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薄雾弥漫,旭日东升。
刚给梁濯池打好领带,方今允用力拽了拽,无精打采地跟他说话:“都那么久了,你怎么还没学会打领带,又不难。”
有起床气,方今允好不容易休息,睡个懒觉的希望落空,他揉揉鼻子,眯着眼准备继续睡个回笼觉。
“今天不用等我吃饭。”梁濯池叫住他,“晚上有饭局,就不回来了,你老实点。”
“你不是不爱跟人吃饭嘛。”方今允脑袋里装满了疑惑,平时也就只有郑衔景组局梁濯池才会给三分面子,他的时间行程安排都有严格要求,保不齐又是相亲局,方今允直接下定论,“祝你好运。”
他朝梁濯池比了个耶,嘚瑟着回去睡回笼觉了。
也确实被方今允猜中了半边。
确实是相亲,不同之处在于,这次相的是男人。
站在郑衔景的立场上,他当然不敢再贸然地撮合梁濯池和谁在一起,万一梁濯池恼羞成怒,决定六亲不认,他还不想失去发小。
梁濯池的面子给的郑衔景老爸,一个最喜欢给人介绍对象的活泼中年男人,郑衔景跟他爹的性格如出一辙,老郑既不知道梁濯池心里想什么,又觉得他既然喜欢男人,那就得安排上。
电话响起,郑叔的声音蓄势待发:“濯池啊,叔叔给你安排好了,你放心,先去看看满不满意对方呗,看不上也没关系,我给他留的联系方式是你工作号,平时骚扰不了你。”
果然,郑衔景对自己有朋友滤镜,郑叔对自己也有小辈滤镜,他怎么能确定对方就会骚扰自己。
先下手为强,直接把饭局安排好,梁濯池倒是没有太放在心上,晚上他都把这事忘干净了,郑叔特地打电话提醒他记得去见人,还给他留了个联系电话方便联系对方,餐厅位置是订好的,梁濯池盯着一排数字瞄一眼。
他对数字敏感得很,从觉得熟悉到确认是谁仅仅用了几秒钟。
方今允?
难怪他说自己有饭局的时候方今允的反应会那么平静,原来是背着他,准备跟别人相亲。
哪怕这个人是自己。
哪怕他已经把方今允包养下来了。
一股无名火顺着天灵盖爆发掀翻了屋顶,梁濯池没有拨打电话,只是顺着定位找过去。
餐厅里的音乐舒缓婉转,梁濯池透过透明玻璃门,看到坐在角落里,抱着一束花摇头晃脑的方今允,还挺陶醉。
梁濯池气势汹汹走了过去,从林确开始,他最讨厌的就是背叛,方今允无异于是在自己伤口上撒盐反复横跳。
花束的香味萦绕在鼻尖上,方今允面前一道影子遮住了灯光,他噙着笑容抬头,看到是梁濯池后一点都没有惊讶,反而平静地说:“你终于来了。”方今允招手,“点菜。”
招呼过服务员后,方今允自顾自地翻看菜单:“你有没有什么喜欢吃的,快看看,站着干什么,当吉祥物吗。”
腾出一只手来拽梁濯池的衣角,方今允带着撒娇卖萌的意图晃了晃手,梁濯池精致平滑的衬衫被他抓出来一个小小的褶皱,他继续说道:“梁濯池,你怎么又板着脸,整天板着脸,相亲对象可不会喜欢。”
“所以你找别人是吗?”梁濯池阴沉着脸,半点笑容没有,也压根听不进去方今允的话,甩开还捏着自己衣角的手,冷漠地开口,“方今允,你是不是忘了你跟我是什么关系了?”
“包养啊。”方今允问道,“难不成还能是谈恋爱?”
菜没点上,梁濯池在服务员错愕的眼神里粗鲁地握着方今允的手腕走了,出门就把人扔进车里,拐个弯带进停车位角落的阴影里。
库里南宽敞的后座是被吓得蒙圈的方今允,裤子拉链被梁濯池生拽了下来。
把人圈在怀里,梁濯池没有什么理智,使劲抓过方今允的手,忍了很久了,他恼羞成怒对方今允说:“方今允,我是不是对你太宽容了?是什么让你觉得我梁濯池是个好欺负的人?你敢背着我偷男人!”
“我没欺负你,没、没偷人。”方今允被他吓到了,脸憋得通红,声音颤了颤,半晌才说道,“是你在欺负我,我的花都被你扔在店里了。”
声音里挂上了委屈,方今允开始解释:“你最近工作太忙了,我想让你放松一下,再说了,你这是强盗思维。”
方今允压低音量不服气地说:“只准你相亲,我为什么不可以?”
话音刚落,还真把梁濯池问住了,跟方今允是包养关系,签合同就是奔着好聚好散去的。
一个男人而已,他在生什么气。
“郑叔是我在电视台采访认识的。”方今允打破梁濯池的疑问,把他想说的话连根拔起甩到明面上,“我知道他是郑衔景的爸爸,就猜他说的那个gay是不是你,惊喜都没了,梁濯池!你赔我!”
