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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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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铛!!

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声脆响,震得断剑甩开,随之而来的是龙鸣般的巨响,久久未散开。

想象中的痛意并未传来,应柳猛然睁开眼,他还没死!

忽然,身后阵阵脚步声传来,直到他被号啕大哭的应呈贤抱住,还不明所以。

“哪能是最后一面,”江随舟拎着那柄玉剑,怜惜地擦了下,“好不容易才找到这里,怎么不能阖家团圆了?你说对吧?萧闻山。”

应柳一时不知道,他要先为抱着言时晖嗷嗷哭的言子归感到心烦,还是为刚才那一剑感到震惊,他连怀里的应呈贤都没掀开缓口气,就听到了几个险些让他跪下的话。

“江随舟,你没死啊。”家主轻快的语气吐出令人窒息的话来。

谁?叫什么?江随舟!应柳有那么一瞬想晕死过去。

江随舟这人是何人啊?一百年前就死了的人啊!宁安的!他们沧山左家家主亲手灭去的仙门!

方才那一剑没能让他吐血,意识到这几点却让应柳头晕目眩,险些一口气运不上来昏死过去!

应呈贤一见情形好像不太对,揪住应柳的领子使劲晃:“小师叔!小师叔你怎么了,你不要死啊小师叔!”

他啪得一下捂住应呈贤的嘴:“你安静,一句话也不要说,让我歇会儿。”

抱着他大腿的应呈贤静了片刻,接着突然站起,盯着前方那两道身影,像是活见鬼一样抖着腿瘫坐在地上,只听这小子吸吸鼻子,哭哑着嗓子:“小师叔,是我想的那个江随舟吗?”

“…边儿去,现在是纠结这个事的时候吗!你管他是谁,”应柳低声呵斥,望向身前那几人,“你看看人家言子归他们,稳重点行不行,站好。”

一直处于高度紧张的言子归:“……”

有那两位祖宗站前面顶着,左韫得以检查一下言时晖的情况,自然也看到了不远处的头颅,她看向应柳,恨声问道:“他干的?”

“是他…只因为杀鸡儆猴,不该去破阵,”应柳嗓音艰涩,“我若不是察觉到应呈贤贴身符箓不对,未从禁室中逃出,恐怕连言时晖也……”

段谌皱起眉:“不该破阵,还是不能破阵?恐怕是怕做的什么脏事败露出来。”

他也未想到同为家主的人,能干出这等丧尽天良的事。

仅凭那张清秀柔和的脸,是绝不会想到,他脚下踩着的那颗脑袋,是他取下来的。如此草菅人命,可就是这样的人,当了沧山那么长时间的家主。

“真是感人无比,”那位家主装模作样擦擦泪水,“我记得当年,你们宁安犯下滔天罪孽的时候,你大师兄,也哭得这般真情实感。”

若说先前江随舟还对这位家主身份存疑,以为是什么怨气控制失去理智,那么既然喊出江随舟这个名字,就说明…那人对于江随舟、萧闻山的名字丝毫不陌生。

“托你的福,我没死,”江随舟笑了笑,安抚一下身旁快要冻成冰块的人,“是不是很意外啊左钰,不过你现在怎么换了张脸?若不是你手上的那把剑,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

“认不出我很正常,人总是会变的。”左钰盯着两人交叠的手,挪到萧闻山脸上,似是想到什么,忽地笑开了,“反倒是你身旁这位萧闻山,我差点没认出这就是那位不见真容的萧五郎,怎么也跟着活过来,我倒真没想到,过这么久,还对他师兄念念不忘。”

有什么在脑中一闪而过,来不及多想,江随舟只觉萧闻山身形一僵,牵着的手也跟着逐渐松开。

“你理他做甚?”他拧紧眉头,不由分说地握紧萧闻山。

“我说,你们是不是对我太过松懈了?”左钰轻转手腕,重新提起长剑,指向他们,“我还没死,在我沧山地盘卿卿我我?”

江随舟顾不得多想这人话究竟何意,这时候他们若是因三言两语慌乱阵脚,那这前辈当的岂不是太差劲了?

“你究竟想做什么?”萧闻山盯着他的手,生怕错过左钰什么细小的动作。

“我没想做什么,我只是想好好活着,当我的沧山家主,反倒是你们,”左钰轻叹一声,“弟子总是不听我的安排,死人总是打乱我的计划。”

左钰那张与脸的年岁明显不相符的手,轻轻抬起,眨眼间,众人脚底多了许多重怨。

言子归一声惊呼,紧忙将身上自燃的符禄甩了出去,其中不乏有冒着红青两色的定灵符。

而这些魂魄的怨气,都是在左钰手下出现的,这一事实,更让人毛骨悚然。

“他究竟杀了多少人!”

来不及辨认是谁的声音,那双手猛然一敲,一瞬间天昏地暗,年纪稍小之辈只觉头顶落入金钟之中,浑身骤然一震,接着无数地怨气从他们身边涌出,乱中有序,仿佛活物一样,将他们围起。

“我想想,”左钰有些苦恼,“好可惜,想不清了。”

说着,他周身迸发出强劲的怨力,将手中的断剑狠狠刺入地中,刹那间无数的怨气宛若一条条黑色巨蟒,钻入裂缝中朝他们冲去!

