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店后台。
赫司阳接了一通电话,出去了。
前台后台都很忙,刚换上员工服给自己兄弟帮忙的戈雪琛只好自己去给外间送餐了。
他熟练地端着蛋糕和饮品从外飘板台边出来。
“打扰一下,两位的冰咖啡和芋泥蛋糕——”
“谢谢。”
戈雪琛听到这声回应时只觉得有点熟悉,但一时间没想起来什么,再一抬头,看清眼前人,呆滞地眨了下眼,陡然间怔住了。
第三次见了。
怎么会这么巧?
再看到对方和自己一样有些愣怔,戈雪琛还以为男生也认出了自己。
许林谨此刻也在心里打起了鼓。
两相沉默,他缩了下脖子,先把视线避开了。
嗯?
佟予看看戈雪琛,又看看好友:“?”
这两人不对劲。
有什么事是他不配知道的吗?
戈雪琛回过神,“请慢享用”说得生硬,然后夹着托盘,冷着一张俊脸回去了。
“林谨,你和戈雪琛认识?”
许林谨心想自己果然没认错人,摇头:
“不,他不认识我。”
就像赫司阳不认识你。
佟予看着男生走远的身影,觉得许林谨没对自己说谎,但刚刚戈雪琛的反应和眼神里流露出的复杂又不像是认错人那么简单。
既然不认识,对方为什么一脸苦大仇深又憋屈的样子?
在郁闷啥嘞?
佟予蹙眉,百思不得其解。
与此同时,结账台。
“你看什么呢?往那儿瞟三回了……”
赫司阳打趣:
“怎么,有金子还是银子?”
“没什么。”
“真的?”赫司阳抽出纸巾擦擦脖子上的汗,有些不太相信,从他的视角看去,刚好能看到那一桌情侣。
“要是之后有看上的不要瞒着兄弟,也别像现在这个呆样站着。”
赫司阳揽住戈雪琛的肩膀把他往后台没人的角落拉:
“哥给你传授经验,这追人咳咳就得要主动出击——”
“我谈过。”戈雪琛淡淡道。
“哦,哈哈,我当然知道——”赫司阳慢半拍反应过来自己揭了好友伤疤,他有些尴尬,在心里默默捶了自己良心两下。
不知道戈雪琛是不是在国外受了那边的风气影响,或是因为那件事……,回国那年他间断“谈”过好几段,都是男Beta。
说谈好像也不恰当,毕竟都是对方表白后,本人表示可以“试试”,同时再三表示——
“拒绝自愿情况之外的亲密接触(包括易感期不能见面)。”
如果对方也同意,这段尝试期的恋情才算刚刚开始。
至于为什么“拒绝自愿情况之外的亲密接触”。
戈雪琛向几人解释过。
在这段足够冷静的时间里,能给双方充足的时间看清对方,确定他们究竟能不能接受“真实”的对方以及这段关系的必要性,接着,可以进一步让双方认清楚自己的心——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尝试在一起的时间长短不会改变这个事实。
而这几段恋情画上句号的原因也很简单,除了“对方行为过界”,不外乎“我没办法喜欢上你,我们到此为止吧”及“我觉得你不是我想象的那样 ,分手吧”。
前者出自戈雪琛,后者源于他其中几任前男友。
唯一让赫司阳简鄯都觉得欣慰的大概只有,戈雪琛“恋爱期间”恪尽男友责任(除了亲密接触),从来没有脚踏两条船,且十分绅士地承担了双方约会的绝大部分开销。
遗憾的是,还是没有一个人和戈雪琛走到了最后。
赫司阳不明白。
阿琛只是性格冷了点、心又不冷,这些人没一个能感受到吗?
而且其中有个“Beta”不仅甩了戈雪琛,还公开吐槽他本人“性格很无趣、很别扭”。
笑死,自己兄弟无不无趣、别不别扭,自己还不清楚吗?
是那些人配不上我们家雪琛!
赫司阳万分笃定。
可他又忆起,那时的戈雪琛反而特别开心。
很显然,从那次长达三个月的“恋爱尝试”后,他认清了什么。
认清了什么呢?
赫司阳想起了那双熠熠闪光的眼睛,恍惚又看到了那个站在人群中心的骄傲少年。
“我没有失去……只是我不喜欢他们,他们,也未曾喜欢真正的我。”
没有失去什么,当时的赫司阳没有听清,可他没有多问。
而直到现在,赫司阳也没有想明白。
他将这个长存于心底的种子重新埋上,他有预感,自己会等到它破土而出的一天。
“操心我,那你怎么不谈?”戈雪琛环着双臂看着赫司阳。
“你不是不谈了?”赫司阳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三个月后,戈雪琛一律对所有人的表白都表示了拒绝,这场奇怪又惹人非议的恋爱风波才渐渐平息下去。
大家都意识到,戈雪琛不想谈恋爱了。
“我是不想谈,”戈雪琛看着好友,“跟你谈不谈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当然有关系,怎么会没关系!”
“什么?”
“我不想让兄弟你当电灯泡。”
“那你自己当最闪亮的电灯泡吧。”戈雪琛嗤笑一声,心想,你周围那么多情侣,就你眼瞎看不到。
“嘿,你真是,”赫司阳重重锤了戈雪琛一拳,“谁要做最闪亮的电灯泡,兄弟你要是谈了,那小鄯子才是最闪的电灯泡,最真的单身狗。”
“那你也蹲在家门口?”
戈雪琛品了品对方的话,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什么?”赫司阳没听懂,“你谈恋爱了,兄弟我高兴还来不及,蹲家门口干什么?”
“~~~~~,蹲在家门口。”
戈雪琛痞痞一笑,哼了后半句出来。
“呃……这……”脑中灵光一闪,赫司阳瞪眼睛大喊出声,“你说我是狗!”
