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弹一曲。我还可以为你弹琴,为你做些什么的。”
然而诺玛这一次显然吸取上次教训,早有准备,一言不发直接牢牢地抱紧琴。夏玉雪终究不能用力真抢,拉扯了两下,没法将琴夺过来,便只有作罢。
“算了。”
她站起身,面对孩子关切的目光,摇摇头,“看来你是不想再让我弹了,我知道你关心我的伤势,谢谢。”
孩子望着她。
“没用的人,连小孩的东西都抢不到手。”夏玉雪口中念叨着,目光没敢再看向诺玛,只能望向远处的码头,“没用,到底还是没用。”
从船上,居高临下,看见一个认识的人从远处走了过来。是那女青年,又一个女人手下奇奇怪怪看起来不可靠的人,是守宫。
来这做什么?
夏玉雪心想,但也没多想。
行动比想法要快。
“诺玛,在这等我一会啊,我很快回来。”
夏玉雪说着,便已迈步,背着包裹起来的琴,向上下船的斜梯走去,没在意孩子听不懂她的话。反正诺玛也不会乱跑,暂且弹琴自娱自乐吧。
守宫出现在这里很巧,且不计较原因,她正有话要问这位联络人。
反正待在这里也毫无用处,对吧?不妨问些没用的问题。
现在到秋季了,气温渐渐下降,白天不再像夏季那时候那么热了,阳光也开始温和,日照时长变短。季节更替需要一定的适应过程,这段时间植物需要细心料理。浇水量要开始减少,适当修剪叶片,节省养分。喷药,警惕秋季虫害和杂草。多施肥,尤其是结果的植物。未来可能会有持续一段时间的阴雨天气,记得及时把花盆搬到室内。
我在这做什么?
守宫漫兴看着身边的一艘艘停泊船只,心想。她现在更愿意在自己家里,和自己的花花草草待在一起,而不是在这,被人使唤着跑来跑去。自从来到这开始工作之后,她经常被人使唤着做很多根本不是自己该做的事情,无聊的又烦人的事情。她当初可不是为了这些才接受工作的。
当新人就是惨,总是要去被使唤,那些前辈个个又跟瘟神一样得罪不起。
神弓天天板着冷脸,打手语说的全是指令话,那只独眼盯着让人发毛。黄蜂又刚好相反,工作上的事全推给自己处理,天天脑袋稀里糊涂的。狼小孩就更别提了,和她待在一起指不定哪天命都得丢掉,得亏不常见到。
盼星星盼月亮,总算盼来一个看起来正常的琴师,结果这位领导更麻烦。本以为只需要按狼小孩的吩咐传个话就算结束,结果现在那堆烂账把自己都扯进去了。
她当初可不是为了这些垃圾活才接受工作。
“入职两年喽,还是实习生。”
女青年自言自语地发着牢骚,看着远方蓝天一望无际的大海,内心百感交集,“我这大好青春就这么白白浪费了。要不是付不起违约金,真想不干。”
不干估计都不行,没听说隔壁那位老人家,七十多岁了都死过一次了还得被拉起来外派出去继续干?直到最近废了只手真干不动了才光荣退休。
“至少让我做点有意义的事吧,不能总拿我当跑腿的使唤。实习生一辈子干到底。”
守宫在一艘船前驻足停下,看着船舷上书写的英文“Judith”,叹了口气,“我又不是为了当跑腿的才来工作,也不是为了照顾那些花花草草。养花的确挺有意思,兴趣爱好。但工作,我还是希望能有机会——”
“守宫!”
背后的声音打断了她的独白。守宫回头望去,看到眼前来的正是瘟神。
“是琴师前辈呀。”
她挤出非常违和的微笑,看着夏玉雪。见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人背着琴,总算有点琴师的样子,“有什么吩咐?”
“嗯……没什么。”
没什么会来找吗?真是废话,“我想问你回程的事怎样了?我记得上次你说货已经备齐了,那回去的乘船安排好了吗?”