最后几声是吼出来,方今允趁着梁濯池发愣,拉开车门往外跑。
被梁濯池卷着手腕按了回来:“你给的惊喜还没有收尾。”
方今允没说话,气鼓鼓低着头冷暴力他。
梁濯池只是不动声色地给他把汗水混杂下的几滴眼泪擦干,顺手就把方今允的拉链拽上去:“方今允,对不起。”
方今允平躺着,衣衫不整,把头扭开就是不看他,目光太过冷淡,梁濯池愣了下,扳过方今允的脸让他盯着自己看。
一张脸上全是滚烫的红,眼泪还在眼眶里挂着,也不知道从哪儿进修回来了,很会演戏。
梁濯池心疼得不行,凑上去亲他的眼皮:“方今允,哭什么?”
“没哭。”方今允嘴硬,“你看错了。”
顺着他的话说下去,梁濯池点点头:“嗯,我眼神不好。”
根系尽覆,整株沉埋,兔子蹬了蹬腿,毫无作用地对鹰隼欲拒还迎。
半个掌心拖捧着方今允,梁濯池为自己偶尔表露出的失控道歉:“对不起。”
脸上依旧是严肃的,梁濯池指尖轻挑,给花朵浇水后,亲眼看着它得到了新鲜的绽放。
雨水浇灌后连着丝的蔷薇盛放在楼顶,破败的墙壁触手生凉。
等着新的泥石后来居上。
方今允脸上全是担忧,一边承受着梁濯池的触碰,一边是做贼心虚的偌大刺激感带来的冲击,他结结巴巴捧着梁濯池的脸颊:“梁濯池、你、别着急。”
得到了某种鼓励似的,梁濯池闻到了理智崩塌后的最后一丝雪色,他兴致盎然,方今允瞳仁涣散,脸上写着生无可恋四个大字。
车里闷,方今允吸吸鼻子,已经累得光流眼泪没有声音。
梁濯池穿好衣服,拿大衣盖住方今允红彤彤的身体后往驾驶位去:“回去再哭。”
把人泡进热水里后,梁濯池才看到方今允总算有点生命力了,眼皮慢慢掀开,撑着浴缸坐起来,又倒吸一口凉气滑了回去:“梁濯池,我好疼,你技术好差。”
梁濯池“……”
又被侮辱了呢。
面子多少因为方今允的直接有些挂不住,梁濯池只能威胁他闭嘴:“再多说一句,我让你上面的嘴也疼。”
“你好残忍。”方今允很好哄,埋进他怀里,脑袋贴在梁濯池胸口,无辜得像一只毫无杀伤力的绵羊,只露出眼睛看他,“骗你的,是舒服的。”
也许是梁濯池心中有愧,方今允让他干什么他都照做不误,给麻烦精方今允清理完,梁濯池把他身上的水分擦干准备抱人出来,喉结忽然一热。
方今允居然不知羞地得罪进尺,亲吻他的下巴,往上一口衔住梁濯的嘴唇亲了亲,他笨拙的动作让梁濯池大脑快要缺氧。
本质上梁濯池还是个容易害羞的人。
方今允亲够了缩回来:“梁濯池,你好香啊。”
又给梁濯池兜了一身火气,他“没好气”地说:“方今允,别作。”
“我没作。”方今允在他怀里蹭了蹭,还没放弃挑衅他,“是你自己没有定力。”
视线带着打量,一路往下,方今允挑衅地说:“梁濯池,你又有反应了,还继续吗?”
“胡闹。”梁濯池无奈,这是真把自己当禽兽了。
他把方今允安顿好后,郑衔景已经被吓得慌了神,手机不停拨打,梁濯池刚接上,就听到对面的人试探地说话:“濯池,我爸让你相亲是开玩笑的,你别当真。”
梁濯池:“嗯。”
“嗯?”郑衔景惊讶他的平静,“就没了?”
“没了。”梁濯池心怀有愧,当初的自己被人背叛,后劲太大,以至于伤害到的只有他身边的人,郑衔景越是小心翼翼,他就越有心理负担,“约个日子,请你喝酒。”
“请我喝酒?”郑衔景舔舔唇,来了兴趣,“你梁大少什么时候转性了?算了,喝酒另说,我不喜欢红酒,没劲。”
“白的。”梁濯池垂目耐心地说。
“那行。”郑衔景雀跃道,“我就说方今允有点本事。”
两副面孔说来就来,郑衔景看他不生气了,把相亲的事抛之脑后,属鱼的,七秒钟记忆瞬间即达:“池儿,你喜欢他吗?”
“谁?”
“算了,等你哪天清醒了我再问你吧。”郑衔景看他依旧模棱两可,脱口而出的回答最能反映内里,说明了一点。
梁濯池还没完全走出来。
方今允这颗药烈性十足,吃下去有缓解作用,达到根治能力还够呛,郑衔景忍不住感慨:“初恋的力量真他妈可怕。”
“把嘴闭上。”梁濯池率先把电话挂断,窗外起了夜雾,阴霾冲破云霄,让人看不轻来路,身边人早已沉沉入睡。
梁濯池反复思量。
喜欢方今允,或许有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