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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如烟出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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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初九,伏暑正浓。

太傅府中却格外忙碌,连平日清冷的内院也添了数盏红灯笼。虽未张扬,门前却已有数道消息悄然传开。

——应家庶女,应如烟,将于七月中旬,嫁入东宫,为侧妃。

消息传得并不高调,甚至比不上旁支子弟纳妾那般热闹。可在知情人眼中,这桩亲事,比金榜题名还来得意味深长。

谢皇后薨逝不过月余,东宫尚挂素,按理不该谈及喜事。

可内廷近日忽传口谕,称太子妃苏箴言身染微疾,需静养休摄,后宫侍女难以照料,太子不忍其辛劳,特以“恩赏礼制”为名,请旨纳应如烟为东宫侧妃,暂掌起居之责。

此事说是“代理”,实则名为“赐婚”。圣上虽未亲发圣旨,却默许传信,御前内监亲自送来衣冠礼册,仪制从简,却名分俱足。

宫中私议纷纷,皆道是太子妃素来识大体,早年丧妹,视应如烟如妹,将其引入东宫,不过是“内助”之举,安抚应家,巩固旧派。

表面看,是两家联姻,一场“无可挑剔”的礼数安排;实则,是太子一脉在皇后过世后急于重建外援、扶稳根基的权宜之计。

*

应如是听到消息时,正坐在书房里为沈行之写夏日调养的药膳方。

小春子隔着帘子低声通禀:“郡主,太夫人请您过去一趟,说是家中有喜。”

她未动,只将笔搁在砚边,语气平静:“知道了。”

“有喜”这两个字,在太傅府内多半只有一种指向。果然,不出所料。

应如是未作多问,只换了件素净浅青衣裙,起身前往老太太院中。

甫一进门,便见屋中众人笑语盈盈,应如烟坐在下首,一身新裁的云纹褙子,未施粉黛,却掩不住眉眼间的春风得意。

老太太见她进来,笑意更盛,连连点头:“如是来了,快来听个喜。你姐姐有福气,太子妃亲自点名,许她为侧妃。”

应如是步至席前,略一行礼:“贺喜祖母,贺喜姐姐。”

应如烟起身回礼,笑得温婉:“妹妹言重了。这本是祖母积德,父亲庇佑,我不过是托了应家的福。”

她言语谦和,眉眼却带着掩不住的得意。她瞥了应如是一眼,低声续道:“也亏了妹妹当日婉拒,否则这场富贵,怕是落不到我头上。”

厅中气氛顿时微滞。

老太太却并未制止,反而满意地笑道:“你们姐妹各有所归。如烟这孩子,稳重识礼,愿意为家分忧,不负我一番教养。”

“正妃也罢,侧妃也罢,入了东宫,就是登了高枝。日后太子登基,旁人再说她庶出,又能如何?”

应如是低声应着,脸上未见异色。她望向应如烟的眼神沉静而淡然,仿佛那被应如烟试图捧在掌中的东西,于她而言毫无重量。

应如烟却从她这份淡漠里生出一种无名的焦灼。

——她得了东宫之门,却得不到她的惊诧,也得不到她的嫉妒。

她恍惚间意识到,自己这场胜仗,赢得极不痛快。

*

应如烟坐回席上,轻轻抿了口清茶。

她原本以为,此番能嫁入东宫,便能彻底扳回一局——从小到大,她与应如是一同长大,却永远活在她的背影之后。她是嫡,她是皇后至亲,她天生受宠、生来耀眼。

可现在她得到了应如是不要的东西,东宫侧妃之位,太子妃亲口应下,礼数齐备,甚至太子本人也在谢皇后七七前后亲自遣使,以“知礼重情”的名义替她过门。

这一切,是“荣宠”,是“抬举”,是旁人梦寐以求的台阶。

——可为何应如是看她的眼神,却像在看一场微不足道的交易?

她分明不是轻视。她太清醒,太克制了。那眼神甚至没有轻慢,只有旁观,像是在看一个注定要走入风口浪尖的人,尚不自知地欢喜。

*

老太太一边吩咐丫头们加炭凉茶,一边高声喜道:“这回应家总算也有个在宫中的人了!”

