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天边泛起蟹壳青时，宿云微抱着昏昏欲睡的白大王推开了小院的门，晏屿的大衣仍披在他肩头，残留的松木香混着体温，将山间的寒意隔绝在外，白大王的尾巴扫过青年手腕，痒意让他脚步一顿，鬼使神差地回头看了一眼

浅粉色的瞳孔掠过身后那道颀长的影子——晏屿仍立在石头路的尽头，西装革履被晨露洇湿了肩角，却依旧挺拔如松

宿云微下意识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捏了捏白大王的肉垫，转身合上了门

晏屿站在廊下点燃一支烟，灰眸映着紧闭的院门，火星在雾色中明明灭灭，脑海中反复回想起方才宿云微回头时的那一瞥，划过的审视像是错觉，却像一片雪落进心口，无声无息地化开

他忽然想起老板近日躲闪的眼神和意味深长的笑，灰眸蓦地沉了下来，摸出手机拨通边度的号码，嗓音低哑：“带两瓶威士忌来老板的私人大厅，现在。”

半小时后，边度拎着两瓶威士忌踹开了老板的房门

“来！庆祝二哥第一次被人当空气！”打着眉钉的青年笑得放肆，将酒瓶重重砸在桌上

老板瘫在懒人沙发里打游戏，头也不抬：“边少大早上发什么疯？”

“赌局啊赌局！”边度挤眉弄眼，“群里都传遍了，说咱晏总追人追得茶饭不思，结果连人家私人号都没加上——”

老板一听这话来了兴趣，手机一丢，自觉拿过一瓶酒：“那可不是，他连我都是半年才给了个笑脸！当初我就不该图一时新鲜给的工作号，小云私人号我都是上周才加上！三年啊整整三年！”

三杯下肚，话匣子彻底崩开：“我跟你说！小云这人看着冷，其实可会气人了！他当年啊——”

……

晏屿走进来的时候，桌子上倒了几个空瓶子，空气中弥漫着各种酒味

老板瘫在会客室沙发上面色潮红，边度举着空酒瓶冲晏屿挑眉：“这老狐狸醉狠了，连高中打赌输了穿裙子的事都招了。”

晏屿半蹲下身，灰眸暗涌：“赌约内容。”

老板又灌了口酒摇头晃脑：“什么赌约我可不知道！不能说……不能说这是我和小云的秘密……”

“再加一箱xxx25年。”晏屿指尖叩了叩木桌

老板的眼睛瞬间亮了：“成交！”

他歪在藤椅上，醉醺醺比出两根手指：“小云赌你最多十四天就会摔门走人，我赌一个月……嗝，现在第十天了哦？”又突然捂住嘴，含混嘟囔：“完了完了，他要知道我泄密，下次肯定不带大王来巡山了……”

又一瓶见底后，老板眼神开始发飘，话匣子彻底崩开：“嗐！小云多笋呐！之前那帮二世祖平均六天就破防骂街，也就我！坚持了半年才混成朋友……你猜他怎么评价你？‘比之前的聪明点，但没区别’——”他打了个酒嗝，突然拍桌狂笑，“我可是看在我们的交情上押了一个月呢！结果十天了你连他私人号都没加上哈哈哈哈……”

边度一边憋笑一边手速飞快地在二代群发消息：【震惊！二哥追人十天连好友位都没混上！】

群内炸出一堆：

【卧槽！哪位神仙这么猛？】

【晏总也有今天？求直播！】

晏屿没说话，只垂眸摩挲着酒杯，冰球在琥珀色酒液中浮沉，倒映出他眼底幽暗的执念

将最后半瓶酒推到老板面前：“还剩四天？”

“对啊！四天后你要是没放弃，他就得给我亲自设计后山瀑布的布局……”老板醉醺醺地比划，“小云说你这种体面人……嗝，撞十天南墙就该找台阶下了……那些二世祖被骂一句‘恶心’就跳脚，你啊装一辈子绅士也捂不化雪的……”

边度录下发到兄弟群，消息瞬间彻底炸开：【二哥追人进度：好友位未解锁，赌约倒计时四天】

晏屿盯着屏幕上各种赌注，指腹无意识摩挲西装袖扣，阳光漫过窗户，他忽然起身顺过老板的钥匙

边度的偷笑声戛然而止——晏屿起身扯松领带，眉尖凝着山雨欲来的偏执，他被吓得酒醒一半：“卧槽二哥你干啥去！您不会打算非法入室吧？！”

— — — —

晨雾散去，宿云微蜷在吊篮里半梦半醒，白大王霸占了大□□绒服，爪子还勾着他的白发，晏屿立在院外望了许久，最终用从老板那里顺来的备用钥匙开门走了进去

苍白的脚踝垂在吊篮边晃荡，还能从薄皮上看见血管，晏屿单膝跪地，掌心虚虚圈住那截冰凉的肌肤，嗓音压得极轻：“宿云微。

宿云微被脚踝的触感惊醒

阳光从窗帘缝隙漏进来，映出吊篮边半跪的身影，晏屿的掌心贴着他凸起的踝骨，西装革履与晨露格格不入，灰眸却亮得惊人：“能不能给我四天？”

白大王炸毛的哈气声终于让宿云微掀起眼皮

青年试图抽回腿，却被更轻柔却不容拒绝地扣住，晏屿的拇指抚过他脚背淡青的血管，像触碰博物馆里易碎的琉璃器：“不用回应，不用改变，只要允许我证明——我和那些垃圾不一样。”

