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点，城市像具庞大而冰冷的尸体，路灯散发着幽冷的光，把秦晓雯的影子拉得老长。

作为设计公司的一枚社畜，今天她被一个难缠的客户折磨得够呛，设计图改了又改，直到整栋写字楼都陷入死寂，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离开。

当她走到小区门口，不安的感觉突然袭来。

黑暗中，仿佛有一双眼睛死死盯着她，细微的脚步声，若有若无地尾随着。

秦晓雯猛地回头，身后却只有被风卷起的落叶，在昏黄的灯光下肆意飞舞。

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她裹紧外套，脚步愈发急促，可那如影随形的跟踪感，却越来越强烈。

在这紧张的氛围中，秦晓雯的思绪飘回到前两日去保险公司签字的场景。

那些保险员的眼神里，既带着虚假的同情，又暗藏着深深的怀疑。秦晓雯当时就觉得纳闷，却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保险公司的洗手间，镜子上蒙着层水汽。

她正用纸巾按着眼角，隔间外传来压低的女声：“你说宋先生的保单，怎么刚好在车祸前一周生效？五百万保额呢，等待期刚过就出事......”

水龙头哗啦作响，另一个声音接话：“刹车系统查不出问题，可他开了五年的车，怎么会突然在空无一人的高架上撞护栏？”

“就是那个女人，你们说，会不会是她害死了自己老公？五百万保额，这也太巧了！”

“肯定有问题！保单是出事前一周买的，车祸发生时，保险生效还不到一天！”

“不会吧？但最后警方不还是鉴定为意外死亡了吗？”

这些话像一把把尖锐的刀，刺痛了秦晓雯的心。

她的丈夫宋宇，向来稳重谨慎，开车更是小心。

半年前，宋宇在半夜宽阔的高架上离奇遭遇车祸，这一直是秦晓雯心中解不开的谜团，也是她始终无法走出的伤痛。

听到这番对话，秦晓雯再也忍不住，冲出去质问那些保险员。

面对她的愤怒，众人顿时慌了神，脸上的表情十分尴尬。“小姐？” 客户经理的指节叩在会客室门上，领带歪了两指， “小姐，实在抱歉，我们会严肃处理这件事。

但您老公出事时，刹车毫无反应，也排除了酒驾的可能。您…… 看过事故录像吗？”

秦晓雯摇了摇头，在宋宇意外离世后，她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选择用逃避来麻痹自己，很多事情都没有参与，事故录像更是一次都没看过。

客户经理无奈地叹了口气，提议道：“或许您去警局看看录像，能找到答案。”

回想起这些，秦晓雯越发觉得脊背发凉。

难道宋宇真的是被人害死的？宋宇在生物制药公司工作，工作性质极为神秘，即便偶尔将工作带回家，也只在书房里处理。究竟发生了什么？

突然，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秦晓雯惊恐地转身，街道上却空无一人。

凌晨三点，写字楼玻璃幕墙映着秦晓雯疲惫的身影。设计图改到第七版时，客户突然消失在对话框里，只剩电脑屏幕的冷光舔舐着她眼下的青黑。

电梯下行时，金属缆绳的摩擦声像某种危险的低吟，直到小区铁门在身后 “咔嗒” 扣合，她才惊觉后颈已沁出冷汗。

石板路在脚下发出细碎的 “咔嚓” 声，拐过第三盏路灯时，身后的脚步声突然变了 —— 不是皮鞋跟的硬响，而是柔软的、带着爪子抓地的 “嗒嗒”。

她浑身僵住，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十年前被流浪犬撕咬的伤口在小腿内侧隐隐作痛，此刻膝盖正不受控制地发抖。

黑白相间的边牧蹲在阴影里，耳朵尖沾着片梧桐叶。

它抬头望来的瞬间，秦晓雯喉咙猛地发紧 —— 这双琥珀色的眼睛，竟和宋宇手机屏保里他抱着公司年会上那只边牧玩偶的照片，有着惊人的相似。

但她很快咬住舌尖，告诉自己不过是路灯折射的错觉。

宋宇说要养狗的那晚，她分明尖叫着摔碎了他刚拆封的狗玩具：“你知道我看见狗就犯恶心！”

狗狗忽然上前两步，尾巴轻扫地面。这个弧度让秦晓雯太阳穴突突直跳 —— 宋宇每次调试投影仪角度时，也会用尾指在桌面敲出相同频率的节奏。

但她立刻摇摇头，狠狠掐了把掌心：一定是加班太久，连记忆都开始扭曲了。

“走开！” 她声音发颤，捡起脚边半块砖。狗狗却温顺地伏低身子，前爪交叠的姿势让她胸口发闷 —— 那是宋宇趴在书房地毯上看文献时的习惯，说这样 “能让脊椎保持自然曲度”。

可此刻砖头上的水泥渣硌得她手指发疼，童年被犬齿撕裂裤腿的画面突然涌上来，她慌忙别开视线。

夜风卷起落叶，狗狗忽然转身，步伐沉稳地朝单元门走去。

它每走三步就回头望一眼，这个频率像极了宋宇加班晚归时怕她走夜路，特意养成的 “护花节奏”。

秦晓雯的呼吸突然乱了，直到电子锁 “嘀” 地打开，狗狗熟门熟路地跳上沙发，蜷成的弧度恰好避开宋宇常放笔记本的位置 —— 那里还留着他总也擦不掉的咖啡渍。

冰箱的嗡鸣在寂静中格外刺耳。

秦晓雯盯着狗狗颈间空荡的项圈，忽然想起宋宇曾在她噩梦发作后，摸着她腿上的疤痕叹气：“等我做完这个实验项目，或许能找到治愈恐犬症的办法。”

此刻狗狗的右耳轻轻抖动，垂落的角度竟和宋宇戴眼镜时压出的耳窝弧度重合。

她猛地甩头，抓起沙发上的抱枕砸过去：“滚出去！别装…… 别装成他的样子！”

抱枕落在狗狗身侧，它却只是抬头望着阳台。

宋宇的藏青衬衫在风里晃荡，领口的油渍在月光下泛着微光。

秦晓雯忽然想起他最后一次出差前，曾把衬衫塞进行李箱时轻笑：“这次提取的神经调节因子溶液，说不定能让导盲犬听懂人类思维呢。” 当时她翻着白眼收拾驱蚊水，完全没注意到他指尖闪过的金属光泽。

狗狗忽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尾巴扫过沙发扶手 —— 那里钉着枚宋宇随手敲进去的图钉，说是 “挂工牌方便”。

秦晓雯突然觉得喉咙发紧，抓起手机想报警，却在解锁时看见锁屏照片：宋宇举着边牧玩偶挡住半张脸，露出的眼睛弯成月牙，旁边是她用红笔写的 “禁止养狗！” 贴纸。

“是你吗？” 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手指悬在拨号键上。

狗狗歪头凝视她的手腕内侧，那里有块淡褐色胎记。十年前被狗咬的那个雨天，宋宇正是握着她的手去医院，指腹轻轻擦过这块胎记说：“以后我就是你的人形导盲犬。”

此刻狗狗的鼻尖几乎要触到皮肤，她却突然猛地转身，把自己摔进卧室，反锁房门时听见客厅传来布料摩擦的窸窣 —— 像有人蜷在沙发上，轻轻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