“哦,船……”
守宫转一转她的黑眼睛,瞥了眼背后的友弟德号,想了想,“……船还没定。”
“还没定吗?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前辈,这个……咱们运的是私货,您都知道明国那边的情况啦,边防查得很严的。”
她心里盘算着蒙混过关的说辞,“回去和比出去要难上许多。我这几天一直都在打听,但是这港口目前没有去明国的船,我也没办法。”
“我以为我们应该是有固定来往的船只。”
“的确,以前有。可那家上次已经合约到期了,也没续约。当时还是黄蜂前辈负责的,我以为……她和您交代过这事了。”
“不,我并不知道。”
夏玉雪又问,“那么,我们来的那艘船呢?不可以带我们回去吗?”
“那家是专门渡人的,不收大件货。”守宫应付着回答,面露难色,“我在想办法呢,前辈。您是着急回去吗?那我这两天再仔细问问。”
“不……其实也不是很着急。”
夏玉雪也犹豫着目光别转,“但我就是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
不着急问什么呀?没事干?过去几天一直不闻不问,现在一拍脑袋就要结果,当别人是神仙?还你以为,你当领导的这方面事情不应该比我清楚?真是上面动动嘴,下面跑断腿。交接班事情都没问清楚就来空降上任了,外行指导内行。
“尽快吧……”
守宫说,感觉自己可用的说辞已经快见老底。回去的船不是没有,但自己已经被吩咐了拖住眼前这人暂时不要离开。什么混账任务,自己怎么总是要做这种强人所难的事情,“……有消息了我立刻通知您啊,前辈。”
“好吧。”
领导叹了口气,“但要尽快啊。”
还尽快呢,尽快去死吧。
“收到收到。”
守宫陪笑着,心里将面前人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夏玉雪目光别转,没再继续问下去,好像还真是不着急,但是不着急还问什么问?女青年在她沉思的时候,已经后退两步,准备找机会开溜,躲过这一次突击检查。
“对了,你怎么来这呢?”
“啊?”
到底没跑掉,“哦……呃,是威斯克斯船长有事找我来的。”
“这样。”
对面的目光注视着她,“和货品有关的事情?”
“对,和货品有关的事情。”
重复对方的话是最简单的敷衍手段。
“这样,我知道了。”
夏玉雪点点头,不疑有他,“那你去忙吧。什么时候回去的船定好了,及时通知我。”
“好的前辈。”
无聊的对话实在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守宫便转身,继续朝着友弟德号走去,留下自己的上级站在那里。她那双黑眼睛瞥着这个女人,感觉她的情绪失落。自初次见面以来,这位新的接头人一直给她这种感觉,总是唉声叹气的提不起劲,好像脑子里满满装了很多沉重的念头,压得脊背也弯了,头也低了,苦丧丧的一张脸让人怎么看怎么不舒服。和这种领导相处,总是很不舒服的。
守宫看着她,内心突然产生一丝共情想法,某些可被称为悲悯的想法。这人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子?这和自己未睹真容时想象中的形象完全不符。颓丧神情,无神双眼,说话声细细软软,语气中满是游移和纠结。哪里像是所谓的琴师?曾经的琴师哪里会是这个模样?
令人唏嘘。
不过也没唏嘘太久。眼下,守宫心里想的最重要的事情还是把眼前人甩开,继续做自己来这里本该做的事情,破事。
于是她继续行步,踏上友弟德号的登船梯板,将夏玉雪丢在身后,没再理会,因而也没有注意到背后渐渐远去的人,回眸时眼神中一闪而过的敏锐冷光。如果见了,就会认识到此人曾经的模样了。
她走她自己的。
上到友弟德号的甲板,便见对面船舱门口,阴影中伫立的人。这位算什么,客户?
