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淑推门走进来,看着屋子内站在一起的两人笑道:“我好像听到什么教不教的,是在说补课的事吗?”
见两人都没说话,夏淑作势要离开,“是不是需要我出去?”
“不用。”
“不用。”
两人同时开口,季临谙看了眼夏政韬抬脚走到门口,“我先出去买瓶水。”
夏淑侧了身给季临谙让过一个可以出去的位置,季临谙的手抵住泛着亮色的铁框半秒离开。
夏政韬盯着季临谙的背影,但也不知道他停住的半秒内心又在想什么。
夏淑把几块分量相当大的凤梨拿到餐盒里,又小心打开泡沫箱拎出来几个饱满的车厘子,带着饭盒到床尾的水龙头。细小的水流在房间里发出泠泠声响,“我方便问怎么了吗?”
“没什么。”
“可不像。”夏淑把手上水甩甩,又在刘梓涵的病床边上的床头柜上抽出来一个干净袋子把小半箱的车厘子一捧手装进去,“一会儿给临谙带过去吧。”
“嗯。”
夏淑拖过来一张椅子坐在夏政韬旁边,“我实在想不出来你俩会怎么生气,你补课的时候给他上高压了?”
“很明显吗?”夏政韬看了眼在病床上呼呼大睡的刘梓涵,“我不想教他了,他闹脾气呢。”
夏淑真是觉得这事来的够稀奇,“不想教了?不想赚熟人钱了?你不是第二次给人家补的时候已经优惠挺多了吗?”夏政韬不说话,夏淑叹气一声最后问道:“不教了是你还是季临谙?”
“是我的问题。”
夏政韬不想说。但是夏淑的目光太过于强烈,最后张张口低头把一直堵在心里的郁闷说出来,“你知道我喜欢男人。”夏淑点头后又听到夏政韬说:“我不能对我的学生有什么感想。”
夏淑一开始竟然没听明白这里面的关系,“你喜欢男人和对他……”夏淑猛然住嘴,看着夏政韬有些不解也有些严肃,“你的意思是,你对他?”
夏政韬没有出声,然而此时的沉默是一种肯定的回答。夏淑霍然站起身,“夏政韬,这种事不是说着玩的,你真得喜欢上季临谙了?”喜欢这个词已经把刚才说的全部摊开在白炽灯下。
门把手忽然动的那一下屋内两个人谁都没有注意到。
夏淑一时间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她也许不应该好奇。
“哎?你是夏政韬的学生吗?”刘先拎着三份馄饨回来,带着季临谙进了病房。刘梓涵被门口带过来的一阵冷风冻醒,没有睡饱被吵醒后开始大哭,夏淑和刘先着急忙慌上前哄着不大点的小孩儿。
夏淑得空把塑料袋里的车厘子递到季临谙手里。季临谙拿在手里有些无措。夏淑猜出来季临谙要拒绝连忙说道:“我们都不怎么吃,放这里也要坏,拿着吧。”
这边刘梓涵一看到夏淑不理她,哭闹的更厉害。
“我先送他回去。”夏政韬轻轻推动季临谙的后背,两个人离开病房。
“医院开的药拿着了?”
“嗯。”季临谙盯着夏政韬的脸,心里不知道想什么。一路上就这么看过来就算到了地方也没有要下车的意图。夏政韬没立刻赶人,双手搭在方向盘上眼睛转到季临谙的身上。
“我,我先走了。”季临谙磕巴着最先离开,直到那道身影小到完全消失在小区内,夏政韬才满怀心事离开。
季临谙甚至顾不上自己两条腿上的淤青红肿,进门把药袋子扔在最近的桌子上,整个身子扑进柔软的沙发上抱着抱枕不撒手,动动手指把一段音频发给李乐阳。
【记得带耳机听。】
【谢天谢地,你到底咋了?】
李乐阳回复的也快,估计季临谙突然的请假给李乐阳搞的抓心挠肝连好好上晚自习的精力都没有了。
【先别问,你先听。】
李乐阳又犟不过季临谙,眼睛灵敏地来回扫视讲台后门,偷偷从书桌里摸出来一只耳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耳机戴上,连上蓝牙才下载季临谙发过来的音频。
【……】
【!】
季临谙猛地起身,给自己洗两个从医院装回来的车厘子,“标点符号是什么意思啊?”
【你今天到底干什么去了?】
李乐阳原本就什么都看不进去,听了音频现在只想飞到季临谙面前握住他的肩膀边晃边问:“你到底干什么去了?”
