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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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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疆、蓟南推行新军政。

由兵部侍郎傅礼致担任新的北境总督,于竺州设立总督府;燕王李怀璟任北疆总兵,原锦衣卫佥事盛誉任北疆副总兵,大理寺卿林世濯为北疆巡抚;调任原秦川龙威将军裴远明为蓟南总兵,原参将容复升为副总兵,副都御史文渊为蓟南巡抚。

因为林世濯调任,三州闭城案暂停调查。太后下旨释放花家父子,花从文、花臻停职与花栀一起闭府反省,由兵部尚书杨逸代行首辅之责。

大瀚与鞑剌互送质子立下和约,新军政推行后北部边界初定,同年除夕,陛下下旨改年号为隆德。年内风调雨顺,臣民得以休养生息,北疆土地亦焕发生机。

隆德元年腊月,太后北巡,最终于腊月十九抵达靖州,在原梁青山府邸落脚,距离北疆大营不过五里。

当晚,花纭已经和衣睡下,只听“咚——咚——”两声门响。紫阳走去门边,开条小缝看见是沈鹤亭,便为他开了门,不等花纭说话就识相地离开。

花纭披上大氅将门打开,映入眼帘的是沈鹤亭江水般深沉的眼睛,很少在他脸上见到这样的神色,不禁问道:“怎么了?”

“奴才为娘娘烹了枣泥羹,”沈鹤亭端着托盘,能闻见浓烈的枣泥香。

花纭暗中腹诽沈鹤亭是不是喝醉了酒,大半夜不歇息跑去蒸枣泥羹。但看他忧悒的神情,花纭猜他是有重要的事要跟自己说。她让开了路,示意他进屋里来。

沈鹤亭把枣泥羹放在桌上,双手一直扶着托盘柄,僵在那不动弹。花纭看他状态反常,没有直接问“怎么了”,而是提着凳子坐在他身边,掀开枣泥小煲的盖子嗅了嗅。

花纭又把盖子盖好,抬眸望着沈鹤亭:“枣泥羹太甜,晚上吃了要长虫牙。”

“我没放饴糖,”沈鹤亭敛住眼中的忧虑,把小煲往花纭那边凑凑,柔声道,“只有枣的甜,不齁嗓子,我亲口尝过。”

花纭双手交叠在胸前,唇角往上抬了抬,眼波流转透着股暖意:“这大晚上的,掌印怎么想起来在厨房剥枣泥?是夜太长睡不着么?”

“嗯,”沈鹤亭躲避花纭的注视,找个角落坐下,整个人沉进黑暗里。

花纭看见他脸上似有两行光亮滑过……哭了?

“求娘娘吃吧,奴才剥了好久,”沈鹤亭把头背过去,嗓音嘶哑。

花纭心说他这么反常,是摊上了事么?可哪有什么事是他沈掌印摆不平的。花纭心里焦急但没有立马冲过去逼问。

花纭假装没看见沈鹤亭的异样,拎起煲边的勺柄,浅浅地舀了半勺。味道很好确实不甜,应该还加了藕粉,吃起来还有股荷塘的清香味,夸赞道:“特别特别好吃,跟小时候你给我做的那些简直天差地别。”

沈鹤亭嗤笑,抬手揩干净眼角,瞧着小太后不由得想起自己小时候。爹总给他蒸枣泥羹,枣子小小一颗,去掉枣核只剩一点枣肉。爹不嫌麻烦,坐在灶台边用小刀一点点地挖,剥得满满一碗。但那时候他不比现在的花纭会说话,混账得很,他还嫌弃爹剥的枣有几片皮割得嗓子疼。

萧家出事之后,从此没有谁能像爹一样对他有耐心、不求回报地爱护他的人。

自己蒸的枣泥羹怎么都不是以前的味。现在只要想起来,都能把肠子悔青。

李怀玉说的对,他的人生在失去父亲的一瞬间毁了,他因此变得痛苦。为什么还要把这种痛苦加之在同他一样遭遇的李见晔身上呢?

那孩子以后若知道主张让自己去当质子的人是他沈鹤亭,不得恨死他……

“到底发生了什么?”花纭撂下勺望向他,“从一进门你就闷闷不乐。”

沈鹤亭从袖中取出一张被水打湿的信,上面还带着泥点与两行血迹。花纭走到他身边,小心将信展开。信很短,只有几个字——十一叔,救救小晔。

“长乐郡王的亲笔?”花纭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扶着沈鹤亭的肩膀焦急地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你说话,不要这个反应!”

沈鹤亭感觉自己的脸好像被删了个巴掌似的火辣辣地疼,是啊,他明明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为什么还会难过、还会愧疚呢?想起李见晔离开鄞都时的情形,那孩子的眼睛像小鹿似的纯净,他怎么就把人害到这份田地呢?

“娘娘,我错了,”沈鹤亭额头抵着花纭的上腹,嗫嚅道,“我害了他。”

“先别哭,”花纭捧起沈鹤亭的脸,让他看着自己,“说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鞑剌人到底对长乐做了什么?”

