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十二月,谢栖就开始发愁要送褚青什么生日礼物了,他盘算着想在生日那天跟他说分房间睡的事。
但在这一天到来之前发生了一个意外。
天有多冷谢栖就有多爱往褚青怀里钻,褚青跟个火炉似的,无论什么时候都是热乎乎的。
谢栖睡觉并不老实,夜里时常会踢被子或者一脚踹在褚青身上,他毫不介意,就算被闹醒也只会一声不吭地再把谢栖搂怀里。
放了假的寒冬腊月早上都起不来床,窗外北风呼啸,被窝里却又热又软和,谢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他扒拉下被子看向床头的闹钟,才十点钟。
瞌睡虫又爬上谢栖的神经,他昏沉之际又要睡过去,但身后却貌似多了什么东西抵在他两腿间。
他本以为是褚青的手,但低头一看小腹上正绕着两条手臂,褚青紧紧的搂着他,除非他长出第三条手臂了。
谢栖的大脑冷静了两秒钟后疯狂运转起来,但一扭过头神经就被烧坏了。
“褚青!”
尖锐的嗓音不管不顾的冲进褚青耳朵里,他惊醒过来,头脑发懵的看着眼前一个个重影的谢栖。
“砰!”
褚青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脚踹下了床,他一手扒着床沿坐起来,满脑门问号的看着谢栖:“哥,怎么了?”
“你!”谢栖也坐了起来,揪着被角挡在胸前,“你······”
十分钟后,谢栖裹着长袄踩着棉拖鞋敲响了温枫的门。
“怎么了?”温枫诧异的看着光着脚踝的谢栖,忙把他迎进屋里,“大早上就跟褚青吵架了?”
谢栖脸红红的,瘪着嘴,一头扎进他怀里,“温枫哥······”
温枫把他楼进怀里,揽着他后背拍,一手摸了摸他头顶,“怎么委屈成这样了,宝贝。”
“嗯?”温枫掌心摩挲着他的脸,“跟我说说。”
谢栖头发都拱乱了,枕在温枫肩上朝他眨眨眼,“就是,就是褚青他······”
“他刚刚······”
看着他一双漂亮的眼睛激起水波,眉头似拧非拧地蹙着,温枫忍不住伸出两根指头挠他的下巴,“你要是不愿意说也没事,他惹你不高兴了就是不对,我这就找人把他揍一顿给你出气,好不好?”
谢栖把脸埋起来,两手抱着脑门,“他就是惹我了。”
“他特别坏。”
“哦?”
谢栖不肯抬头,支支吾吾的回答:“别打他的脸。”
温枫忍着笑,“那可就说不准了,他学了这么长时间的拳击得多找几个人围攻他。”
“啊······”谢栖面露难色。
发生了这么件不尴不尬的事后谢栖回了家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了,但褚青面色如常,一副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哥,你换的衣服呢?我一块洗了。”
谢栖早就给家里添了洗衣机,但贴身的衣物褚青还是习惯手搓,“哥?”
“啊?”谢栖装不下去了,只能扯掉耳机,“什么?”
“我要去洗衣服,你的呢?”
“裤子和毛衣都在椅子上。”
“其他的呢?”
谢栖摆摆手,“其他的我自己洗就行了。”
褚青无奈的看着他:“哥,你以前都没洗过,洗不干净怎么办?”
“怎么会洗不干净,不就是倒上洗衣粉搓搓。”谢栖惯会虚张声势,“你别瞎操心了。”
褚青不管,径直走向侧卧拉开衣柜。
谢栖一路追到卫生间,还想拦住褚青,但他如今力气完全敌不过褚青,只能被推出来。
“哥,你乖,去玩电脑。”
谢栖:“······”
他思索起来,这句话和这副口气未免都太耳熟了,他听过太多遍了,但现在竟然连褚青都这么跟他说话了。
关安上楼觅食,听见谢栖的嚷嚷声,“岂有此理!”
“吵什么?”关安睡了个饱觉,心情大好:“褚青又怎么你了?”
“他没大没小的。”谢栖找茬向来很有一手,“简直不像话。”
关安打开冰箱翻找,“你就有大有小了?好意思说他?”
他很有先见之明地躲在冰箱门后,挡住了谢栖砸来的碧根果,“你看你。”
“我决定跟你分床睡。”谢栖好不容易把这句话说出来,“把主卧打扫一下,我们俩一人一间。”
关安和褚青齐齐看向谢栖,都是一脸惊讶。
“哥,你说什么?”
