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法的暖场鼓声。
再三喊人都不听,洁世一凝视着冰织羊,目光逐渐平静。
“我是,”冰织羊握紧拳头,几乎吼出了怒音,“名为「指挥家」的自我主义者!”
哈!冰织羊如释重负,不敢置信地深吸一口气,像在钢筋水泥土树丛苟活的孩子,生命中初次亲眼目睹辽阔无际的旷野。
……说出来了。
呼,呼。
说出来了!他做到了!他说出来了!
没错。
看吧,洁,这就是冰织羊的「自我」!
冰织羊满怀希冀抬头,期盼从同志脸上寻到如出一辙的振奋。
“呃,恭喜你找到新的目标,冰织,”洁世一无奈,大拇指怼向身后,“可以的话,我想去找找出去的路,要一起吗?”
啊,咦。
诶?
奇怪。
冰织羊呆若木鸡,眼睛震荡成水波纹的荷包蛋。幸好洁世一暂且习惯了同伴间歇性的“夜盲症”,他见对话进行无果,摇摇头,转身朝冰织羊的相反方向走去。
每迈出一步,以两人为端点的光路便缩窄一分。
“等,等一下,洁君!”冰织羊慌了神,下意识把人喊住。
洁世一好脾气地转身,稍微歪头,“还有事吗冰织?”
“是要去哪里?”冰织羊仿佛被羊群遗弃的独子,失魂落魄,“哪里也没有路,到处都很黑,这样一个人去探路太危险了!”
拜托,不要留他一个人……
“一个人踏上旅程确实不安全。”洁世一说。
对啊,是这样,未知的路充满荆棘,实在是太危险了。
所以!
冰织羊抓住自己一边胳膊,以一个绝对弱势的姿态,扯出勉强的笑,“洁君和我一起……”
留在原地。
“我一个人去找出口,冰织你很在意的话,待在原地也没关系,”洁世一手扶着别在腰间的剑鞘,低头,手掌摩挲着粗糙的表皮,“我找到出口以后再折回来找你,这样最安全。嗯……按科幻电影来说,我们出现在这里不可能没有提示,可能是需要我寻找这枚剑鞘的兵器?”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又去摸后脑勺,“我也不太懂,冰织你比我更了解游戏,我只是按自己的理解随便猜猜。”
那是什么中世纪背景JRPG的角色设定?勇者斗恶龙?塞尔达传说?
冰织羊摊开双手,“不行,什么准备都没有就去探路,万一遇到了什么……”
“那要一起吗?”洁世一向冰织羊伸出手,“坐以待毙是不会有出路的,在等待救援的期间,我想先摸清这里的环境,这边也得努力自救吧。”
冰织羊怔怔,望着面前摊开的手掌,“可是,就这么走到光圈以外的地方去……”
外面太黑了。
他不敢赌,赌走出玻璃花房的自己,能否抱着残缺的碎玻璃聊以慰藉度过余生。或许什么也不做是最好的,就这么出去的话,万一,万一外面有!
洁世一将队友的挣扎尽收眼底,不再说什么,他本身也不是强人所难的个性。
“见到你很高兴,冰织。”洁世一毫不留恋地转身,摆摆手。
他得赶紧走了,争分夺秒办完事,要抓紧时间回去踢球才行。
“你在这里注意安全,别担心,假如一直找不到出口我也会尽快回来的。”
“等一下,洁君!”冰织羊踉踉跄跄抱住洁世一的胳膊,简直像婴儿蹒跚学步,神情惊恐,“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很快就能明白,我已经找到了属于我的「利己主义」,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我很快就能,很快就能……”
洁世一无可奈何,转身双手扶住冰织羊颤抖的肩膀,“冰织,你希望我怎么做?”
诶,洁君,为什么这么问?冰织羊止不住颤抖。
洁世一语气严肃,“不好好说出来的话,我没办法帮你。”
那是什么意思?
明明是洁君一直期待着我,我只是按洁君说的去做。
洁君,分明一直在期待着我,所以我才努力回应那份期待。
是那样……没错吧?
