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世安反应过来,忙给他俩道喜,哄得杨瑞合不拢嘴,赵武嘴角的笑也没落下去。
唯有阮霖看了一直没抬头、用棍子在地上扒拉字的赵榆,这一个月赵榆一有空就去家里,学字格外认真,阮霖问过赵榆学字因为什么,赵榆说他想让小爹高兴。
后面的话几乎不用问,阮霖就明白的赵榆所想,他想让小爹更亲近他,所以他会做好小爹想让他学习的一切。
不知怎么,阮霖想到了杨瑞之前喝的药,怕是和生孩子有关,所以之前他总能在赵榆身上感受到难过。
阮霖抿了抿唇,回过神笑着说了吉祥话。
赵武高兴,让他俩陪着杨瑞,他去灶房做饭,赵世安跟过去打下手,阮霖坐在杨瑞旁边,好奇地问几个月了。
杨瑞揉着未显怀的肚子满眼慈爱道:“三个月,下午我身上不舒服,你二叔着急,让我去隔壁村看了郎中,谁知道竟真的怀了。”
说完他擦了擦眼角泪,这么多年外头咋说他,他不是不知道,所以这几年他什么偏方都吃,总算功夫不负有心人,他可算怀上了。
他就是希望这是个小汉子,这样他更能打村里那些乱嚼舌根人的嘴。
晚上吃了饭,走之前阮霖让赵榆明个去家里找他,今个没来得及学得字,明个可以学。
赵榆点头,眼眸比平日暗淡许多。
阮霖不知该如何劝说,如今事情已成定局。
两个人踏着月光走在小路上,赵世安踩着脚下的草地歪头看今晚不知为何又闹脾气的哥儿,他想了想,伸出手和阮霖五指相扣。
“……你干什么?”阮霖震惊看赵世安,试图把手挣脱出来,突然这样让他感到了不自在。
“哄哄你,看你不开心。”赵世安这次把后面嘴欠的话憋了回去,不过,“你躲什么?”
“没躲。”阮霖不动了,“也没不开心。”
赵世安停下脚步,拧紧了眉:“阮霖,我不明白,为何所有的事你要自个揽下,我是你相公,总该知道你今个为何不痛快。”
又不是真的,阮霖不想和赵世安闹矛盾,在他看来,这样的日子挺好,不用太费心思,也不用太费感情,晚上偶尔来几次他也挺爽。
也只是如此而已,毕竟从一开始,他们的成亲就是假的,做不得真。
“我看榆哥儿不开心。”阮霖道。
“有吗?”赵世安迷惑,“他要有弟弟妹妹了,为何不开心?”
“可能是怕小爹的爱分给其他人。”
谁不想要独一无二的爱护。
赵世安沉默片刻,又快速瞥了眼阮霖,看他依旧是装出的平静,俯下身在他耳边道:“你是我独一无二的夫郎。”
纹丝不动的心绪泛起层层涟漪,阮霖站定,垂在一侧的手指微微蜷缩,他抬头,在眼眸碰触到赵世安认真的眼神时,他被里面的认真灼烫到,双眼慌乱下垂,盯住赵世安的唇。
半晌后,他发现他无话可说,索性不说废话,他现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抓住赵世安的衣领往下拽,他狠狠亲在赵世安的唇上。
·
第二天天刚亮,赵武醒了,他看身侧睡得香甜的杨瑞,忍不住捏了捏他的手心,目光落在平坦的肚子上,眼里更是喜悦。
外面突然出现了响动,赵武穿上衣服出去,正好瞧见赵榆背着背篓出门,手里拿着镰刀,看样子是去打猪草。
“天还早,我去做饭,等吃了再去。”赵武不太会和赵榆说话,虽是父子,但平日很少沟通。
赵榆握紧背篓上的带子摇头:“天早,凉快。”
赵武:“那成,去吧。”
晚些时候太阳出来,杨瑞醒了见赵武还在院里,知道是惦记着他,他心里泛着甜。
等赵榆回来,他们一家三口吃了饭。
随后杨瑞换上一身玫红色的短褐,头发梳得噌亮,一摸肚子,挺直腰背出去显摆。
刚到门口看到赵榆,他愣了愣,把赵榆收拾了一通,俩人一块出去。
这哥儿太没人气,他还是带着哥儿多去见见人为好。
阮霖知道这事是中午摘菜时碰到了孙禾。
回到家里,阮霖的右眼皮跳起来,他捂住眼,这可不是好预兆,他思忖暂且不出门为好。
谁知这一跳就是一天,阮霖烦躁不已,还有个赵世安在旁边咋咋呼呼,气得阮霖对着赵世安的背邦邦两拳,这下右眼皮缓和了许多。
晚上睡觉前阮霖把这一个多月的银子算了,总共得了三两八钱外加二十七个铜板,其中给了礼钱,又杂七杂八花了一些剩余三两五钱。
他给了赵世安一两和五十个铜板,他手里有二两四钱和五十个铜板。
这些时日阮霖还真想到了一个赚钱法子,他看着手里的余钱,想着怎么把它们花到刀刃上。
唯有一旁拿着银子的赵世安颇为心虚,他之前忘了,阮霖可是想供他科举的人,他有心说几句,要不他不收银子,阮霖也不要强迫他科举。
可又怕惹恼阮霖,现在不在床上,他暂时硬气不起来,要不,先把阮霖拐到床上?
