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晓雯把衣柜翻了个底朝天,2 米的大床堆得像座乱坟岗,每件衣服拎起来都像在跟过去的自己较劲 —— 职业装太板正,连衣裙太素气,卫衣又皱巴巴的。
她干脆瘫坐在床沿上发呆,指甲无意识地抠着床单起球的边角。
手机 “叮” 地弹出程梅子的微信语音,烟酒嗓带着三分不耐:“雯子你磨叽啥呢?再不走我让 Jerry 把车开过来堵你单元门啊!”
秦晓雯瞥了眼墙上的挂钟,六点整的指针像两根扎进肉里的牙签。
始皇城周末的晚高峰能把 10 分钟的路堵成马拉松,她咬了咬嘴唇打字:“你们去吧,我今儿实在没状态。”
刚点发送就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喇叭声,惊得她赶紧把手机扣在枕头底下。
卧室的落地窗纱帘被风掀起角,阳光像撒了把碎金子在她睡裤上。
自从宋宇走后,她就爱这样毫无目的地耗时间,仿佛只要不动,时间就会跟着静止。
可 “咣咣咣” 的砸门声跟催命似的,她拖着拖鞋去开门,嘴里嘟囔着:“都说了不去,你怎么比我妈还难缠 ——”
门一打开,程梅子的金色铆钉皮衣差点怼到她鼻尖上。
这姑娘踩着十厘米高跟鞋,把门框堵得严严实实:“少废话,单浩把蓝海酒吧包场了,全朋友圈都知道你要去,你想让寿星公面子往哪儿搁?”
说着一把推开她,风风火火往卧室里闯,黑色长发甩得噼啪响。
路过卧室门口时,程梅子突然刹住脚:“哟,哪儿来的黑背?你不是见狗就犯怵吗?”
那只半人高的黑狗正趴在地毯上,见有人来只是尾巴轻扫两下,琥珀色眼睛盯着秦晓雯,像块浸了温水的琥珀。
秦晓雯弯腰挠了挠狗耳朵,毛茸茸的触感让她想起宋宇总说 “等退休就养条边牧” 的唠叨:“上周在小区门口捡的,赶都赶不走,现在邻居都以为我是狗主人。”
程梅子蹲下来戳了戳狗鼻子,突然笑出声:“该不会是你家宋先生托梦派来的吧?当年他追你时,不也跟条忠犬似的?”
这话像根细针扎进心尖。秦晓雯别过脸去,盯着满床的衣服胡扯:“得了吧,我小时候被狗咬怕了,他要是真疼我,该派只猫来。” 程梅子翻着白眼拉开衣柜:“少酸了,赶紧挑件能看的 —— 哎哟喂,你这衣服是从博物馆扒拉来的吧?” 突然抽出件花色裙子,布料上的流苏哗啦哗啦响。
秦晓雯的手指猛地攥紧床单。这件波西米亚裙是结婚前宋宇送的,当时她嫌花色太艳一直压箱底,后来想扔掉时,发现裙摆被宋宇偷偷缝了朵小雏菊 —— 他总说 “雯雯穿亮色好看”。
此刻程梅子举着裙子直嚷嚷:“就这件,配我那双银色高跟鞋绝了!” 她盯着裙摆上歪歪扭扭的针脚,喉咙突然发紧,却只能扯出笑:“都多少年了,穿出去别让人笑话。”
四十分钟后,秦晓雯被塞进 Jerry 的 SUV 时还在扯裙摆。
这辆进口车的香薰味浓得呛人,程梅子的新男友正用生硬的中文跟她搭话:“听说你先生…… 很喜欢狗?”
后视镜里,黑狗正蹲在玄关处,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她,像极了宋宇每次加班前站在门口的模样。
她慌忙转头看向窗外,梧桐树的影子在车窗上晃成一片模糊。
蓝海酒吧的霓虹灯刺得人睁不开眼,门口 LED 屏上 “单浩 30 岁生日快乐” 的字样蹦得老高。
程梅子踩着高跟鞋扭了扭:“看见没?你那发小现在出息了,包场都不带眨眼的。”
Jerry 突然指着屏幕笑:“TOO 豪!TOO 豪!” 程梅子拍了他一巴掌:“是‘土豪’,土得掉渣的土!” 三人在震耳欲聋的电子音乐里推开门,彩色灯光瞬间劈头盖脸砸下来,秦晓雯下意识往后退半步,却被程梅子一把拽进舞池。
吧台方向突然有人吹口哨,单浩举着啤酒杯挤过来,发型比上次见面又多了三道挑染:“稀客啊晓雯!你再不来,我以为你要在家给我过忌日呢!”