“啊!”洁世一恍然大悟,拳头锤在掌心,如同新年漫才特辑里的搞笑艺人,“原来如此,冰织,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诶?”冰织羊眨眨眼睛,意识到支撑着自己的洁君的手臂,远离了他,自己终于又要独自面对重力,到头来他还是孤身一人。
洁世一陈述:“冰织,你希望我期待你。”
咣!冰织羊心颤,想也没想反驳,“怎么可能!”
背景音:谁也别再期待他了!任何人都别再期待他了!
可是他不反感洁君的期待。
为什么。
洁世一刨根问底,“为什么希望被我期待?”
“冰织,你渴望得到什么?”
“你在害怕什么?”
“黑暗中有什么?”
“看着灯光熄灭的地方,你想到了什么?”
天花板缓缓降下巨型黑板,四个直角贴着任天堂卡通贴纸。左扇的粉笔字整整齐齐写满了营养餐的配比,来自冰织夫人的笔迹。右扇则是粗犷的罗列出了时间表,除了必要的睡眠、进食和上课,连上厕所都要掐秒表,所有剩余时间以分钟为单位,全部奉献给全家人憧憬的足球。
「洁世一X冰织羊」的化学反应 = 期待
蓝色粉笔在等式右端,打了个大大的问号。
冰织羊喘息越来越粗重,他眼睁睁望着写有「期待」的便签纸,如同被风刮去一般,先是揭开一个角,紧接着便签纸飘飘悠悠如落叶般坠落。
在便签纸竭尽全力遮掩的背后,真相水落石出。
孩童稚嫩的笔触,歪歪斜斜划拉出印记。
「Love Me」。
请你说爱我。
冰织羊渴望被爱。
因为寄希望于那点儿天可怜见的亲情,他乞食着爱意。受原生家庭桎梏,却又怀抱着微薄的侥幸心理,期盼未来的某天可以得到爱。害怕拒绝足球的那天,世界因此塌陷,连自欺欺人的「归宿」也成为废墟,从此失去容身之所,「冰织羊」诞生于世的意义一并不复存在。
“姑且是这样的角色设定。”洁世一蹲下,双手放在膝头,平视跪坐在地的冰织羊。
后者的鬓角被汗浸湿,洁世一伸出手指,如同对待易碎品般轻轻帮他撩开遮住眼睛的刘海。透过如密林般遮天蔽日的阴翳,冰织羊眼神空洞地望着他,手指擦过皮肤的触感是那样柔软。
如果连旁人施舍的温暖都要贪恋,可就真的无药可救了。
洁世一问:“冰织,你希望我爱你吗?”
“嗯。”冰织羊顺从地应声。
洁世一:“以奉献自我、取悦他人得来的爱,不纯粹。”
冰织羊咬牙,“就算是假的也没关系。”
洁世一叹气,“那我要问一问。”
“请问。”
洁世一:“假定我来敲你的房门……”
“我只放你进。”
洁世一:“现在我叫你来家里。”
“我立即动身。”
洁世一:“如果等待你的是灾难。”
“我宁愿遭到不幸。”
洁世一:“如果我欺骗了你。”
“我绝不记恨你!”
洁世一:“你愿意为我唱支歌吗?”
“我这就唱。”
洁世一:“我要你把朋友拒之门外。”
“我把门封死。”
洁世一:“我说,杀了他。”
“我去杀人。”
洁世一:“如果我让你去死。”
“我愿意死。”
洁世一:“要是我被大洪水淹没?”
“我救你。”
洁世一:“你因救我而受伤。”
“我甘之如饴。”
洁世一:“在我面前有堵墙。”
“我铲平它。”
洁世一:“如果有解不开的死结?”
“我把它砍断。”
洁世一:“可是死结有一百个。”
“我砍掉一百个。”
洁世一:“因为主人公而创造舞台,现在我说,舞台之上要有光。”
“我为你撰次《创世纪》。”
洁世一:“冰织,你希望我爱你?”
