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
擒拿手。
大江卅乘的手臂被扭到了后方,庄无生将他的左臂按住,上身发劲将其压倒。男人俯下来,因关节疼痛闷哼一声。
但右手还能活动,右手还有刀。男人立刻挥起手中刀朝后背刺去。
庄无生的右手还被抓着,左手不能松开。双手都无空。
拼了。
“喝啊——!”
没有避让,他大吼一声发劲,身体全部重量压上去,一气将受制的敌人压倒在地。撞击和疼痛令卅乘右手的长刀甩脱,掉在草丛中。又是运气好,要是对方再快一步,再准一点庄无生就会被刺中。
但现在就是如此局面了。
制伏。
庄无生感受到被压制的人在奋力挣扎。但此时不论对方力气多大,被擒拿之后,关节受制都无法再挣脱。他手上施加力道,将那条胳膊扭得更紧。
卅乘不再动弹。
他抬起头,看向上方,在平台上还在招架格挡的郑坤和不断攻击的女人。
“喂,那女的,停手!”
庄无生大声喊到,“这个男人已经被我制伏!遵守规则!你不能再打了!”
只要一人胜利一次战斗,所有人都可得到半个时辰的休息时间。
郑坤愣了一下,视线朝他这边望过来。
但即刻又转回去。
因为六邑还在进攻,一点迟疑都没有,好像庄无生的话和她一点关系都没有。
她抓住郑坤刚才分神的空隙近身,手中的苦无前刺。
近身对长棍是不利的。郑坤立时做出反应,双手握棍下打,勉强地挡开这一击,然后试图后退拉开距离。
但六邑跟上来再攻,完全不给他放松的机会。
他只能继续招架。
方才郑坤的防御还算游刃有余,以守为攻,不断进步,保持适当距离便能够压制住六邑让对方无法脱身。但现在距离太近了,短匕凶险,久守必失!
刚才的局势还只是可能危险,现在是确实危险。
“搞什么!”
庄无生又喊到,手上不自觉又施加力气,对着平台上的人怒视,“不要脸啊,自己定的规则自己都不遵守了吗?你祖宗的——”
“——不要误会。”
受他压制在地的男人开口,打断他的咒骂,还是汉语,别扭口音,声音低沉平稳,只是夹杂着尽力隐藏的痛苦,“我们没有违反规则,因为你还没有战胜我。”
“闭嘴!”
他低头对大江卅乘吼到,“你还能怎样!”
“还能……这样。”
大江卅乘空着的右手突然撑住地面,接着整个身体猛然转动起来。
这样做不行。这样做受制的左臂必然会被扭断,人本能会受不了剧烈疼痛。
咔——
闷闷的,但很清楚的一声响。
是皮肉下骨骼脱臼的声音。
庄无生惊住了。
大江卅乘主动扭断胳膊,摆脱了擒拿压制,然后双腿跪在地上发力,将他掀开。
这需要异于常人的力气和决心。
庄无生被掀翻在地,原本握在手中的刀也松脱。他滚了一圈起身,想低头拾刀,但在黑暗的环境下山野的茂盛草丛中,一时根本无迹可寻。
恢复自由的敌人也不会给他机会。
他听到草丛中的脚步声,抬起头就看见大江卅乘朝自己快步靠近,左臂垂在身边不住摇晃,看起来十分诡异。
诡异并且致命。
大江卅乘一脚踢过来,庄无生举臂格挡,但那一脚自下而上撩起,脚尖还是踢中了他的下巴,让他整个人朝后摔落,又摔倒草丛中。
“小庄!”
郑坤一直在关注那边的动静,此时喊了一声,朝那边望了一眼,只看见草丛中一团黑影扑向另一团,进行看不清楚的搏斗——
——不能分心!
注意到被灯火映照的寒光,郑坤视线转回前方,挥棍挡下眼前女人的又一次攻击。
他现在自身难保。自庄无生先前那一喊,令自己一时放松之后,六邑便抓住机会反击,紧紧缠住自己,根本不让自己有后退的时机。
长棍近身便难以抵挡。
郑坤咬牙,一记横扫反击打向六邑腰间。女人蜷起胳膊挡下,丝毫不受影响。近距离他根本没法用棍使力,还击也只是不痛不痒的。
不能再用棍了。
也不能再一直防御了。
六邑挥匕再刺过来,刺向他的面门。
更不能——
“哈!”
郑坤喊叫一声发劲,退步扎弓马,握棍的双手松开,左手于身前挥动,迎上六邑伸直的手臂,将苦无拨开。
“刹!”
同时扭动腰肢,右手握拳打出去。
趁对面中门无防之时,一拳打中六邑的躯干正中。
这一击是尽全力的。
女人被结结实实地击中,朝后退去。随即——
——没有再攻?
郑坤双手成爪,摆出琉球手的架势,双眼紧紧盯着对面。
对面,六邑似乎因受击恍惚片刻。
但她随即也抬起手中苦无,用阴沉的目光盯住他,做出守备的姿态。
郑坤感觉手背有凉凉的痛感,随即湿润感沿着手背传到手臂再传到手肘。他知道是刚才防御的时候被苦无擦中了。应该没有大碍,如果阿佳所说的规则属实,武器不会淬毒的话。
阿佳姑娘……
郑坤想起在客栈,签好字之后的经过。
但现在无暇细想了。
现在必须认真面对眼前的敌人。
他还能听到草丛的动静,知道那边还在进行搏斗。但郑坤没有再分神,再朝那望去。目光依旧盯着眼前的对手。
对面人手持武器,自己是空手。
这样看来,似乎情况不利。
他的目光又沉下几分。
这样看来,似乎现在必须要——
“——喂!”