“你想住哪一间?你先挑。”
“哥?”褚青走到谢栖跟前蹲下,“你别生气了,我错了。”
他一手搭在谢栖大腿上握着晃了晃,“这么冷的天你一个人睡万一冻着了怎么办,感冒了得吃药打针。”
谢栖咬着牙把脸别过去了不看他:“没事,我多盖几层被子。”
“没有你,我睡不着。”
关安翻了个白眼,抱着搜刮到的食物往外走,“我就是闲的在这看你俩闹。”
“真能分开来才怪了。”
“不行!”谢栖很坚决,“你都十五了,下半年开学都上高一了,还跟我睡一张床太······”
“不太合适了。”
褚青定定的看着他,“好。”
于心有愧,谢栖就颇费心思地给褚青准备起生日礼物,他本来想亲自下厨,被温枫好说歹说劝住了。
“那就只能买这买那再给钱了。”谢栖伸了个懒腰,“听起来怪俗气的。”
关安正在厨房给温枫装柜子,大少爷为了纾解工作压力一口气买了十来个马克杯,一个赛一个的贵,他设计了透明的上墙橱柜,准备凑齐一墙摆着观赏。
“谢总也是财大气粗到开始追求雅致了,快问问你温枫哥,他最擅长花钱了。”
温枫朝他微笑。
谢栖对他龇牙。
分床睡了三天后谢栖推开房门就被褚青吓了一跳,“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你夜里干什么去了?”
褚青躲开他的眼神,“没干什么。”
他饭也没吃两口,谢栖亲手盛给他的汤都不喝,“我想回屋待会儿。”
门关上后谢栖瞪大了眼睛,“关安哥,你看到了吗?”
“什么?”关安咬着后槽牙忍住笑,“一颗破碎的少男心吗?”
谢栖:“······”
“我是说褚青快掉到下巴上的黑眼圈。”
“他不是早就说了吗,没了你他睡不着觉。”
“谁知道他来真的?”
到了褚青生日那天,谢栖在新开的酒楼里订了间最好的厢房。
一见面张静安就诧异地把褚青拉住问怎么了,“你现在正是长个子的时候,睡觉时间一定要有保证。”
知道实情的温枫嗓子都快咳冒烟了,谢栖更是恨不得从地上刨个洞钻下去,关安只顾着点菜,头都没抬。
“小姨,我没事······”褚青人模狗样的,“你考试时间定下来了吗?”
“到时候我们去送你。”
他扯开了话题几人才聊起来,谢栖总有些不安,频频看向褚青,他不知道自己做下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吃蛋糕的时候谢栖脸上不小心蹭到块奶油,关安头一个发现的,“哈哈哈,切那么大块蛋糕,你大半张脸都埋进去了······”
褚青扯了张纸递到谢栖手边,“哥,擦擦。”
谢栖一只手上也有奶油,另一只手拿着勺子,但褚青只是看着他,丝毫没有帮他擦的意思。
温枫和张静安都看了过来,看清谢栖眼中一闪而过的失落后笑容都僵在了脸上。
回了家后谢栖才把最后一样礼物交给褚青,他买了好几套衣服,成打地塞进衣柜里,还有块手表,四位数的钢笔,以及几双新球鞋。
“这张卡里的钱完全由你自己支配,不要花在家里买菜上,给你自己花。”
谢栖又给他一张银行卡,“以后的钱我都给你打这张卡里。”
“嗯。”
褚青把卡放在桌上就朝卫生间去,“哥你记得泡脚。”
谢栖看着他的背影,“哦。”
他转身回了主卧,换了衣服就坐在床边不动弹了,盯着深色的木地板发呆。
“咚咚。”敲门声响了两道,谢栖抬头看向端着热水盆的褚青,“哥?”
“干嘛。”
谢栖说着又垂下眼,他也说不清自己在别扭什么,就是心里阵阵的难受,总觉得不得劲。
主卧的灯是新换的,谢栖看着蹲在自己面前的褚青,这个角度看去他的黑眼圈更明显了。
他张了张嘴,但看到褚青抬起头又闭上了。
即使在深冬褚青的手也很热,他两手箍着谢栖的一截细白的脚腕,指腹摩挲着凸出的踝骨,他的双眸颜色极深,黑幽幽地倒映出谢栖的脸。
“哥。”
“你是不是有话想跟我说?”
谢栖掀起眼,他静静地望着站立起来的褚青,他长高了,也长大了,早不是从前那个跟在他身后一声声的喊哥哥的孩子了。
他比谁都清楚褚青的成长,在无数个夜间和清晨,他能感受到那个怀抱的每一寸生长。
“生日快乐。”谢栖在心里叹出一口气,面上却眉眼弯弯的笑了:“又长大了一岁,开心吧?”
褚青点点头,又摇摇头。
谢栖眉朝上扬,“为什么不开心?”
褚青也回屋换过衣服了,身上只剩一件圆领的保暖衣,露出红绳挂着的那枚玉观音,被灯照着,亮莹莹的。
他脖子上那根红绳换过一次,谢栖本想给他买金链子,但褚青执意还要跟从前一样的红绳。
顺着他低下去的目光看,谢栖眼眶一酸,他当初把这块玉给褚青是希望他能平平安安的,失去所有亲人的他,身边只有褚青了。
那时的褚青,是他所拥有的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