的身上，“那哥哥洗完澡一定会来找小熊朋友的吧？”
“呃，会的。”季临谙偷偷看眼夏政韬，只要你舅舅没有趁机把我赶走的话。
“那来来再回去带着小熊朋友准备准备。”说完，那张挂着鼻涕的小脸一蹦一跳藏进卧室。夏政韬把凌乱的拖鞋摆正深深看了眼季临谙，“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