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窗帘被白大王咬开，雾散后的阳光相当明媚，宿云微蜷缩在懒人沙发里，窗外的无人机早已飞走，只剩桌上那份猫饭被白大王舔得锃亮，此刻正摊着肚皮晒太阳，尾巴尖懒洋洋地扫过地毯，银铃铛在猫爪的拨弄下叮咚作响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宋景的消息还在轰炸，各种白大王小时候的照片被发过来，发完后又换成文字轰炸——

【大王的肚子我一看就知道肯定又重了！他真的该减肥了！】

【你也不想它以后胖的连你的床都跳不上去吧？】

【别忘了它曾经是巴掌大的奶猫！你再纵容下去，它就该改名白大山了！】

宋景咬牙切齿的脸仿佛可以透过手机浮现

宿云微默默转动眼珠……还是看不出来哪里胖了，多健康，还能当空中飞猫

……宋大哥真是年纪到了，宿云微脑海里大不敬的飘过一句，随后冲白大王勾了勾手指从懒人沙发里爬起来，“走吧大王，我们去找找鱼竿还在不在。”

南方这几天开始升温了

宿云微戴着宽檐草帽坐在湖边，鱼竿斜插在泥地里，白大王趴在树荫下啃磨牙饼干，连猫都看出自己的孩子是钓鱼绝缘体了

“大王，你说宋大哥是不是在鱼钩上涂了驱鱼符咒？”宿云微将鱼鳞丢进空荡荡的鱼篮，白大王立刻扑过来扒拉，爪子勾住竹篮边缘“喵呜”一声摔了个四仰八叉

青年嘴角极轻地勾了勾，伸手挠了挠猫肚皮，“再胖下去，宋大哥真的要给你改名白大山了。”

“大山多威风啊！”老板叼着根草晃悠悠度过来，衬衫领口歪斜，露出锁骨上一串猫抓痕，一边拿起手机拍下戴草帽的雪人，一边调侃他：“不像某些人，钓了三年鱼，连片鱼鳞都当传家宝供着。”

他蹲下身戳了戳白大王的肚腩，被一爪子拍开，“不过小云啊，今天南区放新鱼，你真不去试试？”

宿云微低头调线，狼尾的发梢随着动作轻晃，“不用，结果都一样。”

“那要是有人提前帮你‘教育’过呢？”老板意有所指地眨眨眼

“那只能证明有人真的很闲。”

老板哈哈大笑，“我说小云，你真不打算给晏总一点机会？人家连你常坐的钓点都摸清了，这耐心可比之前那些二世祖强多了。”

宿云微盯着纹丝不动的浮漂，声音平淡：“没区别。”

“唉这我可得以咋这么多年交情保证，我家和他家知根知底，这区别可大了！”老板猛吸一口奶茶，“那些混账只想把你当花瓶当所有物展示，但晏屿……”他忽然压低嗓音，狐狸似的眯起眼，“他去查了你16岁的事。”

宿云微顿了顿，浅粉色的眼睛转过来看他

老板举起双手先表示投降，“不是我主动说的哈，不过你放心，他没打算拿这事要挟你，”他意味深长地拖长语调，“他帮你把那个垃圾的案底彻底抹了，我来是想和你说，”

青年抿紧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鱼竿

“云朵，要不要试着往外走半步，我不是指认真谈感情，我是说比如，重新去上学？”

粉色的瞳孔颤了颤，又归于沉寂

……

傍晚的餐厅人声鼎沸，宿云微缩在角落的卡座里戳一份沙拉

白大王被老板抱走补上供去了，此刻估计正占领了老板私人的办公室当大王

晏屿端着餐盘自然地坐到他对面，牛排的香气混着黑椒汁味扑面而来

“吃太少不好。”男人放下一份DuangDuang的布丁，“你比上周瘦了。”

宿云微叉起一颗小番茄：“宋大哥付了你多少监护费？”

“倒贴钱我也愿意。”晏屿切牛排的动作优雅得像在签合同，“毕竟……盯着你的人比池塘的蝌蚪还多。”

青年抬眼看他，粉色眼睛映着吊灯的暖光：“包括晏总？”

刀叉发出碰响被放下，晏屿灰眸泛起涟漪：“我比较挑食，只对独一无二的云感兴趣。”

宿云微低头继续戳生菜，仿佛刚才的对话只是掠过的空气，直到布丁被推到眼前，他才用指尖点了点玻璃杯：“糖分超标。”

“偶尔破例应该无妨？”晏屿将银勺擦净递过去，“就像大王一样。”

缅因猫的名字像道开关，宿云微终于接过勺子，布丁在唇齿间化开时，他听见对面传来极轻的呼气声

玻璃窗外暮色渐沉，白大王甩着尾巴从私门踱步而出，嘴里还叼着老板私藏的鳕鱼干

“看来老板的贿赂政策很成功。”晏屿瞥了眼猫鼓囊囊的腮帮。

“……”宿云微垂眸将布丁分成规整的八等份，刀刃在瓷盘上发出的轻响，白大王跳上他膝头时，青年下意识调整坐姿给猫让出位置，裤子上瞬间沾满白色的绒毛

晏屿灰眸微动，突然将餐巾叠成小垫子推过去：“需要换份热汤吗？”

