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静的音乐教室里，一缕余晖从窗缝中斜钻过堆积的桌子缝隙挤进昏暗的角落，夕阳渐沉，将两个人拥在光中。
江启明积压在心底的情绪终于发泄出来。
他松开周宁空觉得不好意思，自己一个男孩子竟然在别人面前哭的稀里哗啦的，甚至在周宁空面前哭了两次太没面子了。
潜意识里的逃避促使他突然蹲下缩成一小团，抬手准备用袖子抹把脸企图“销毁证据”，没想到周宁空也随着他蹲下一把拉住他的手递给他两格卫生纸。
两个人像两朵小蘑菇缩在铺开的暖光中。
江启明接过来胡乱地把纸拍在自己的脸上。
手捂着卫生纸，然后卫生纸挡着脸？
这是个什么奇怪的“叠叠乐”？
周宁空拿过他手里的纸，轻轻抓着他的手腕把他的手拉下来，柔声安慰，“行了，看你这见不起人的样子。这里只有我，我说过我不会笑话你。”
“快擦擦！”
江启明接过他手里的纸，擦擦眼角声音中带着些许鼻音，“同桌，你为什么这么好？”
这是什么问题？
周宁空直接坐在地上舒了口气，这个问题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抬头看着白色的天花板，“我说过，我不是个好人但我懂得知恩图报。”
“我……有恩于你？”他从臂弯里悄悄瞄了眼周宁空却被他刚好抓住，“嗖！”一下又埋了进去。
周宁空看着他跟只猫一样敏捷的动作无可奈何。
江启明哭的面色通红，完全没有任何形象样子总是想起他那爱哭鼻子的小侄子，忍不住拍了下他的头，“因为你很好所以我也想那样对待你。这就是我的知恩图报。”
“所以……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样？你如果愿意可以和我说说。”
江启明垂眸看向别处。
周宁空的掌心很温暖，轻轻压在他的发上。
对于周宁空他愿意把自己的事和他说。
江启明吸了吸鼻子，泪还粘在睫毛上，冒出半张脸下半张脸埋在膝盖里，嘟哝说：“我爸留给我唯一的东西我没保护好……我妈周日上午在我上学前看到我桌子上的MP3问我是不是带这个去学校。我还没解释她就生气地把MP3扔出去了。”
“我今天在车上把这件事和她说了，她和我说就算是这样，还是要以学习为重，还说什么我爸也不希望我违反校规校纪。”
“神他妈的校规校纪！老子也不想啊！”
周宁空看着某只小猫边哭边炸毛终于恢复精气神勾了勾嘴角，“那就把话说清楚啊！跑到这种地方自己伤害自己？”
“我……”
很显然某人一时冲动的情况下干了什么自己都不清楚。
周宁空没打算指责他，也没想让他尴尬，“没事，我不是及时来了嘛！”
江启明吸了吸鼻子，缓了缓，“对了，同桌。你怎么会在这儿？”
“你妈妈看你回来的时候状态不对，找了班主任进学校来教室找你结果发现你不在。班主任下令全班男生都出来找你。真别说你这阵仗不小。”
“……”
没想到江启明听到这话又缩了缩再次不说话了。
“怎么了？说话，我帮你解决。”
“我是不是又添乱了？”
添乱？
周宁空真是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这个时候想的竟然是会不会给别人添乱？
“你不回去才是真正的添乱。回去解释清楚。这几天你可没少让季斌我们担心。”
江启明点点头，抬头看着周宁空的脸，“嗯……回去之前。我陪你去医务室吧！你的脸……”
说到这儿周宁空才发觉自己半张脸已经疼得麻木。
走到大镜子前用手抹去镜子上的浮土。
镜中两个少年人清晰地站在夕阳的光下。
