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点夏政韬如约而至，站在季临谙面前还觉得这一刻带着莫名的戏剧性。
季临谙打开门拽着夏政韬的胳膊，“夏老师，你来了！”
夏政韬走进去才发现家里只有季临谙，“季先生和苏姐呢？”
“他们忙去了。”
夏政韬站在门口没有继续向前，季临谙没拽动，回头看着夏政韬。
“临谙，是你想的吗？”
季临谙点头，“我想至少高考的时候不能因为不会而在考场睡觉。”
没有人怀疑季临谙突然的改变。
“听明白了吗？”
季临谙点头，两个人同时看向闹钟，季临谙摊在桌子上心里叨咕着可算讲完了。夏政韬笑了一声起身道：“题记得做，你们学校是不是要月考了？”
“嗯，下周你就能看见月考卷纸了。”
“好好答，出成绩记得告诉我。”
夏政韬要走，季临谙赶紧把他拉住，从口袋里拿出来一个奇特造型的奶糖，放在夏政韬的掌心。
这已经是第三周，每周临下课，季临谙都要塞给他一块儿糖，夏政韬合理怀疑是季临谙买多了吃不了手里握着还带着温度的糖块，无奈笑道：“是自己买的吃不了留着给我是吧？”
季临谙瞪着眼睛，“干嘛这么想，就不能是我想给你吗？”李乐阳告诉他可以先送一些小东西给他，季临谙是想点奶茶的，但是李乐阳总觉得会很奇怪，思索折中后才敲定糖果，虽然季临谙对这个方法不太认同。
“元旦快到了。”
“嗯，你们学校有活动吧？”夏政韬没着急走，在季临谙的注视下撕开奶糖的包装把雪白的糖块含在嘴里，丝丝缕缕的甜萦绕在舌尖。
“活动哪里有放假开心？”
“你们不放假吗？”
“高一高二放半天，我们嘛，上午联欢会下午上课，不过晚自习倒是取消了。”季临谙耸肩，“可能是看我们可怜吧。”
“正常，你们确实没多少时间去玩了。”夏政韬把糖纸扔到桌子旁的小垃圾桶里，把搭在椅子上的大衣拎起来披在身上。
“那你呢？”季临谙盯着穿衣服的夏政韬，“你元旦会出去玩吗？”
夏政韬笑问道：“元旦晚上还想继续上课吗？”
季临谙赶紧摇头，在夏政韬小声闷笑里停下摇晃着的头，“你难道那天也排课了？”
“不一定，现在是没有课的。但保不准哪个同学会在这几天换课。”夏政韬倒是好奇，“问这个干什么？难道真想换元旦的课？”
“才不是。”季临谙整个身子扑进床被里，“那天晚上能找你玩吗？”
“玩什么？”夏政韬疑惑，“你找我能玩什么？你来找我顶多能多做一套卷纸。”
季临谙一骨碌坐起来，趁着夏政韬不注意把人薅过去坐在一起。夏政韬被拽得踉跄几步和季临谙并排坐在床沿上，转头和季临谙面对面那是一种超过正常社交距离的近，彼此能感觉到鼻腔里呼出去的热气。
夏政韬不着痕迹往后移了移，便听见季临谙喃喃道：“带我去那个酒吧可以吗？”
夏政韬对上季临谙带着无辜神色的脸，声音比刚刚严肃不止一星半点儿，“为什么那么想去那种场合？那种成人场合至少也要等到你上大学再去。”
季临谙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不是喜欢那种场合，他只是想和夏政韬待在一起，在那种昏暗暧昧的环境没有年纪的顾虑，他们能像正常在那里遇见然后搭讪交换联系方式坐在同一张桌子前眼神和肢体随着音乐暧昧接触。
“那个酒吧老板你认识对不对？元旦是不是会有什么活动？”
夏政韬瞥了眼桌子上的闹钟时间，“别想自己又偷偷进去，老板记得你长什么样子。”
“那你会去吗？”
“我去那干什么？”
季临谙嘟囔着，“你看起来像是那里的常客。”
夏政韬看季临谙一脸不服气的样子，手指戳开季临谙鼓起来的脸颊，“我和你不一样，更何况那种地方鱼龙混杂。酒吧本来就不是给你这种人群提供玩乐的地方。”更何况赵鑫的酒吧还是GAY吧，里面有个定时炸弹吴杰，“我和老板认识是因为我们是大学朋友，不是因为常客。”
夏政韬站起身，“我走了，记得留的题别忘记做了。”
季临谙摆弄着自己的枕头，“哦。”
考试后的第四天就是元旦，孙朗感冒请假老师就把元旦联欢会采购清单交给季临谙。季临谙带着李乐阳两个人在下午自习请了公假出去采购。