“不用。”

随即对话像被按了暂停键，宿云微专注地给猫擦爪子，晏屿望着他发顶翘起的白发忽然想起老板感叹过的话——“连宋景想抱他都会被肘击，但他抱着大王睡觉时，连爪子都不舍得剪。”

晏屿低笑一声，忽然从风衣口袋掏出一张镀金名片，压到布丁盘子下：“这次不逼你收，当书签用也行，”他顿了顿，语气难得带了几分无奈，“或者……垫猫碗？”

宿云微松开猫爪子，白大王将名片叼住了，朝桌子拍了两下爪子表示同意

……青年弯了弯唇角默许了

晏屿怔了下，感到心间一片痒意，想再找些话题

“宋大哥说今晚有暴雨。”青年突然开口

晏屿看着窗外晴空万里，刀叉在掌心转了个圈：“天气预报说要到凌晨......”

“我要回去了。”

宿云微抱起白大王起身，风衣下摆扫过桌角的玫瑰

—— ——

事实上，天气预报并不准

凌晨的天空依旧没有半分要下雨的样子

宿云微缩在一楼客厅的吊篮上晃悠，白大王随着他手上系着银铃的逗猫棒来回扑跳，又一次扑到后，铃铛掉在地上发出声音，青年赤着脚踩到地毯上，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才一点

“大王，我们去夜钓怎么样？”

“喵嗷！”白大王用尾巴拍了拍小孩的脚裸表示同意

宿云微弧度很小的弯起眼，翻出羽绒服穿上，再简单粗暴的动手把围巾剪短围到大王脖子上，拿起手机和手电筒关上灯带着大王很精神的扛着冷风出发

凌晨的风带着抵抗不了的真伤，宿云微踩过草径，手电筒的光束刺破黑暗，在湖面碎成粼粼银斑，白大王裹着剪短的围巾蹿到前头玩影子，尾巴尖勾着夜风，铃铛声惊起林中栖息的小雀

鱼线没入墨色湖水时，二楼未亮的窗棂正映在晏屿眼底

晏屿站在窗台低头看腕表，指针滑向凌晨一点四十——往常这个时间，青年应该亮着二楼的灯睡了

"宿......"

喉间的名字被夜风吞没，晏屿进屋换好衣服，带上小型发热器转身出门

宿云微蜷坐在折叠椅上，苍白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鱼竿，仿佛与夜色融为一体，白大王窝在羽绒服里面呼噜呼噜

脚步声突兀地碾碎虫鸣

晏屿拎着发热器走近时，正撞见青年仰头望月的侧脸——白发被风撩起，月光在浅粉色的瞳孔中碎成冰晶，整个人像一捧随时会消散的雪，他喉结动了动，刻意放重脚步：“宿先生好兴致。”

宿云微没回头，嗓音比夜风更淡：“晏总也很闲。”

晏屿轻笑一声，将发热器搁在青年脚边，暖光瞬间烘热了周遭寒意，白大王从青年怀里长出来嗅了嗅，立刻选择蜷在暖源旁打哈欠

“毕竟有人连暴雨的借口都用上了，”他半蹲下身，灰眸映着青年冷白的下颌，“我总得确认……这朵云会不会被风吹走。”

鱼竿忽地颤动，宿云微迅速收线，银鱼跃出水面的刹那，白大王兴奋地扑上去，却被鱼尾“啪”地甩了一脸水珠，晏屿看着空钩上晃荡的半片鱼鳞，低笑出声：“看来今晚的鱼比宿先生更擅长逃跑。”

宿云微垂眸整理鱼线，指尖缠上一缕白发：“它们聪明，知道咬钩会疼。”

话中若有若无的讽意让晏屿呼吸一滞，他凝视青年被暖光镀上温度的睫毛，忽然开口：“宿云微。”

这是他第一次叫青年的名字

宿云微动作顿住，浅粉色的瞳孔微微缩动

“我知道你嫌麻烦，所以过去每一次接近都打着‘交朋友’的幌子。”晏屿从大衣口袋摸出一张新的名片，“但现在我不想骗自己了——”他指尖抚过名片上的烫金纹路，“我想要的不止是联系方式。”

宿云微攥紧鱼竿，湖面倒影碎成凌乱的银斑，白大王突然跳上晏屿膝头，爪子扒拉着那张名片，发出不满的“噶呜”声

晏屿任由猫撕扯，目光却锁着青年苍白的侧脸：“你可以继续把我当打发时间的消遣，但至少……”他轻笑一声，带着无奈，“别阻止我当消遣的资格。”

凌晨的风卷着寒意刺入骨髓，青年苍白的指尖冻得发红，却抿着唇固执地捏着鱼线

晏屿轻叹，他脱下大衣披在青年肩头，残留的体温与闻不出来的香水味一同裹住单薄的身躯，宿云微没有拒绝，只是将暖灯往晏屿的方向踢了踢，白大王挤在两人中间，呼噜声混着夜风，像一首不成调的安眠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