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孟珏拖着疲惫的身躯一步步迈进自家小院。
这一天的农活压得他腰背酸痛,浑身都沾了一层灰尘,哪哪都不得劲。
孟珏将锄头稳稳靠在墙边,长舒一口气,然后抬脚走向屋檐下的水桶。
桶里的水是清晨从井里打的,摸起来带着暖意。孟珏伸手握住桶柄用力一提,那桶水便随着他的动作晃荡起来,发出轻微的“哗哗”声,溅了一路水花。
他提着水迈进屋内,将水倒入早已备好的铁锅,接着开始烧洗澡水。
孟珏往灶膛里添了几把干柴,橙红的火苗舔舐锅底,不住地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不多时,锅里便升腾起袅袅热气,氤氲出来的水汽弥漫在狭小的屋内。
他转身掩上门窗,解下身上尘土遍布的粗布衣衫,精瘦却线条紧实的脊背映入微光之中,每一寸肌理都很漂亮。
从前现实里,孟珏每日都会去健身房打卡,晚上睡前也会游几圈放松。
如今到了这里,虽然没有继续从前的锻炼计划,但体力消耗比上从前也是只多不少,他可能还瘦了些。
踏入温热的浴桶,孟珏阖上双眸缓缓沉入水中,暖意慢慢浸透他的每一寸肌肤。他抬手,水珠顺着小臂滑落,在桶中砸出细微的涟漪。
沐浴完毕,孟珏起身,随手扯过一旁的布巾擦拭身体。
很快他换上干净的中衣,素色衣衫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隐约衬出他的身形。
刚系好衣带,一阵冷风便顺着门缝钻了进来,他猛地打了个喷嚏,抬手把窗户打开一个缝隙,原来有雨至。
慢慢雨下得有些大,孟珏正坐在土塌上担心老房子的安危,突然听到外头依稀有人敲门。
“谁啊?”
他冲外边喊了一声,许是雨声淅沥没能传过去,不见人应。
孟珏只好低头卷了卷裤腿,揉着酸软的胳膊跑去院子里开门。
一开门,那人就径直站在面前,但他有意把伞沿压得很低,孟珏看不到他的面容。
思索后,他侧头叼了根生草,语气张扬,“帅哥你谁啊。”
徐衍清朝他行了个礼,“阁下,可是孟家大少爷孟珏?”
“哦,你要不说我都忘了还有这个家了。”
徐衍清听着对面伪装出来的音色,如释重负般笑了声,缓缓将伞移开,“徐衍清,来嫁你的。”
孟珏并不惊讶,嘴角微微上扬,露出几分戏谑的笑,他伸手一把牵过徐衍清的腕,退后半步将人带进家里。
“你…”
“怎么,不认得了?”
孟珏将他的伞从手中接过,转身搁在桌上,然后低头扎扎实实把人抱了个满怀。
徐衍清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呼吸一滞,双手下意识地抵在孟珏胸口,却没有用力推开。
孟珏把下巴搁在徐衍清肩头,在他发间和颈间深嗅,似是确认什么。
良久,一道声音低沉响在耳边:“你刚说来嫁我的,知不知道这话不能乱说,我可是会当真的。”
“是,”徐衍清侧身去抚他的发,这人明显刚沐浴过,发间一片濡湿,“但我是同孟珏说的,你是吗?”
说罢徐衍清稍稍别过头,却不小心与孟珏的唇擦过,意料之外的触碰让两人皆是一怔,周身空气也在瞬间黏糊起来。
“我骗了你,你不生气?”