周宁空侧侧脸看到自己的左脸与右边一对比很明显肿了一圈，“额……这么快就肿了？”
他伸手，用食指轻轻碰了下……
“嘶……”
只是碰一下就疼的倒吸一口凉气，这小子下手还真是没轻没重。
本来就瘦手上还全是骨头。这条件打起人来真有先天优势。
“对不起。”
周宁空从镜子里看着江启明乖乖站在那里垂着头，这么认真地和他道歉忍不住笑了。
这人除了道歉还会点儿别的吗？
“对不起你个头啊！说来说去还是对不起。行，那你好好说说为什么对不起？”
“因为……我打了你。”
周宁空追问：“为什么打我？”
很明显是开玩笑的语气。
“……”
见某人第一次这样萎靡不振说不出话，他也没再和他开玩笑了，“行了，念在你是有意的就原谅你了。”
“啊？”
“啊什么啊？这点伤没事的，回去我灌瓶凉水冰一冰就好了。气也出完了。回去吧！”周宁空转身走到江启明身边抬手拍了下他的肩膀，朝着门口走。
半路上遇到了还在找江启明的季斌。
季斌一眼就看到旁边的江启明，快步走过来一拳打在他的肩膀上。
“你跑哪儿去了！我们找你都找翻天了你知不知道！”
力道不重，江启明踉跄一步站稳脚跟，揉了揉肩膀看着季斌，“我去，下手这么狠？”
“不狠你不长记性！上次我就应该狠狠给你一拳，看你这次还你玩儿不玩儿失踪！”季斌瞪着江启明，随后看向周宁空，突然发现他的脸非常明显肿了而且唇角还有血痂。
“空哥，你的脸怎么了？”
周宁空并不想告诉他真实原因耽误时间，只是搪塞了下，“没事，刚才找他的时候撞了一下，我回去拿杯子冰冰过两天就好了。还是赶紧回去吧！他妈妈还有班主任该着急了。”
季斌点点头，“行，那你们先回去，我去把萧灵通他们叫回来。”
“嗯。”
周宁空和江启明走上楼梯，周宁空爬到三楼一回头发现江启明一步一步走上楼梯，很明显就能看出来他并不想回去或者说还没做好见他妈妈的准备。
“回去和你妈妈好好说说，别生气。她很担心你。”
回去后“淑芬儿”和江启明的妈妈站在楼道里不知道在交谈些什么。
“淑芬儿”貌似在和他的妈妈说话，短发女人站在那里沉着脸眉目见浮现一抹担忧，看到楼梯口先上来的周宁空下意识朝着楼梯口走了两步，发现不是江启明顿住了脚步。
“淑芬儿”一看来人是周宁空问： “找到了？”
周宁空：“找到了。”
直到看到走上楼的江启明他妈妈那紧皱的眉头才骤然松开朝着楼梯口那边走了两步。
“淑芬儿”的视线停在周宁空红肿的侧脸心下一惊赶紧问，“脸怎么弄的？”
周宁空瞥了眼走到一旁的“罪魁祸首”解释说：“低头系鞋带的时候一不小心被一个有些着急的同学用门拍了。”
这是什么奇葩的理由？
“淑芬儿”反倒没起疑皱起眉脸上浮现担忧的神情，关心地询问，“这样啊……这看着有些严重，去医务室了吗？”
一个真敢说，一个真敢信。
周宁空：“哦，没事儿老师，这也没坏，过几天就会好了。”
“行，那你先进去吧！”
“嗯。”周宁空看了眼走过来的江启明随后进了教室。
江启明见周宁空走进教室心里不知怎么慌了一拍。
“启明，你去哪儿了？”
“我……去操场那边走了走。”他还是不敢和他们说。
或许是从小的懂事让他不敢告诉他们他差点做出了些不可挽回的事。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如果不是周宁空及时赶到，恐怕现在的右手已经缠上了绷带。
对于这件事除了周宁空没有知道他到底是去做什么了。
“淑芬儿”简单地和江启明交流沟通一会儿。
“启明，下次别让你妈妈这么担心了。有什么事好好商量。”
转头又和江启明的妈妈说：“还有启明妈妈，孩子现在正是青春期，还是需要家长的关心和理解的……”