“胡哈拿他,他,”那个词简直难以启齿,沈鹤亭喉头滚了好几圈才说,“要殿下做他的男宠。殿下不从,胡哈拿便强迫,害了殿下……”

“简直骇人听闻,”花纭怒道,“他身边伺候的,不是你挑过去的吗?胡哈拿要动手,你的人就不知道护着点长乐?”

沈鹤亭惭愧道:“伺候的人被胡哈拿下了蒙汗药,等醒过来什么都晚了。长乐要给燕王送信,全都被胡哈拿拦下来,连同送信的都被杀了,最后自己逃出了鞑剌王庭。长乐寻求燕王庇护,可他是质子,擅自逃离鞑剌一定会引起战争。送回去又是羊入虎口。燕王进退两难,请娘娘定夺。”

花纭一时也没有主意,她怎么也没想到胡哈拿会对质子下手,何况那还是个小少年?她怒火难遏,签下和约才刚一年就闹出这种事,将大瀚的颜面往哪搁?花纭问:“长乐在哪?”

沈鹤亭望向窗外,道:“燕王军帐。”

花纭连夜来到北疆大营,为不引起军中人心动荡,盛誉带着他们从侧方悄悄进入燕王军帐。花纭摘下大兜帽,一眼便看见燕王的床上蜷缩着一个少年。他用被子把自己裹得密不透风,红彤彤的眼睛怯生生地打量着她。

李见晔,去年送质子时花纭见过他。

“娘娘,”李怀璟跪下跟花纭行礼。

时隔两年,再见李怀璟他消瘦了不少,皮肤也被边疆灼人的阳光晒成了健康的麦色,黑色的胡茬冒出头,那双杏眼已然没了二十岁时的青涩,鹰隼似的盯着花纭,让她不敢与之对视。

花纭冲他点头,示意李怀璟平身,便匆匆地略过他,往李见晔身边去。看见生人少年微微发抖,花纭瞧着心疼,跟他保持适当的距离。

花纭想摸摸他的头,霎时又撤回了手,柔声说道:“长乐,不要害怕,哀家不会再送你去鞑剌的。”

李怀璟听到花纭这么说,与沈鹤亭、盛誉对视一眼:太后难不成在哄骗李见晔?不大可能,君子一言驷马难追,太后怎能骗臣下?可质子偷偷回朝就是悖逆和约,先前跟胡哈拿约定的休战十年还做不做数?太后的意思不会是要开战吧?刚停了一年又打仗,吃得消吗?

三人表情皆是愕然,心里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李怀璟盘算着怎么让太后收回成命,盛誉则是算开战后仓库里的粮草能坚持到几月。另一边沈鹤亭肠子悔青,早知如此就送李怀琤来了。本想借李见晔的娃娃脸引胡哈拿上钩,他派过去的人好伺机杀了胡哈拿。结果人没杀成,这孩子先疯了。

太后的话对李见晔而言就是定心丸,少年悬着的心终于稳稳当当地落了下来。他把脑袋探出被子,问花纭:“娘娘为何站在那里……是嫌弃臣脏吗?”

李见晔湿漉漉的眼睛望着花纭,她惭愧得心都要碎了。

“我没有……”花纭被李见晔的话问得手足无措,双手紧紧抓着衣摆,心一横跨步到他床边,连忙解释道,“我怎么会嫌弃你呢?”

这时李见晔的眼泪珍珠儿似的往下掉,他脖子往后缩,试图将自己藏进被子里。花纭见状,以为他还是不相信自己,便单膝跪在塌上,躬身想握李见晔的手腕。

不料花纭的指尖刚触碰到李见晔的皮肤,少年便吓出了声。他惊恐地望着花纭,眼泪就跟开了闸似的,嗓子都哑了,哭声像一只羔羊似的孱弱。

“对不起对不起……”花纭忙不迭地跟他道歉,弓在那里怎么做都不是,她与李见晔绯红的眼睛对视,只能无奈又苍白地替自己解释,“我不嫌你,这里没有人会嫌你。我担心你见到我会害怕,所以才站得远些。我,我,我就坐在这,你想说什么我都听,你不想说话我就在这陪你……”

见她如此,李见晔才放松一点。他慢慢探出头,发髻凌乱垂在胸前两缕,眼泪折射着暗黄的烛光,一颗颗地啪嗒在被子上。

花纭侧身坐着,一直望着李见晔。小少年跪坐在床榻上,垂着头默不作声。花纭伸手想碰碰他的脸,想到他刚才的反应还是收回了:“让哀家看看你的脸。”

李见晔听话地抬起头,嘴角的伤结成了痂,脖颈上还有五道狰狞的紫红手印。定是胡哈拿用力掐住了他脖子,奔着要命去的!李见晔当时还不得多无助……花纭在心里不停地骂胡哈拿,这人简直就是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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