他伸手要搂她肩膀,被程梅子一巴掌拍开:“少贫嘴,赶紧拿杯无酒精的给雯子,她不胜酒力。”
秦晓雯盯着吧台上跳动的烛火,突然觉得这场热闹像层透明的膜,把她和周围的人隔成两个世界。
舞池里,Jerry 正跟着节奏笨拙地扭胯,程梅子笑出眼泪。
秦晓雯摸了摸口袋里的手机,锁屏界面是宋宇抱着边牧玩偶的照片,角落贴着她画的小狗打叉贴纸。
身后突然传来狗吠声,她猛地回头,却只看见穿堂风掀起酒吧的门帘,外头的路灯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影子,像极了某只蹲守在玄关的黑狗。
单浩顶着一头挑染的银灰短发,从舞池里挤过来时衬衫领口都崩开两颗扣子,胸口的银链晃得人眼花:“我说你们俩,我生日敢迟到一个多小时,今儿怎么着也得给我个交代吧?”
周围立刻围上来一圈人,有人吹着口哨把手机举得老高,吧台暖黄的灯光在他脸上跳成一片光斑。
程梅子冲 Jerry 使了个眼色,这个胳膊上纹着歪扭 “梅” 字的美国汉子立刻咧嘴一笑,操着带京腔的中文大声道:“我替两位美女受罚!”
抓起桌上的彩虹鸡尾酒仰头灌下去,冰碴子碰着牙齿发出 “咔嚓” 声。
第三杯刚见底,单浩伸手按住他的手腕,指尖在玻璃壁上留下五个水痕:“老规矩,女士自己喝才显诚意 ——”
话没说完就冲秦晓雯眨眨眼,“尤其是某个人,我可听说有人拿‘大姨妈’当借口躲酒呢。”
秦晓雯捏着酒杯的手指发紧。单浩这家伙明明知道她酒精过敏,此刻却故意把 “大姨妈” 三个字咬得黏糊糊的,活像小时候抢她棒棒糖还吐舌头的臭小子。
程梅子已经仰头干了一杯,伏特加的辛辣让她睫毛都抖了抖,转头冲晓雯使眼色:“别磨叽了,就当陪我壮胆。”
玻璃杯沿碰着嘴唇凉津津的,秦晓雯屏住呼吸灌下去,喉咙像被火燎了一道。人群哄笑着散开时,她踉跄着退到沙发边,吊顶的水晶灯在视网膜上炸成一片光斑。
单浩不知何时坐在旁边,手里晃着她送的生日礼物 —— 个印着 “WE” logo 的保温杯:“算你有良心,知道我每天在办公室泡枸杞。” 突然把块芝士蛋糕推过来,奶油上的樱桃歪歪扭扭,“吃点垫垫,省得一会儿吐在我地毯上。”
“晴晴呢?没带你家那位冰山美人来?” 秦晓雯叉起蛋糕,奶油甜得发齁。
单浩灌了口啤酒,泡沫沾在唇角:“去上海实习了,说是要征服陆家嘴的写字楼。”
突然盯着她的裙摆笑出声,“你这裙子改得挺有个性啊,当年在大学门口夜市买的吧?”
聚光灯 “啪” 地亮起来,照得舞台上的主持像个会发光的陀螺。
单浩被推上台时,台下几个穿露脐装的姑娘尖叫着吹口哨,手机闪光灯连成一片银河。
“好帅哦。”
“不仅帅还多金呢,他可是WE的副总,估计年薪百万不是问题。”
“他老爸好像是咱们市MOU安局的局长呢,典型的高富帅,可惜名花有主了。”
“那有什么,在公司还是好几个女孩倒贴呢,我总看到有人给他送饭,送东西。”
“好想嫁给他啊。”
“我也是,咱俩一起嫁吧。”
“小声点,不怕你家刘楠吃醋啊?”
女孩子们犯花痴的话,让晓雯失了神。
秦晓雯望着大屏幕上滚动的号牌,突然想起宋宇毕业时穿白衬衫的样子,
领口永远扣到最上面一颗,说话时喉结在锁骨下方轻轻滚动 ——
那时她也是这样仰着头,觉得全世界的光都落在那个人身上。
在那时,她也跟坐在身边的女孩子一般信誓旦旦的道:“好帅啊,我要做他的女朋友。”
时间可真快啊,那个时刻似乎就发生在昨天,然而现在却早已物是人非。
台上,单浩在公布了游戏的规则:“游戏规则很简单,服务人员现在会给每位送上一个号牌,随后电脑会随机抽取两组号牌和一个任务,两队进行比赛,当然,号牌和任务会显示在我身后的大屏幕上,完成任务的组合有奖品,而无法完成或者不愿完成的罚酒,男士三杯,女士一杯。”
服务人员将一个号牌递给晓雯,晓雯第一反应就是拒绝:“我不需要,谢谢。”
服务人员有些为难道:“小姐,这是我们的工作,请你配合一下,这么多人,我想也未必会抽到你。”
晓雯听对方这般说也只好勉强收下了,她瞟了一眼号牌:46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