江随舟哪里认不出,这是当年他压下宁安,给他用的死阵。

他运转灵力注入玉剑之中,准备同这人不死不休,然而有双手比他更快,借着他的手合力将剑刺入地中,挡住了朝他们涌来的裂痕。

同样,也挡住了左钰的生路。

“又是你,又是你,”左钰笑意扭曲,“萧闻山,你总是像你师兄一样喜欢多管闲事,你就不怕死吗?”

“人都会死。”萧闻山冷冷回道。

轻而易举的,左钰占了下风,江随舟眉头紧皱,试图从脸上看出别的什么破绽。

他不信靠邪术活了苟延残喘百年的人,会这么好对付,除非…左钰本就已是强弩之末!

为何不让破除怨阵,因为破除的那些怨阵,会反噬到左钰自己身上。

就像…就像是无法抹除消去的天罚,生生世世无法逃离的天罚。

江随舟慌了一瞬,扭头去看萧闻山。

萧闻山并没有什么反常,对左钰的挑衅视若无睹,学他说话:“理他做甚。”

然而就在他们以为就此结束时,左家那几位仙师猝然倒地不起,尤其是进过禁室的应柳,体内怨气暴涨,没有来的占据了他的身体,接着应呈贤也是这般。

几位内门子弟,难逃此劫。

争夺之际,应柳扛不住那些源源不尽的怨气,口齿间血腥一片。

应呈贤一声惨叫:“灵骨!我的灵骨!”

这是……生取灵骨!这种阴邪至极的法术,左韫不是没有看过,言子归也看过。

他们再清楚不过,前不久,还在怨阵中看到过,如今位置颠倒,而取灵骨之人,竟是沧山如今的家主,简直荒谬。

一个家主,能做到如此地步。明明在她的印象中只是严厉了些,可并非恶毒,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无法掩盖本性,开始谋划着一切的?

她恍然想起初次破除怨阵的时候,几乎是每个弟子都进过禁室,除了她,藏得严谨,左钰揪不出来她的把柄。

没人知道禁室里有什么邪术,但他们体内怨气绝不会无缘无故就有了。

言时晖也逐渐脱离身体的控制:“我若是不受控制变成傀儡,言时晖,你记得先杀我,再杀他。”

“我不要!哥,你怎么也…这样!”言子归慌乱至极,“师姐,我哥他——”

“别慌,你兄长死不了,把他们都拖到一起,”江随舟手指轻扯,似是在用灵力拨弄什么,他两指在剑刃出一划,点在他们眉心处。

应柳灵骨的灼热无比,仅仅是一点,又压了回去作乱的怨气。

灵力碰撞下,四周的石砖骤然爆开,左钰身体外皮缓缓流下,就像用到极致那般,血脓一片,只剩骨架上的血肉支撑。

萧闻山:“自食恶果。”

可左钰的神情极为冷淡,甚至还带上了些嘲弄,他跪倒在地上,撑着断剑,看向江随舟的眼神里掩不住的恨意:“我活不了,你以为他就能活吗?”

与此同时,怨气好似脱离什么桎梏一样,排山倒海地从沧山地底迸出,可它们却分成了两半,一半钻入左钰体内,而另一半,涌入了他身旁的人。

一声轻响,景象变了,所有人进了怨阵中——属于左钰的执念。

阵中死寂一片,只有一眼望不到头的怨气。

漫天的怨煞中,有个诡谲至极的血阵,江随舟看到时心头一震,那是当初压下他的死阵,可没想到,真正的阵法却在此处!

而里面还有道人影,似乎是在坐着,不断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怨煞。

江随舟虽看不清脸,可他再为熟悉不过了,那不是他的身体,那是……他手心倏地一轻,他僵硬地扭过头,可却没有对上与往常一样令人安心的双眼。

是纸,轻飘飘,没有任何生命的纸,还有属于萧闻山的灵骨。

宁安独有的术法,以物化人,但若想化的傀儡真实,所附在纸人身上的东西也要够密切。

倏忽间,他想到了无烟镇的纸人,那时有东西刮蹭他手心一下,江随舟心猛然揪紧,他想说什么,可喉间仿若被堵了万斤重石,什么都说不出。

难怪他要随身带着剑一样的东西,难怪萧闻山不愿触碰阵法…他早该想到的,他早该想到的!

左钰像是看到什么新鲜事物一样:“江随舟,你也有今天,你也有救不到的人!”

“闭嘴!”江随舟甩出一道灵力化出的剑气,刺穿了他血肉模糊的胸膛。

可怨气并没有停下,仍源源不断地冲入萧闻山体内,和少年时明朗清润的气质不同,他身上四处都被怨气缠着,结成了千古难消的因果怨。

那本该是他受着的,可却有一个人,不吭不响地替他挡住了,用尽一切能用的术法。

阵外有晏琛本命剑撑着,风平浪静,阵内却阴风狂卷。

江随舟却没有停下,冷静地将灵袋扔给左韫:“段流云交给你们了。”

“江随舟,”应柳声音嘶哑,顾不上这人是哪门派的,他在书上见过,“这是因果怨形成的怨阵,你去不得!”

言子归也知事情严重,想要上去阻挠,却被一个眼神挡下:“喂!姓江的,会死人的!”

“那就当…”江随舟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声音有些不清,他们只听到了后半句,“又不是没死过,我又不怕这个。”

他只怕萧闻山出事。

在看到身旁的人化成一张纸人时,比愤怒先涌上心头的是不安。不是对化物为人的欺瞒而愤怒,不是他动用了禁阵转移他而愤怒,是不安。

他很害怕,不仅仅是对师弟的担忧。

而这份心意,他早该意识到的。

就当…殉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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