“如是你虽贵为郡主,可到底未出阁。如今如烟进了宫,成了太子侧妃,将来若立后,也算我们应家的福气。”

她话音落定,意味十足地看了应商一眼。

应商自始至终未作声,只手指轻敲扶手,似是心神不在。

老太太觉察到他神色,语气微沉:“你可别又像上回那样,挑东挑西——这门亲事是太子妃亲口应下,皇上也点了头,宫里已发了口信,七月十八日迎娶。”

“如烟是庶出又如何?太子身边能有这样一个得体懂事的人,将来必有用得着的地方。”

应商终于抬眼,语气沉着如旧:“母亲既已应允,孩儿自然不拦。但如烟入宫之后,若有风波,您可莫怪孩儿未曾劝阻。”

老太太哼了一声:“后宅之争,自古有之。我教出来的孙女,岂是会吃亏的?”

应如烟笑道:“父亲放心,女儿谨记家训,不敢失礼。”

说罢,她转眸看向应如是,语气一派温婉,却意有所指:“姐姐也不必替我忧心。我虽不是嫡出,可太子妃亲自来府中看我三次,言辞真切,允我入宫即为家人。她说姐姐不愿,是我之幸,也是我之机缘。”

应如是望着她,唇角似笑非笑:“既如此,祝妹妹荣登高位,前程无忧。”

她声音不高,却恰恰掐在“荣登高位”四字上,淡淡的讽意转瞬即逝,叫应如烟下意识攥紧了袖口。

老太太却并未察觉,只笑着吩咐下人摆果点茶:“如是,若你愿去送送你妹妹,我自是高兴;若不愿,也不强求。总归我们应家,今后该是与东宫一体了。”

应如是垂眸应声:“孙女明白。”

*

这日风重蝉噪,暑气逼人。

而在盛夏深宫的帷幕后,一场新的角力才刚刚揭幕。应如烟将以侧妃之名,步入权谋之地;而她自己,却早已站在了这盘棋局之外。

但局中人不知,局外人未退。

东宫之门,一旦踏入,便不再是家门女儿。

只是应如烟还不知,她所嫁之人,已然是倾倒前的高塔——风一来,就塌。

*

应如烟嫁入东宫这日,天色奇闷。七月十八,连早起的风都带着一股湿热的厚重,云层低压,蝉鸣不歇。

应家并未大张旗鼓,只在门外挂了几串红结与白纱相间的缎带。太子侧妃的位份虽不如正妃隆重,却也远胜寻常命妇。皇城送来的迎亲仪仗不显华奢,却极讲排场,仪卫整肃,鸾舆前引,恰恰踩在那份“贵而不张”的尺度上。

应如是未着礼服,只身着一袭烟青色素纱立于垂花门内,手中执扇,远远望了一眼迎亲队伍。

红盖头盖上,应如烟被扶上车舆,她微偏过头,似在寻找什么,终是目光一顿,落在门内那个安静立着的人影上。

她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不知是示意,还是示胜。

她没有招手,也没有言语,只眼神明亮如火,仿佛在说——我得到了你不肯要的一切,而且我会牢牢抓住它。

应如是未动。

她站在那里,宛如画中一棵松树,静极冷极。

她并未祝福,也未送行。只是看着。

车舆缓缓远去,应如是才转身往回走。

应老太太站在堂前,望着迎亲队伍渐行渐远,眉开眼笑:“我应家也算是天家亲了。”

“如烟有心机,有眼力,将来在宫中未必不能立足。”

应商站在她身侧,神色淡淡未置可否。

“如是呢?”老太太转头,“你怎么连句吉话都不说?”

应如是止步回身,面上仍带着浅浅的笑:“我只望她平安。”

老太太一愣:“这算什么话?”

她不再答,只微一行礼:“孙女回去歇一会儿,今晨略有头痛。”

她行止如常,声音无恙,转身时衣袂拂过石阶,沉静如雪。

但她心里却隐隐泛出一种说不清的苦意——并非嫉妒,也非怨怒,而是一种近乎预感般的惋惜。

她知道,应如烟不是进了东宫,而是进了一场漩涡。

而这场漩涡,风声已经起了。她若识得风向,还能在浮沉中自保;若执意逐高,就只能任它吞没。

东宫的门,看着光风霁月,实则一脚踏进去,连退路都难寻。

*

她走回自己院中,换下一身薄纱,坐下没多久,小春子便匆匆进来:

“郡主,王爷今日中午有些不适,您看……”

应如是立刻起身,神色一敛:“备药箱,去王府。”

她快步出了门,手中裙带翻飞,迎面一阵风过。

今夏依旧闷热,热得叫人无法喘息——

而她要顾的人,还在病中苦撑,无从言语。

她无暇他顾。

东宫的喜事,再不关她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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