绥斛区地下海洋馆内。
圆柱形观览区里的色彩斑斓的热带鱼游曳在枝杈丛生的珊瑚丛间。
漂浮在彩光里的水母一缩一鼓胀,在吸水吐水中划圈。
蝠鲼贴着隧道顶部游过,黄貂鱼张着一张笑脸,诡异地摩擦着缸壁的小鱼。
快被吃掉了,许林谨紧张看着。
“这儿,”佟予站在隧道尽头的玻璃桥上,朝他招手,“快来——”
“好,来了……”许林谨最后看了一眼那条可怜的小鱼,朝玻璃桥小跑过去。
桥下是一群一动不动的养殖鳄龟,许林谨按照一旁工作人员的指示喂了两旁鳄龟一些食物。
就在两人放下吊杆打算往里走的时候,对面一个小男孩欢快地跑过来,边跑边不停回头,似乎后面有人在和他嬉戏玩闹。
“小心。”许林谨原本只是想出声提醒一下,谁知小男孩就那样歪歪扭扭撞过来,拉住了他背包侧边的带子。
许林谨反应不及,抱着男孩一起摔在桥上,男孩则压在了他身上。
“没事吧——”佟予赶紧把小孩抱起来,伸手拉许林谨起来,“能站起来吗,还好吗?”
“没关系。”许林谨也被吓了一跳,愣愣道。
佟予刚刚看到好友差点一头撞上栈道旁的透明玻璃,不禁有些生气:
“小朋友,你家长呢?”
“算了,”许林谨拉拉佟予的衣袖,“我没事……”
赶在小朋友哭之前,许林谨蹲下来:
“小弟弟,以后不要跑这么快,很危险,去找你的爸爸妈吧。”
“对不起,哥哥……”
“没关系。”
佟予看着小朋友老实道歉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是有些感慨,总觉得眼前的人纯善得像个孩子,结果现在一看,处事倒是比自己成熟稳重些……
“我真没事,”许林谨拉拉佟予的袖子,捂嘴压低声音说,“就是屁股疼。”
“哈哈哈,”佟予伸手揽了一下他的肩膀,很亲昵的动作,“以后别逞英雄,小心点!”
……
佟予站在洗手台边有一会儿了,里间的厕所里没有什么动静,他有些静不下心,朝里望了又望。
“阿予?”这时,从里传来熟悉的声音。
“怎么了,林谨?”佟予走过去,门板也几乎在同时打开了。
许林谨出来时,一只手还往下躺着血.红的汁水。
佟予立即惊愕地抓住他的手:“不是说没事吗?怎么流血——”
“不是……”许林谨指了指自己挂在门板后的书包。
“是我带的番茄汁洒了。”
“啥?!”佟予一时间呆住了,不是没听清,而是因为许林谨口中的“番茄汁”一词。
番茄汁……
“阿予,你有带纸吗?”
“哦哦哦……有的……”佟予晃过神来,赶紧从包里摸出了一沓卫生纸,递过去时忍不住多问,“怎么会洒,是因为刚刚那个小孩?”
摔倒了所以才……
“好像是吧,”许林谨缓缓说,“我装在书包夹层里的,盒子破了……”
佟予看他有些难过,不知道对方是不是在可惜那几盒新鲜的番茄汁,反正自己是什么硬话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朝好友伸手:
“书包给我,先去洗手。”
“好,谢谢阿予……”
两人清洗好了,佟予忍不住多嘴,絮絮叨叨说完一大堆,几秒沉默后,许林谨看着他,突然笑了一下。
“笑什么?”
佟予看着好友的狼狈样子,心说你看看你挽起来的湿漉漉袖子和满是水痕的书包。
还笑呢!
幸亏包里没装作业和课本!
“抱歉,我有好好听你说。你的衣服——”
佟予低头看去,这才发现白色卫衣上一侧一个暗灰色的手印,这才想起来自己刚刚洗完手没纸了就顺手擦到了衣服上。
“还笑,”佟予气冲冲,“还不是叫某人把纸都用光了……”
“别生气,怪我怪我,”许林谨信慌乱开口辩解,“没有笑话你……原谅我,我……”
“噗,我没气,骗你的!”