郑坤听见耳边传来呼喊声,汉语,熟悉的声音,这是件好事。
但他依旧没有转移目光,因为对面人也没有。
“喂!看这边,那女的!”那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看这边,呵……呵呵……哈!我知道了,我搞懂规则了!”
听起来有些癫狂。
对面人还没有任何举动。但郑坤必须保持警惕,必须不能分神。
“规则是这样的吧,彻底失去战斗能力才算赢,才能获得休息时间。对,你们的老大跟我都讲过了。制伏你们,让你们受伤都不算。我也见识到了,你们呐——你们是不懂消极怠工的,就算受了伤,缺胳膊断腿,还剩最后一口气都要打,打到死为止,是不是!”台阶下的声音说,“那你看看这个,好好看着!我就按你们的规则来玩!看!”
喀拉——
闷闷的,但很清楚的一声响。
郑坤的双眼睁圆,虽然知道不应该但还是朝那里望了过去。虽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但还是要亲眼去看。
看见台阶下,草丛旁。站立的人影和跪着的人影,虽然重叠但隐约还可见轮廓。站着的人,一只手臂环绕在跪着的人脖子上,另一只手按着跪着的人的脑袋。
脑袋现在以不寻常的角度歪斜,看起来十分诡异。
“看!他死了,我赢了!休息时间到!”
庄无生兴奋地喊叫,张开双臂。大江卅乘被扭断脖子,已无生气的尸体倒落草丛中。
——
就在这时,周遭的林中突然响起一声尖锐刺耳的哨音,即便在呼啸山风中也听得真切。但是从不知何处而响,不知远近。
“嗯?”
庄无生抬头寻找哨音来源。
这里还有别的人在。郑坤立刻想到,有别的人一直都在暗中观察这场战斗,这就是半藏提到过的那些通信兵——
——寒光闪烁再次引起他的注意。
郑坤视线转回前方。
“喂,你——坤,当心!”
前方,那个女人,敌人,从方才一直在战斗的忍者,来自南伊贺黑田庄的六邑,又扑了上来,手中的苦无刺向他。
靠近。
目光阴沉,灯火映照杀意。
混账,现在真是一点脸都不要了!
庄无生急忙向前方奔去,但不论他行动有多快都一定赶不及。郑坤还站在原地保持守备姿态,眼看躲不过这突然的一击。
不……不能如此。
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在那一瞬间,他想到,如果当初自己没有参与这个无聊的,不讲道理的游戏,踏入这个明摆着的陷阱,那么现在的事情就不会发生。
可这世界上没有后悔药。
一副画面突然从闪现——
坟。
空气中隐约传来盐味。
——你现在看见了,亲眼看见。
你作何感想?
“呃啊!”他大喊,但喊叫不会让敌人停下手中动作,也不会改变什么。
——
风声,擦耳而过,细微的响动。
他愣了一下,眼角似乎有一道光掠过去。
那道光旋转着,从他身边划过,指向平台上方。六邑快速地跑动,伸直手臂,苦无短匕已经伸到了郑坤身前,眼看就要刺入不设防的躯干。
“铛——”
一声清脆的金属撞击,那道光精准地撞上苦无,力度之重竟将紧握在手中的武器打得松脱。苦无在空中划过一道线落在平台上,那道光也同样落下。
六邑手臂弯曲,手掌甩动,攻势陡然止住,在郑坤面前踉跄数步,停下来。
甩头,凶狠又带着不甘的眼神朝庄无生这边看来。
郑坤的目光也看过来。
当然他们看的都不是庄无生,而是庄无生身后。
庄无生回头。
自己的背后不知何时出现一个身影,站在台阶上。一只手朝前伸出,维持投掷之后的动作。这个人身着的还是白日见过的工作便服,短袖衣衫,裤腿捋起,麻布头巾裹着头发。
藤林佳。
她站在那里,她的脸上还是晚上见过的严肃冷漠表情。
开口语调同样严肃冷漠。
“下次击中的就是你的手臂。”她对着平台上的女人用汉语说,“黑田庄的六邑,你没有听见代表战斗中止的哨声吗?你不知道一人获胜全体停战的规则吗?”
“……我听见了,佳大人。”六邑望着她,回答,虽用敬称但口气并不礼貌,“请原谅,我一时丧失理智。因为我的同伴牺牲。”
“不要让头脑因此受干扰。”阿佳稍稍歪斜脑袋,看向在六邑边上的郑坤,“否则后果如何,你清楚吗?”
“知道。”六邑看向眼前的敌人,眼中是藏不住的凶狠,“请原谅我刚才的失礼举动,琉球国的亲云上。”
“……”
郑坤没有回应,看着她,目光没有松懈。
“那么就这样了。两位,我也很抱歉发生意料之外的事。”阿佳现在是在对他们说话,“我会因此再向山上的其他同伴强调遵守规则的重要性。我保证刚才的情况不会再次发生。”
“如果呢?”
庄无生看着她,问到。
“那么今晚的活动立刻结束,你们都将得到奖励。”
“如果还有命花……”
“庄先生,我再次向您和亲云上先生道歉,也请您宽宏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
她伸出的手掌心上翻,向前方做出示意动作,“方才的哨声是在林中的通信忍者所发,整个山中的人都能听见。哨音代表我方人员死亡,这也就意味着你们两位都已获得了半个时辰的时间休息。我建议你们利用这段时间赶路,争取在下一次战斗开始之前到达山顶。现在已经在计时了,请关注时间。”
“我有个问题。”
庄无生站在原地看着她。
“请讲。”
“如果我在这半个时辰中又成功杀人,那休息时间怎么算?是累加在一起吗?”
“不,还是从成功的那一刻开始重新计时。”
“这样。”
庄无生轻轻笑了笑,“那看来现在没有和你战斗的必要。”
“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