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南方巷弄的灯次第亮起时,何阳的手机在画架上第三次震动。他瞥了眼屏幕,林小满把他拉进的“绒毛中学老班群”正以99+的速度刷新,置顶消息是张泛黄的毕业照——他的空位被P上了黑猫贴纸,旁边写着“我们的小猫去哪了”。
【林小满(橘猫本橘)】:@何川 何川老师!快出来聊天!
【陈墨(摄影担当)】:(上传视频)学神在给你窗台的花施肥,银渐层猫耳抖得像筛糠
【老班(绒毛熊)】:小何啊,当年你物理卷画的小猫,我还留着
何阳的指尖在屏幕上悬着,狼尾长发扫过手机边缘,遮住了眼底翻涌的情绪。他看着群里弹出的一张张旧照片:十二岁的宋凛蹲在孤儿院门口,手里拿着热牛奶;十六岁的自己趴在宋凛腿上睡觉,尾巴卷着他的手腕;还有绒毛中学的合欢树下,两个少年的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
【宋凛(银渐层本层)】:@何川 阳阳,该吃药了。
消息弹出的瞬间,何阳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想起十二岁那年咳嗽不止,宋凛每天逼着他喝的枇杷膏,想起十年后在电子厂打工,深夜咳血时,下意识摸向胸口的铃铛。狼尾发梢扫过窗台的铃兰花,叶片上还沾着宋凛傍晚浇的水,像极了当年他眼里的星光。
“有完没完了你们!”他在聊天框里打下这句话,手指却在发送键上顿住。十年前的软糯尾音早已被尼古丁磨成冷硬的棱角,他删掉“你们”,改成“?”,又把感叹号换成句号,最终发送出去的消息变成:“有完没完。”
【林小满(橘猫本橘)】:何川老师!你这语气跟何阳一模一样!
【沈砚周(北极狐)】:@宋凛学神,猫薄荷起效了?
【陈墨(摄影担当)】:(抓拍学神耳尖爆红瞬间)
何阳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头像,狼尾长发下的下颌线绷得更紧。他想起宋凛总说“阳阳说话要带‘嘛’‘呀’才可爱”,想起自己偷偷练习时,被少年笑着揉乱的头发。右心口的铃铛突然发烫,提醒着他那枚藏了十年的旧物,和此刻群里刷屏的、关于“何阳”的记忆。
“我再说一遍,”他打下这行字,刻意把字体调成粗黑,“我不是何阳。”发送出去的瞬间,隔壁出租屋传来林小满的尖叫:“学神!他否认了!”紧接着是宋凛低沉的回应,听不清内容,却让何阳的指尖微微颤抖。
【老班(绒毛熊)】:小何,当年你妈妈走后,小凛天天来学校给你送午饭
【沈砚周(北极狐)】:@何川 十二岁在孤儿院偷牛奶的黑猫,不是你?
【陈墨(摄影担当)】:(上传何阳十二岁偷画的银渐层猫,背面写着“我哥”)
何阳猛地锁屏,狼尾扫翻了桌上的草莓糖盒。糖纸撒了一地,反射着手机屏幕的微光,像极了宋凛腕间铃铛的碎光。他踢开画凳,听着隔壁传来的、宋凛翻动相册的声音,和十年前在绒毛中学的夜晚一样,规律而安心,却让他更加烦躁。
“再见,别烦我。”他在群里打下最后一句,手指重重按在“退出群聊”键上。狼尾发梢扫过窗台的铃兰花,花朵在夜风中轻轻摇晃,像在挽留。手机屏幕暗下去前,他看见宋凛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阳阳,我在楼下等你。”后面跟着个举着铃铛的小猫表情包,和他十二岁时存的那款,连尾巴卷曲的弧度都一模一样。
“明天去助理家睡。”他对着空气低吼,狼尾长发散落在锁骨,露出的后颈旧疤在灯光下泛着淡红。工作室的玻璃幕墙映出他紧绷的侧脸,右眼尾的红痣像滴即将坠落的血珠。他摸向心口的铃铛,金属冰凉的触感混着体温,让他想起宋凛掌心的温度。
楼下传来林小满的抱怨声:“学神,他退群了!”接着是宋凛的脚步声,铃铛碰撞的轻响越来越近,停在工作室楼下。何阳躲在百叶窗后,看着银渐层少年仰望着他的窗户,腕间铃铛在夜色中晃出细碎的光,像极了十二岁那年,少年举着手电筒,在孤儿院门口等他的模样。
“靠……”他把脸埋进狼尾里,闷声骂道。指尖却不由自主地摸向手机,点开那个刚刚退出的群聊,看着宋凛的头像——那片熟悉的铃兰花海,签名栏的“等风也等你”在黑暗中仿佛发出微光。他想起十年前在绒毛中学,宋凛说“阳阳,不管你躲在哪,哥都会找到你”,此刻这句话像根细针,轻轻刺破他用冷漠筑了十年的高墙。
而楼下的宋凛,看着工作室紧闭的百叶窗,指尖轻轻抚摸着腕间的铃铛。他知道何阳在看,像当年躲在衣柜里一样,用沉默当盔甲。但这次他没离开,只是把带来的热牛奶放在便利店门口,牛奶盒上用马克笔写着:“阳阳,少抽烟,记得吃药。”字迹是他模仿了十年的、何阳独有的歪扭风格。
工作室里,何阳盯着便利店门口的牛奶盒,直到灯光熄灭。他摸出藏在沙发下的铁盒,里面装着所有与宋凛相关的东西:磨平刻痕的钢笔、缺角的糖纸、还有那张被雨水泡过的明信片,背面的“哥,我在这里很好”已经模糊,却仍能看见画着的小猫尾巴,卷着枚铃铛。他把铃铛攥在掌心,感受着金属与皮肤的贴合,突然发现,铃铛背面刻着极小的字:“阳阳,别躲。”
窗外的夜风穿过巷弄,吹得工作室的风铃叮当作响。何阳看着铁盒里的铃铛,又看看楼下空无一人的便利店门口,牛奶盒在晨露中微微发亮。他深吸一口气,狼尾长发垂下来,遮住了右眼尾的红痣,却遮不住他指尖微微的颤抖,和心口那枚铃铛,因靠近而越发清晰的、与楼下那枚同频的跳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