“阿予啊——”
两人笑笑闹闹从指示出口的通道出去了。
“走,我带你去奶茶店里坐坐——”
许林谨打量着这间名为“缘π”的店铺。
外面放着一顶遮阳伞,伞下立了一个宣传牌。
掀开门帘,不大的店面散发出咖啡、蛋糕的香气以及水果和淡淡的花朵的清香。
店里只有四个小圆桌,用木质书架和玻璃隔开。
许林谨被佟予压着坐进了柔软的皮质沙发上:
“吃点甜品?你有什么喜欢的没?”
“我不饿。”
许林谨抱着有点湿的书包,看着周围安安静静的环境,连声音都不敢太大。
“先点着……”
佟予置若罔闻,把包放好,滑过来一本如同相册的活页夹。
两人坐在最靠门的位置,因为门上也装了空调,所以即使只用竹帘稍微挡了一下入口,温度也很宜人。
许林谨视线前方,桌边围坐着四位身穿漂亮连衣裙的女生,看着年纪不大,均是学生打扮。
她们桌上端端正正摆了四摞书和练习册,几个人围坐着,偶尔浅抿一口西瓜红色六角杯里的奶茶,手里拿着钢笔或是水性笔,笔尖落在纸上。
仔细听仿佛还能听到笔尖与纸页摩擦的沙沙声。
一个女生停下了笔,应该是被某道题难住了,眼睛眯起来,无意识地咬住笔帽。
“笑什么呢?”佟予抽出桌上的纸擦了擦手。
“我忘了。”许林谨倒是很坦然。
想得太多,他真不记得想到什么笑的了。
?
???
佟予突然有点跟不上好友的脑回路了。
半晌,不知道说什么的佟予只好问道:“怎么不点?”
许林谨凑近,小声回应:“我不饿,你点你想吃的就好。”
“又不是饿了才吃,尝尝吧,它家的招牌芋泥蛋糕还不错。”
不知道许林谨想到了什么,又笑起来。
“又不是饿了才吃?”
佟予发现了,故意逗他,许林谨咳了两下,用轻飘飘的眼神瞪了好友一眼。
“哈哈哈,不逗你了,”佟予觉得许林谨很好玩,莫名其妙地有点呆,笑点也是奇奇怪怪的,“你也来一份芋泥蛋糕吧?”
佟予起身顺手把书包从许林谨怀里提出来放在了桌下的架子上。
“点一份就好,我尝尝你的。”
“行,”佟予爽快应下了,“还有什么想喝的吗?可以外带。”
“不要了,再喝等会儿吃不下午饭了。”
“也是。”
“那我去打个电话马上回来。”
“好。”
许林谨继续观察四周的客人。
斜对面是两对情侣,桌子上放着两台电脑,塑料亚力克板里夹着的一叠复印纸。
四人偶尔商量几句,对着复印纸和电脑来回比对。
发表完意见后,靠外的女生慢慢悠悠吃上一口蛋糕,同时也不忘为给她对面男生舀上一块。
另一边的男生则是喝了一大口女友递到嘴边的咖啡还是什么的,眉毛皱成一团,吐了下舌,手下按键不停,只是后知后觉地抬眼幽怨地看了对面女生一眼。
女生昂着头,故意放慢了动作,当着他的面把剩下的都喝完了,再去看男生。
两人顿了一秒,都笑开了。
花香和蛋糕甜品的甜香似乎浓郁了些。
夏末初秋,无论是恋爱还是甜品都和这个时节很搭。
“又笑什么呢?”佟予扔了个纸巾进垃圾桶里。
许林谨把视线收回来,看向一脸疑惑的佟予。
佟予便感觉到好友的视线从上到下逡巡了一番,然后见对方认真点点头。
“佟予同志,”许林谨问他,“一起建设社会主义吗?”
佟予:“???”
猛然交叉双臂抱住了自己。
许林谨,你怎么了,你没事儿吧?我可是听过政治老师谆谆教诲的!
我和你,此生只做兄弟!
好在只是场误会。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嗯,好吃。”
“其实这里是我们校友的店,不过,你肯定不知道……”
“是谁,你认识吗?”
佟予摇头:
“篮球部部长赫司阳,他不认识我。”
“喏——看看看,”佟予对着某个方向抬了抬下巴,“就是这会儿站在收银台后面的那个红头发男生。”
“赫司阳?”
“嗯。”
赫司阳,这名字许林谨记得自己在校园论坛上看到过。
和他一同出现的还有一个人。
戈雪琛,棒球队南蔚的王牌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