“出云介先生。”
守宫伸手摇了摇,有点拘谨地打招呼,脸上挂着僵得不行的礼貌笑容,“我来了。”
“来了。”对面人轻轻点头,用微笑回应,“有点晚了,守宫。我和威斯克斯船长一直等着呢。”
“哦那是因为……我刚才被琴师前辈缠住……”其实是因为早上爬不起来睡了个回笼觉,但谁知道呢。
“我听见了。”
泷川俊秀中断她的解释。一边说,一边眼角余光关注着码头上那行走的人,身体更加隐入阴影中,试图不为对方察觉,“没关系。现在你来了,我和船长之间对话就有人翻译。”
跑来就是为了干这事的。
“出云介先生,翻译的话,我得先知会您一下……我不是专业做翻译的,威斯克斯船长说的我的确能听懂,我也的确会说她的语言,但……我不是专业的,我翻译得会很慢,可能会转述比较多。这事,我觉得——我个人觉得,还是冈田医生比较合适。”
明知这烂活没法推脱,但她还是试图推脱。
“恐怕非你不可了。”
泷川出云介站在她的对面回答,眼神很有意味地看着她。让她感觉发毛,觉得那微笑在隐藏某种危险,“我特意选择在今天早上,冈田小姐去教堂时来此,就是希望对她保密。在即将开始的对话中,我也会同样要求威斯克斯船长如此。她最好置身此事之外。”
“呃……那是为什么呢?”
“不久前我向她询问过有关情况。”
出云介说着,又看了一眼码头,那白色身影已经登上了邻近的船,“从冈田小姐的话语中,我能够感觉到她和夏女士之间关系不错,如果让她知晓我的计划,我担心这会影响未来行动。”
“哦,原来如此。”
看来今天自己是逃不过这一关了,烦,“那……可以开始了?”
“可以开始了,过来。”他朝她招了招手,吩咐到,“今天你要把所有你知道的,关于夏玉雪的事情全部对我们告知。我得知道所有情报,才能够拟定计划,有所准备。我……嗯,我得抓紧时间,快点结束这一切。”
说最后一句的时候,似乎在想什么事情。什么事情,守宫懒得想,反正不关自己的事。
“收到。”
守宫走近他,跟随他走入船舱中。卡罗尔·威斯克斯正在那里等候。
这一场三人之间的会议并没有持续太久,值得庆幸的是,自己需要说的,需要翻译的内容也并不多。守宫只是把之前从狼小孩那听到的,之前对泷川出云介说过的话再复述一遍,一些关于琴师前辈过去的事情,仅此而已。
泷川出云介说了他未来可能会施行的行动计划,地点,时间。卡罗尔·威斯克斯同意为对方的行动提供协助。
泷川出云介还声明今日的会面内容只能他们三人知晓,不能向其他人透露,主要指的是谁大家懂的都懂。卡罗尔·威斯克斯也同意保密。
实际过程比她原来想象的要简单一些。
之后还谈了些报酬的事。对于自己的额外助力,威斯克斯替她争取到了一笔佣金。能接私活赚外快感觉还是挺不错的,虽说付出很巨大,但相应的回报不是也挺丰厚的吗?
守宫一边走在回自己住所的路上,一边手里甩着那来之不易的一小袋金币。无论如何,今天的事情暂且了结了,愉快下班。下班总是能令人愉快的,即便工作很烂,正因为工作很烂才更愉快。
今天下班比自己想象的要早,开会的三个人里面她是第一个离开的。守宫有点好奇那位出云介要怎么离开,如果不想被琴师前辈察觉的话?总不能一直捱到晚上再偷跑吧。
那场景可有点滑稽。
但,还是,不关自己的事。
她哼着小调,同时脑子里开始想东想西,开始梳理分析今天的事。
“所以,他把他自己那边的事忙完了,就要回来这开始对琴师前辈动手。”守宫望着天,自言自语地分析,“今天我把我知道的都告诉他了,今天他也拟定好计划了。那么什么时候要开始行动呢?三四天的样子,他那安排还挺紧凑的,着什么急呢前辈可不着急走,也没法着急走。”
所以着什么急呢?赶着今天让自己加班过来接私活?
“算了,不管了,反正我该做的都做了。”她抛起钱袋,“虽然这样也把我搞得很麻烦,但没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