“我没说过,”戈雪琛耸耸肩,“是你自己承认的。”
“那我不管,要蹲也是小鄯子蹲。”
戈雪琛没话说了,他向赫司阳微微一笑表示自己赞同。
你俩一人一边,不用抢。
“我等会要回去,”戈雪琛习惯性地摸了摸口袋,只摸到了一包纸巾,悻悻把手收回来了,“方便给我妹做杯焦糖玛奇朵吗?”
“小丫头每周都换口味啊——”
“好好说话。”
“妹妹,妹妹,行了吧。”
“有糖吗?”
“什么糖?”
“都行。”
“没有——”
“你这爱好着实小众啊,小时候也没有啊。”
一张能冻死人的嘴,怎么就爱上了吃糖呢。
“不过幸好没是抽烟……”
赫司阳还在那里嘀嘀咕咕。
“那玩意儿抽惯了可不好戒……”
戈雪琛也记不清自己第一次吃糖是为什么了。
或许是一个人在国外的时候找不到人说话,心里发苦,所以想吃点甜的吧。
赫司阳嘀咕着,却清楚地记起了好友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抽烟的场景。
冬末的时候,刚成年的男生倚靠在墙边,打火机的火光映出他的面庞,因为并不习惯香烟的味道,第一口还没完全吸入,便被呛得不住咳嗽。
男生果断将烟掐灭,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插着冰冷的手,倚靠在满是涂鸦的水泥墙面,他向空中轻轻吐气,白雾袅袅里,神色那么落寞。
……
后来他消失,一年半后再度出现,变了许多。
从来温柔的男生眼神里多了凶狠和孤僻,他原本话就不多,回来后更是惜字如金。
可赫司阳、简缮这些戈澄口中的“狐朋狗友”好似看不清男生竖起的长刺与高墙,只是关心对方“怎么瘦了那么多”、“怎么一开始不和兄弟们上同一所跃高”、“在国外过得好不好”、“在外面那么久为什么不联系他们”……
至于那个和戈雪琛约定好了未来的学弟。
在众人眼中,那个像小太阳一样主动靠近戈雪琛,一次次饱含热情地加入他们,满眼满心都是对方的“Beta”。
留下满地锐利的碎片和彻骨冰冷,彻彻底底消失了。
最亲近的人才最伤人。
后来经调查,大家才发现,对方一个娇滴滴的“皇族”公子,哪里是用情至深,分明是有利可图才逢场作戏,接近戈雪琛不过是人家逼自己喜欢的人一把的情急之举罢了。
可对方只是柔弱的Omega,社会险恶,他为求自保,装作了Beta,有什么可以指摘的。
反而是时刻约束自己,只许下一句“如果你成年时还喜欢我,我们就在一起”的戈雪琛——流言中伤、暂停学业、匆忙出国,从天之骄子沦落为长辈们口中引诱未成年O意图不轨的A。
可他沉默着面对所有谣言和惩处,直起腰,不反驳,也不低头。
“否认?”
男生黯然一笑,方才戚戚缓声道:
“可我,确实,喜欢过他。”
“而他也确实是Omega。”
“我们不可能了,仅此而已。”
或许,正是因为戈雪琛单方面的感情纯洁无暇,所以他才不愿服软。
而他们这些旁观者都无疑助推了后来那些事的发生,逼他不得不独自面对,抛下一切到一个陌生之地寻找自我与存在。
……
好在他回来了,一年后回国经历降级跳级回到了朋友们所在的年级。
不再是长辈们眼中的“别人家的孩子”,也不再是同辈人里跳级的“卷王”。
这一次,他只是“戈雪琛”。
“生活哪有那么多旁观者,折磨谁也别伤害自己!”
戈雪琛闻言看向赫司阳,神色里有些惊讶。
“怎么,觉得我居然能说出这样富有哲理、引人深思的话?”
“确实。”
“切,你不懂,小爷我心里门儿清,只是不说。”
赫司阳从兜里摸出一叠零钱,从中间挑出几枚硬币:
“拿去买糖吧。”
“别说我抠搜啊,我这不是怕给多了你花不完——”
然后收到了戈雪琛毫无意外的一脚:
“谢了,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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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日的小会上安排了培训计划,摄影社的周课理论时间是每周六下午七点到八点半。
第一次的培训在这周日才开始。
摄影社的楼层在学生组织活动楼群2栋二单元三楼。
沿着楼梯上去,往左是厕所,往右进门是一间布局形似教室的房间,不过白板和十几对桌椅都是横着排布的。
隔着旁边的侧门,是两张竖着拼成大长桌的办公间,办公间最里侧还有一道门,里面则是狭长的储物间。
许林谨和佟予不是第一次来,不过,他们还是第一次以“学生”的身份坐在外间,面对着白板和“老师”范雯昕。
除了他们俩,陈思思、黄津银居然也找了个比较集中的位置坐下了。
靠墙的桌子上堆满了各种摄影杂志和摄影技巧的书。
办公间内,万荣撑着头刷题,随意转了几圈笔,看了眼对面奋笔疾书的社长大人,又打了个哈欠。
“无聊?要不你再去重新学学?”
“不了社长,我还想拼拼这学期的奖学金。”
杜嘉宇看了眼旁边空着的座位:
“小虞又去图书馆了?”
“嗯,一个小时前走的。”
“这样呐……”
外间,不紧不慢的女声传来:
“我们先学习手机摄影……”
“今天我们希望大家都能够清楚以下这几点基础概念。”
许林谨看着白板上用记号笔写的“对焦”“曝光”“景深”“HDR”。
“对焦就是我们通常在图像模糊时点一下手机屏幕让图像变清晰的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