“前两天腿摔了一直没好,我又不想听老班唠叨我,她把我找出去就直接请假了。不过我真的是去医院来着,半路上还被一辆电动车撞了。就被撞的时候碰到夏政韬了嘛,就,一起去医院了……反正大概就是这样,背景改天给你细讲,现在我问你,他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他也喜欢我?”季临谙轻声把最后几个字说出来。
“临谙,我好像猜到他为什么不想教你了。”李乐阳的语音在嘈杂的教室里不明显不突出,季临谙一听就知道教室那边保准是下课。
季临谙咬开一枚饱满的车厘子,里面酒红色的汁水炸开在唇边,平白给季临谙的嘴唇染上一层淡红色。季临谙吞下果肉,“为什么?”也许他们想的一样。
“他的道德感不允许他喜欢你,只要有了半分心思就要立刻斩断。所以,他才会说是自己的问题。”
“但是我问的时候他才什么都说不出来……”季临谙自语道。两个人说通,季临谙忽然明白写在课文本上所谓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既然夏政韬对他也有那么几分喜欢,一切都没有那么复杂。
季临谙不知道怎么让一个人从无感到喜欢自己所以会问李乐阳会问百度知道,但却无师自通地擅长让一个喜欢他的人向自己妥协。
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涂了医院开的药膏第二天那圈淤青好像颜色变淡了很多。
苏琳是早上吃饭才看见季临谙的伤况,把季临谙涂的七扭八歪的药膏夺过去自己沾着棉签小心翼翼敷上一层冰凉凉的白色药膏,“怎么磕的啊?为什么不和我们说?一会儿我跟你去医院。”
“不用,这几盒药就是从医院开的,昨天我自己去过了。”季临谙解放双手第一件事就是举起手机,偶尔苏琳会按按颜色最重的那块皮肤担忧问道:“疼吗?”
“不疼不疼,妈,药涂好没?”
“好了。”
季临谙拎着书包往门外冲,后面的苏琳叫了两声也没有把人叫回来,从卧室打哈欠出来的季成不明所以,“临谙今天又没吃早饭?”
“是啊,一口都没吃。”
“算了,他饿了估计就到学校门口买点早餐带学校吃去了。”季成拉开椅子,拿报纸的时候眼睛扫到拧开的药瓶,“在哪整来的?”
“临谙昨天自己去医院买的。”
“临谙怎么了?”
“他自己说下楼崴脚不小心摔下去小腿被撞青了。”
“那你还要让他上学?都磕着了让他在家里休息一天呗,正好今天我俩都在家。”
苏琳给自己舀了一勺子米粥,“我倒是想让他在家待着,但是他拿着书包就往外跑。我就从来没见过他这么想上学的时候。”
季成咽下一口白米粥,“毕竟快高考了,咱儿子也算是自己想通了。”
在父母眼里“想通”的季临谙和李乐阳并肩搭车。
“你应该不知道吧?今天要体检,下午能放半天假。”李乐阳知道季临谙这人一向不喜欢看群,通知更是不当一回事儿。有时候李乐阳真怕他高考那天一觉把考试时间睡过去。
“今天体检?还好没吃饭。那这么说岂不是下午就没有事了?”
“理论上是这样的,但是今天放半天我们再能休息就是三模之后了。”李乐阳说着翻出来手机里的电子日历,“大概要一直上二十五天,不过周六周日只上一节晚课还是没变。”
李乐阳说完看向季临谙,发现身边的人压根没有什么反应,心里不知道想着什么一直看向只有残影的车窗外风景,“喂,季临谙你有在听吗?”
“有啊,你说什么了?”季临谙转过头一脸正经询问着。
“你刚刚想什么呢?”李乐阳有些无语,他分明好心分享结果季临谙不知道去哪里神游压根没听。
“想一个计划。”
李乐阳还没等好奇,前排司机已经把车停在校门口。
两人刚从出租车上下来,还没在教室里坐热乎就又同班级同学坐上大客车到附近的体检医院。
李乐阳挨着靠窗的季临谙坐,发车没几分钟头就倒在靠背上睡着了。季临谙把李乐阳手边原本放下的扶手拉起来,然后脑袋靠着冰凉的车玻璃也有些昏昏欲睡。
早晨还有几缕阳光,到了学校唯一的那束光也被厚厚一层灰色乌云遮挡,车里面不用遮挡帘就已经黑压压的。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汽油味,胃部的不适支撑着季临谙清醒挨到目的地。
“看什么呢临谙?走了。”李乐阳迷迷糊糊下了车揉揉眼睛推搡季临谙跟上大部队。
体检项目无非那几项,只是离了学校的同学像是好不容易得到放风的麻雀叽叽喳喳个不停,走在长排中间的班主任只管了几次就放弃了,只要看住学生不掉队也就让他们小声聊天。
季临谙是本班最后一个上大客的,车上完全没有来时的寂静,三三两两聚一起因着班任还没上来,孙朗一伙人干脆把手机掏出来开黑。李乐阳往旁边窜了个位置,招呼季临谙坐过去。
“咱们什么时候走?”
李乐阳看着医院后门陆陆续续出现几个隔壁班的女生张望着客车,“怎么着也得再等一个班一起回去。”李乐阳说完几个女生吵闹着上车。
季临谙胳膊杵在车窗沿上,看着一颗小雨滴打在玻璃上,“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