回来的季斌一行人回来就听见“淑芬儿”苦口婆心的劝解。
一直到语文课下课，江启明才回来。
这件事就这样翻页了。
回到宿舍，胡英俊看着周宁空的脸啧啧两声看着就替周宁空疼。
“这怎么弄的？我听你和淑芬儿说门拍的？什么门能拍侧脸上？我不太信。”
胡英俊说着随手从柜子里掏出一袋卤鸡腿。
周宁空看向一旁不自在的江启明，笑着说：“我也好奇。”
季斌和胡英俊顺着周宁空的目光看去，最终落在刚进门的江启明身上。
江启明站在那里突然有种三堂会审的感觉，坦诚说：“我打的。”
此话说完整个宿舍都沉默了一秒，季斌反应了一会儿才回过神，“啥？明哥你怎么能打空哥！”
一旁啃卤香鸡腿的胡英俊都傻眼了。
周宁空这个“受害者”倒是没所谓反而还感慨，“还好你手下留情了，要不然我这骨头得被你打碎。看不出来啊，你手劲还挺大的。”
……
夜已深，窗外的寒风烈烈，时不时摇晃着宿舍窗户的玻璃。
江启明躺在床上一直睡不着索性睁开眼，借着窗户外的一丝光亮他伸出自己的右手。
他根本想不到自己竟然有一天会打周宁空。
睡意全无，他悄悄坐起身从床上探出头看着下面的周宁空。
“大半夜不睡觉，这么吓人有意思？”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江启明吓得差点脑袋朝下栽下去，他扒着床栏压着声音问：“啊？同桌你还没睡？”
“睡不着。”
“哦。”
“你怎么还不睡？因为MP3不在就睡不着了？”
“嗯……没有。”
“那早点睡吧！”
“好，同桌晚安啦！”
“晚安。”
只不过短短几句话，江启明重新躺回来不知道为什么和周宁空闲聊完心里有一种安心的感觉。
他拍了拍枕头让自己更舒服些闭上眼脑海里浮现的却是今天发生的事。
“我心疼……”
江启明想起今天周宁空对他说的话，手扯过被子蒙过头。
不行，完全睡不着。
他甚至现在都怀疑自己听错了，可是思来想去，周宁空说得这几句话就忍不住让他的心砰砰乱跳。
不过他也懂周宁空这不过是有种对弟弟的照顾。
这样的照顾又会持续多久呢？这么想想毕业以后两个人的联系就少了然后渐行渐远……
不行，他不想……
他想让这份感情延续的更长远些……如果定个期限……我希望是……一万年……
嘶……好熟悉的台词，跑偏了跑偏了……
如果浪漫一点儿永生永世……会不会周宁空不愿意？那一辈子不短不长应该可以吧？
辗转反侧，或许是难得在今晚自己的“头脑问题库”开拓了新的领域。
这种拿破仑开辟新大陆带来的激动感让他越想越远。
他翻来覆去，翻了翻身朝着左边侧躺着，右手抚上心口，砰砰的心跳声自己都能听得见。
如果可以永远都和周宁空在一起就好了……
他突然想起了之前他和于峥铭讨论的“喜欢”。
再三确认后他不得不承认他喜欢周宁空，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也喜欢他这个人。
我是不是有点太贪得无厌了？
周宁空……会喜欢我吗？
那时那景那氛围，天时地利人和，自己为什么不趁机表白一下？
啊，好后悔。
他双手捂住脸忍不住又翻了下身，这样想着清醒又迷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睡着的以至于……
“最后一排，那是……江启明！他同桌，拍拍他。脑袋都要扎桌子里了。我这课这么没意思？”
数学课上，数学课代表公然犯困睡觉被数学老师点名还是件稀罕事。
要不是最近期末数学老师被学生折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