赵世安没忍住,笑得颇猥琐。
阮霖看到后挑了个白眼,正要给赵世安一脚让他清新清醒,外面传来一声接一声的赵榆、榆哥儿,语气格外着急。
俩人对视一眼,快步出去,有不少人听到声儿从院里探出脑袋,互相询问咋回事。
和杨瑞相熟的人穿上衣服过去问,阮霖和赵世安正赶上,他俩看到了慌乱的赵武和哭得说不出话的杨瑞。
赵武说晚上赵榆说出去玩儿,谁知到了这睡觉的点还没回来,他俩去问了赵榆常去的几家,都说赵榆今晚没去。
里正赵德闻声也赶来,孩子不见可是大事,现在他们就怕是有拐子把赵榆给拐走,只是现在这个点县门关了,报官也要等到明个。
这么一听,杨瑞哭得更狠,村里现在都知道杨瑞怀了,忙安慰他,让他先去家里待着,再找几个汉子去县门口蹲着,等明个县门一开抓紧去衙门报官。
只是这事没几个汉子敢去,衙门啊,要面见县令大老爷,他们可没这个胆子,赵武想去,但又放心不下杨瑞。
赵世安说了他去,众人一看,认为这个好,赵秀才去了还不用下跪,能直接见县令。
这事可是在赵世安考上秀才那年,他爹娘说了一整年。
吵吵闹闹过后,围观的人回去忙给家里的孩子说村里出现了拐子,以后晚上可不能出门。
阮霖陪着杨瑞回了家里,杨瑞拉住他的手哭诉:“霖哥儿,你说万一真是拐子把榆哥儿拐走可咋办,他又不爱说话,要是那些人打他,他肯定连求饶也不会,那是不是会被打得更狠?!”
这事不能想,越想杨瑞越害怕,他现在脑子里全是赵榆被打骂、被欺负的画面。
阮霖倒不认为赵榆会被拐走,只是昨个还只是难过的人如今不见,总要有个缘由。
“二叔么,今日在外面可是有人说了榆哥儿什么?”
“怎么会。”杨瑞一顿,“就一个阿么说了两句我有了这个孩子,正好让榆哥儿照顾。可这也不算啥,谁家老大不管小的。”
阮霖并不认为这句话让赵榆想多,这句话只是杨瑞认为最重的一句话。
“二叔么,他们可夸了你这胎像个小汉子,以后赵家的香火全指望他?”阮霖问道。
“你咋知道?!”杨瑞惊了。
阮霖一哂,还真是如此,转瞬间,他想到一个地方:“二叔么,我先出去一趟。”
现在不能告诉杨瑞他的猜测,万一不是,心情大起大落恐怕对杨瑞的身体更不好。
·
出去没多久他碰到在村里找人的赵世安,现在去县里还早,赵世安认为他不如先在周围找一找,等天快亮再去县里。
两人遇见,赵世安看阮霖神色不对,问他要去哪儿,阮霖把他的猜想说了,赵世安拿了个火把和他一块去了山上。
路上阮霖想着事,没注意到身后瑟瑟发抖的赵世安,他走到上次赵榆爬得大树底下。
山上的月光被树木遮掩,让人看不清楚,微弱的火光被吹得东倒西歪,他看眼前枝繁叶茂的大树,想到上次他和赵榆一块来山上。
赵榆说过,他喜欢树。
阮霖走近,抬头喊道:“榆哥儿。”
没人应,阮霖再次呼喊,还是没人应。
阮霖刚要爬上去,胳膊被身后的赵世安拉住,一扭头见赵世安满脸惊慌的模样,他愣了一瞬后哑然:“我上去一趟,很快下来。”
赵世安看周围树木张牙舞爪的样子,耳边又是呼呼的风声,跟小孩儿哭声似的,他腿有些软,但他不愿意承认,他要面子:“他没应,他一定不在。”
阮霖无奈转身拍拍他的背:“不用怕。”
赵世安太会顺坡下驴,他腻歪在阮霖身上:“好吧,我就是害怕。”
阮霖:“……”
树上正悲伤的赵榆默默道:“霖哥,我没事,你们回去告诉我小爹,我明早就回去。”
阮霖和赵世安同时抬头,阮霖一把推开赵世安,严肃道:“你现在回去告诉二叔么和二叔,榆哥儿没事,但不要告诉他们我们现在的位置,明早我和榆哥儿一块回去。”
赵世安:“?!”
他难以置信,“我害怕!”
阮霖一笑:“你再废话我怕我想弄死你。”
赵世安咽了咽唾沫,周围好像也没那么可怕,他一步三回头,在看不到阮霖后,拽起衣服下摆,一路狂奔回村里。
阮霖往前走了几步,见赵世安跑起来,他脸上笑意加深。
几瞬后,他回头看眼前的树,格外的高大。
他爬上去,在看到隐约的身影后,他找了个挨着赵榆的树干坐下,再抬头,透过细碎的月光他看到了赵榆红肿的双眸和满脸的泪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