“请你说爱我。”冰织羊脖子垂得更低。
洁世一沉声,“我办不到。”
“为什么!”冰织羊歇斯底里,眼中掠过泪光。
洁世一深邃的蓝色眼睛如深不可测的海,容纳百川,吞噬冰织羊千变万化躁动的心绪。他抬起手,在对方脆弱的瞩目中,揉了揉冰织羊的发顶。
与生俱来的残忍,置身事外的理性、凉薄,诛心之言比黄莲更苦口。
洁世一说:“冰织,没有人会爱奴性。”
砰!
话音刚落,两人所处的银桥好似撞上冰山的泰坦尼克号,轰隆一声巨响,吊在天花板上的字符冰雹般砸下,世界末日奇景。
「现在就是那里」
砰!
「往他脚下瞄准」
砰!
「可以突破」
砰!
背景音:射门吧,利己主义者,朝着洁想要的未来前进!
洁,想要的未来?
洁真的,想要那样的未来吗?
洁君,在「期待」他。
洁君……真的有在期待他吗?
算了。
……已经无所谓了。
墙上钉穿的舞台剧宣传海报,华丽的相框修饰,海报是冰织羊的独家特写:脖颈戴着镣铐,如同狗链吊牌般,坠着足球形状的铅球。冰织羊双手捧着负重,侧脸冷漠地望向画外。
海报宣传语:舞台分崩离析,跪俯在浮冰上孤助无援,身心都摇摇欲坠的「失格·娘役」——冰织羊,危在旦夕!
帷幕缓缓落下,盖住冰织羊的海报,将冰织羊本人万念俱灰的身影隔绝在暗沉的幕布之下。
背景音:射门,盘带,争夺!即使会因此牺牲掉299个人的前途,也要让独一无二的世界级前锋诞生!
背景音:距离U20世界杯还有68天,「新英雄大战」拜仁慕尼黑VS尤文图斯——以TopStar为目标!
背景音:「创生的Revue」,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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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幕]现场转播员照朝热人
“这是备受日本国民关注的一战!”照朝热人十指紧扣,目光炯炯有神,“体育场座无虚席,您对这场比赛怎么看?洁世一选手!”
[字幕]BLUE LOCK第一期生出席番号11番洁世一
“嗯,那个,”洁世一嘴巴张成小小的倒三角,紧张得脸颊泛着红晕,“啊,怎么说呢,我觉得,非常期待,嗯。”
[字幕]比赛解说员夏木春太郎
“哎呀,洁世一选手作为冰织羊的队友固然如此,我已经是迫不及待了!”夏目春太郎兴致勃勃地搓手,“怎么说呢,毕竟冰织羊选手的父亲是柔道全日本银牌得主,其母又是跳高日本第二,双料王牌父母加持如虎添翼,该说是虎父无犬子!全世界都在期待和关注着冰织羊选手啊!”
照朝热人接茬,“下面我们来看一下冰织羊选手的情况!万众瞩目的冰织羊选手,果然有职业运动员家庭出身的余韵,他正在热身!”
工作人员将镜头给到选手特写,横跨半个体育场的大屏幕上,登时出现了冰织羊严阵以待的表情。
“观众朋友们,我们正在BLUE LOCK的主体育场为您现场直播!很快就会开枪!咦,冰织羊选手?他正在调试——让我们视线聚焦冰织羊选手的惯用武器!”
“主要武器「公升4K」是活用了耐高压材料的蓄力狙击枪,射程相当长远,可以靠墨汁陷阱,防备靠近的对手,并用「弹跳声呐」找出藏在墨汁中的对手,然后一口气全数击倒!射程变长的同时,蓄力时间也有所加长,非常推荐能像机器人那样做到精准射击的选手使用!”
夏目春太郎猛地拍桌,哈哈大笑,“果然这是最大的看点!冰织羊选手从六岁开始接触NS游戏,作为斯普拉遁招牌强武的「公升4K」,对冰织羊选手来说不仅是重要的童年玩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