宿云微忽然想起傍晚餐厅里那份布丁，被自己用银勺切成规整的六等份，此刻晏屿的目光正如融化的焦糖，滚烫粘稠地裹上来，让他无端生出一股莫名的冲动

“随你。”他翻过身将脸埋进靠枕，白发狼尾扫过晏屿手背，像一片抓不住的雪

男人低笑一声，将毯子仔细盖到他的腰际，关门声轻响时，宿云微听见院外传来引擎轰鸣——边度正把醉醺醺的老板塞进车后座，骂骂咧咧道：“灌醉套话还非法入侵，晏总你他妈真刑啊！”

老板宿醉醒来时，手机已被消息轰炸成二战现场，二代群里飘满红包，最新一条是边度的调侃：【晏总今早非法入侵讨女神垂眸去了】配图是晏屿进入小院的背影

老板揉着太阳穴给宿云微发消息：【小云，赌局我先提前认输了，妈的这疯子来真的】

青年秒回一个句号。

午餐时分，独栋门口石板上悄无声息多出个藤编食盒，三层漆器盛着鳗鱼饭，玉子烧切成猫爪形状，最底层冰镇着宠物食用级的酸奶，全是宿云微和白大王偏向的口味

白大王扒着食盒冲宿云微“喵呜喵呜”，爪尖悬在酸奶盖上方要落不落

“叛徒。”宿云微揪了揪猫耳朵，指尖却诚实地拧开保温层，鳗鱼鲜甜混着米香漫上来时，他听见院墙外极轻的快门声

边度蹲在监控室啃西瓜，看晏屿对着手机里的偷拍照皱眉：“你搁这儿cos狗仔呢？这都第十七张了，人家不就穿了件新卫衣？”

照片上的青年正在晾猫窝，白发罕见的扎起，撇在肩膀上，宽松的卫衣领口滑出半截锁骨，晏屿将画面放大又缩小，最后定格在衣摆的Q版白猫上，“你能懂什么。”

边度：“……”

晚上和宋景视频的时候比云宝被疯子窥窃更让他破防的是，白大王的体重终于再创新高

视频通话里，宋景指着这边电子秤的手都在抖：“十五斤！十五斤啊宿云微！你当养猪呢？！”屏幕这头，缅因猫正瘫在宿云微膝头舔爪子，肚皮上的绒毛随着呼吸起伏，活像一团发酵过度的糯米糍

宿云微捏了捏猫后颈的软肉，指尖陷进厚实的毛层里：“是毛量。”

“放屁！上个月体检医生都说它脂肪率超标了！”宋景气得把桌子拍得砰砰响，“今天开始断冻干，每天绕湖暴走三圈——你和大王一起！”

世界突然安静了

宿云微低头与白大王对视，浅粉色的瞳孔映出猫儿骤然僵直的金眸，白大王“嗷”地炸开尾巴，一爪子拍飞了茶几上的宠物电子秤

次日清晨五点，山间雾气未散

晏屿拎着咖啡走近湖边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宿云微披着晨露蹲在钓点旁打哈欠，白发凌乱地翘起几缕，手里攥着根荧光蓝的牵引绳，绳子的另一端拴着只生无可恋的白毛团子，正用爪子扒拉满地落叶泄愤

晏屿强忍笑意，将热咖啡放在石板上：“需要场外援助吗？”

宿云微刚要开口，牵引绳突然绷直。白大王借着体重优势猛冲出去，拖着猝不及防的青年踉跄两步，狼尾发梢扫过晏屿的袖口，等两人追到时，猫早已蹿上树梢，爪子里还勾着被挣开的绳子

“大王。”宿云微仰头唤了一声

“喵嗷！”白大王把树干挠得木屑纷飞

“下来。”

“哈——！”

晏屿解开袖扣往树根一靠，灰眸映着晨光里对峙的一人一猫两个白团子，“或许可以试试这个？”他变戏法似的从纸袋掏出一包鳕鱼条，包装袋的窸窣声让树梢瞬间垂下条蓬松的大尾巴

宿云微皱眉：“宋大哥不让。”

“是冻干形状的化毛膏，”男人拿出检测报告晃了晃，“宠物医生特批过大王可以实用。”

白大王的金瞳倏地亮了

当老板叼着油条晃到南区时，看到的就是晏屿举着化毛膏当诱饵，引着白大王绕湖转圈的荒唐画面，宿云微拎着空鱼篮跟在后面，袖口沾满猫毛，冷着脸像在给某种邪教仪式护法

“我投资五百万修的环湖步道，”老板咔嚓咬断油条，“就是给你们当逗猫棒用的？”

宿云微瞥了眼手机计步器：“还有两公里。”

“我说晏总，”老板戳了戳晏屿后背，“您那价值上亿的并购案文件还在我办公室吃灰呢。”

男人手腕一扬，化毛膏在空中划出完美抛物线，白大王腾空跃起的瞬间，他转头微笑：“并购案能让我家猫学会巡回吗？”

老板翻了个惊天大白眼，刚想怼大王什么时候成你家猫了，宿云微已经一果子砸了过去

晏屿低头闷笑出声

老板也低头手指疯狂敲打屏幕：【完了完了二哥真成恋云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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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位总裁的笔记本

「10:30 晾衣绳断，偷藏备用夹」

「13:15 偷吃大王酸奶沾到鼻尖」

「20:47 对着直播打哈欠」

以及最下方更新的

「他现在连讨厌我烦我都懒得装，多可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