学校附近只有一个不算太大的中型商场，连个地下超市都没有，季临谙和李乐阳站在商场门口商量着干脆直接去远一点，季临谙打什么算盘李乐阳还是清楚的，不过就是想趁着公假出去玩一圈。
最后两个人打车到距离学校半个小时路程的保城“购物街”。
李乐阳拿着清单指挥季临谙买东买西，最后季临谙拎着一大袋零食气球彩带坐在楼梯上，“李乐阳，一会儿你去买东西，我看采购单。”
“啊，不要。”
季临谙一把夺过采购单，“由不得你。”
这下换成李乐阳坐在台阶上不肯走一步，“还差什么没买啊？”
“饮料和水果。”季临谙站在李乐阳面前指挥着李乐阳朝南面的水吧出发，水吧的饮料样式多还便宜，但是在最南面的大悦城的负一层。
李乐阳万分不想动，“临谙，要不我们把这些东西先存起来吧？”
“你不会是想在这里存吧？要存也应该到D馆存啊。”季临谙最后还是体谅李乐阳的小身板，还是拎着最沉的那个袋子走在前面，在走到一半李乐阳把袋子里的东西放到地上喘着气，差点没拉住快走在前面的季临谙。
季临谙一松懈下来也有些走不动，两个人坐在街边的长椅上，季临谙看了时间，现在学校那边应该刚下课，刚才走得急班主任还在两分钟前打过来一通电话。
“老师，我们还差饮料和水果没买。”
“你们没去采佳吧？”采佳是被季临谙嫌弃的那个小商场，“采佳太小了，有的东西质量也不好。”
班主任一早也能猜到季临谙贪玩肯定得跑远地方采购，最后问了句季临谙和李乐阳现在在哪又嘱咐一句早点回来便挂了电话。
十二月份的街道刮起阵阵冷风，尤其在太阳落山后连唯一能摄取到温暖的光线也随着时间消失殆尽。华灯点亮傍晚飘在季临谙头顶的几朵暗云，藏在云深处发出微量淡光的圆月忽隐忽现。季临谙搓着手心和李乐阳进了旋转门。
场馆里的空调给得大方，一进去热浪扑面而来，门口存放物品的机器围着一大帮人，李乐阳等在最后面，人群稀稀拉拉离开他们的东西才存放起来。
“我们在楼下吃点什么吧？”
季临谙想都没想只顾着点头，本来拉链扣子裹得死死的棉袄不知道什么时候被敞开，季临谙掏出口袋里的采购单乘着手扶电梯和李乐阳商量着吃什么。
扶梯旁边摆着一盆绿化，叶子是油汪汪的绿色，从远看像是一盆假盆栽，马上下电梯时季临谙才收回目光低头看着脚下台阶变平抬脚迈过第一个钢板。
李乐阳只顾着看手机消息，班级小群不少人艾特他和季临谙，求着两位回来的时候带几杯奶茶，一个没注意整个头磕在季临谙的后背上。
软绵绵的衣服阻挡了相当一部分的冲击力，李乐阳被撞得向后退了两步，眼睛离开手机看向前面静止不动的季临谙，“怎么停了？”他们停在盆栽旁边，季临谙没有说话，李乐阳的目光顺着季临谙的身体往下眼睛不由睁大。
一个个子还没他们两个人小腿长的小孩儿就这么像只树袋熊抱着季临谙的腿不撒手，小小一张脸埋在季临谙的校服裤子上肩膀一抽一抽的。
李乐阳张大嘴巴，指着季临谙腿上的小树袋熊，“哪里来的小孩儿？”
季临谙只是一直往前走，忽然小腿感觉一沉，从盆栽后面跑出来一件粉色小棉服忽然抱住他的腿，这个发型越看越熟悉，直到校服裤子已经被眼泪晕开一层暗色的水渍，季临谙猛然想起什么，小心翼翼问道：“来来？”
粉色棉服终于把带着鼻涕和眼泪的脸从季临谙腿上撤开，张开手臂咧开嘴抽泣撒娇道：“哥哥！哥哥抱我好不好？”
在李乐阳疑惑不解的目光下，季临谙踌躇一下手脚里都带着无措绊绊磕磕学着大人模样把小孩儿抱在怀里，“你和谁来这里的？”
“妈妈。来来和妈妈来，但是妈妈找不到了。”刘梓涵认识这个哥哥，在偌大的商场刘梓涵害怕到蹲坐在盆栽旁，看着人来人往的电梯不敢大声喊叫渴望下一秒可以看见刚刚还牵着自己手的妈妈。
刘梓涵离开熟悉的环境和熟悉的人甚至连起身的勇气都没有，眼泪啪嗒啪嗒掉在地上两只小手捂着嘴憋着气息安安静静哭，时间一分一秒被恐惧拉长，她的眼睛落在每一个走下电梯的脸，全是陌生的甚至还有让她害怕的脸。
直到她看见季临谙，这是她认识的哥哥，这个哥哥和舅舅一起来接过我。小小的身子自动锁定住这个可以信赖的身影扑上去把脸躲在季临谙的校服裤子上抽泣着也放松着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