“没事,” 徐衍清心猛地一颤,原本抵在孟珏胸口的手不自觉攥紧了他的衣角,谁知这人衣服根本没有好好穿,一扯胸口大半衣服都滑了下来,徐衍清避开视线,“你家里情况是有些复杂。”
“不是故意的。”
孟珏松开他将衣带系好,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
“因为一些原因,我对家里很多事都不知情,包括你跟我有婚约这事我也是抢亲那天才彻底确认的。”
“今日让你过来,一是坦白身份,二是向你托底我此刻的家庭状况。”
“孟家那边我不是很清楚,便不说了,”他指了指头顶时有渗水的茅草房,嘴唇绷成一条直线,语气听不出情绪,“如你所见,我现在穷得可怕,你要是介意这些,想再寻个门当户对的,我可以当我们从未-”
“嘶…”
孟珏觉得自己侧腰被掐了下,再睁眼时徐衍清已按着他的后颈欺身而上,用自己的唇堵住了孟珏未竟的话语。
徐衍清的唇带着生涩与炽热,身躯微微颤抖着,可能是在外面冻到了,孟珏赶忙伸出双臂环抱他,身躯也压得更低,方便他所有动作。
徐衍清的呼吸急促,不均匀喷洒在孟珏的脸颊上,惹得对方喘息也陡然急促起来。
良久,孟珏闭上双眼,一手按住徐衍清的腰往自己身上扣。
木桌发出不堪忍受的闷响,孟珏猛地清醒过来,又将徐衍清往一旁的墙角推,抬手轻轻揉过他的后脑,舌尖却更强势地探入,勾着与徐衍清的舌尖纠缠…
末了,孟珏抬手摸摸徐衍清通红的耳朵,透过烛火和窗外不时的惊雷垂眸瞧他因自己而鲜红潋滟的唇,还有脖颈处的几块红痕。
于是他明知故问道:“徐公子这是何意?”
“告别。”
徐衍清将外衣整理好,神色很浅。
“告别?”
孟珏募地收紧十指,脸上却看不出丝毫变化,“……宋崖呢。”
“在刘婶家,我这便过去找他。”
“不许走,”孟珏拽住他的一片衣袖,声音微弱,“我错了,你只能是我的,谁也不让。”
徐衍清喟叹一声,朝他靠近,孟珏以为他还要接吻,便很自然地低头,温热的唇先是贴上徐衍清的下巴,继而一路向上含住他的下唇,轻轻辗转厮磨。
“好了,”徐衍清抬手拢紧他松散的上衣,视线总算能稳稳放在孟珏身上,“衣服不好好穿,小孩子一样。”
“我真的要去找宋崖了。”
“刘婶又吃不了他。”
孟珏撇了撇嘴,听话地将桌上的油伞撑开,“那我跟你一起去。”
屋外,树木在细雨的轻抚下影影绰绰,叶片被雨水洗刷后愈发鲜亮,雨已然小了许多。
叩开门,刘婶朝二人笑眼弯弯,徐衍清在孟珏侧后方同她行过礼。
“来了啊,宋崖说要去找你们都被我劝住了。都没吃饭吧,婶儿今晚特地弄了一大桌子菜,我这家里可好久没这么热闹了。”
“宋崖呢?”
孟珏环顾四周,还真没找到那小子人。
“他啊,方才帮我一起做了好几道大菜,非说要再弄点东西送过来,我也没拦住。”
正说着,宋崖风风火火迈进院子,手里拎着个大竹篓。
“公子,您可算回来了。路上碰到卖新米和山货的,晚上下雨去山脚的摊贩回来得早,价格便宜不少呢。哦,路上还逮了几只野山鸡。”
紧接着,宋崖把山货翻出来,有木耳、香菇,还有色泽深褐的笋干。
他一边展示,一边说道:“只可惜买的晚了,不然我再去做个笋干炒肉和炖山鸡?”
刘婶拉住他的胳膊劝道:“不成不成,该婶子来做。”
“那不然我们还一起做,互相打下手。”
孟珏不同意地举了举手,“哎,那我跟衍清帮忙备菜,不然你们忙活一大桌子我们俩光张口吃可说不过去啊。”
晚些,大家围坐在摆满农家菜的桌前,每一道都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梅干菜烧肉、茄子煲、蒸芋头、藿食羹、炙鱼……其中最惹眼的便是中心位置的那道红烧肉,色泽红亮诱人,肉块方方正正,全被浓稠的酱汁包裹着,底上铺着一层脆嫩的生菜中和解腻。
刘婶从里屋抱出来两坛酒,笑着说:“这是今年新酿的菊花酒,喝了对身体好,另一坛是米酒,存了三年了,温和不容易醉,我拿出来咱们热闹热闹。”
刘婶回到位置热情地往面前几个碗里倒酒,孟珏很迅速地拿起徐衍清面前那个小碗,斟酌着问道:“米酒可以喝吗?不然我给你盛一碗羹好了。”
“喝一点点吧,”徐衍清目光中盈满期待,声音轻柔,慢慢解释道,“我想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