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慈贺!”
慈贺跌倒的动静不小,几乎所有人都看向了这边。
宋玉然惊呼一声,她第一反应便是慈贺受了伤,再一想到自己的治愈系异能,连忙小跑了过来。
“慈哥!”
牧朝生正在上下其手地简单检查慈贺的全身。
安德烈来得也极快。
他迅速跪在慈贺的身旁,尽管刚伸出的手就被牧朝生有些粗暴的动作打落,但这次的他倒是没有心思和牧朝生呛声,“牧,他怎么样了?”
牧朝生的表情在一片黑暗中不甚清晰,但安德烈敏锐地查觉到一种极为压抑与躁动的阴恻,这种感觉让他有些不适。
他不着痕迹地看了牧朝生一眼。
牧朝生没有回答安德烈的问题,他只在片刻沉默后低低说了一句,“都怪我。”
慈贺此时完全陷入晕厥,双手无力地向下搭着。
他的身体烫得出奇,左胳膊脱臼,胸骨肋骨的位置摸起来同样不太对劲。
牧朝生有些沉闷地闭了闭眼,许久才睁开。
他似乎又想要碰碰慈贺的脸,但还没等到指尖触到哪怕一丝肌肤,动作便停了下来,收回手,转头与宋玉然打了个招呼,“宋小姐。”
与此同时,牧朝生手下动作不停,以难以看清的速度一拿一抬,将慈贺的胳膊生生复位,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嚓”声。
随后又拿起手边的头巾,三下五除二给慈贺的胸口处做了个类似夹板的定位支撑。
宋玉然文弱却聪慧。
她完全明白了牧朝生的意思,不再废话,只“嗯”一声,调动起异能不要命似的朝慈贺身上招呼。
亚瑟瞧着她手指上纷飞的光点,一怔。
“治愈系异能?”
宋玉然无暇理会身后,随着时间流逝,她的表情逐渐变得沉重。
她的手正浮在慈贺的身体上方,能清楚感知到,慈贺身体状态很糟糕,但却没有因为她的疗愈而有丝毫的回转。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柏杨和隋秀同样急切地蹲在一旁。
甚至连项无涯也一瞬不瞬地注意着此处。
尽管知道不应该在这种时候打扰宋玉然,但隋秀左等右等,心里焦躁,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她极小声问道:“玉然?怎么样了?”
宋玉然的表情有些难看,更多的是愧疚。
她愣愣地收起异能,圆润的眉眼忽然像是要落下泪一般垂下来,“隋姐,对不起,我……”
“宋玉然。”
项无涯忽然从石洞的阴影处走了出来,“莱昂看上去也不太好,你先去看看他。”
宋玉然将出未出的眼泪停在了眼眶里。
她一顿。
对啊。
对于她的异能,到如今她唯一能确定的是它可以治疗血渍呼啦的开放性创口。
或许慈哥这种类似生病、疼痛的身体不适,并不在异能的治疗范围内呢?
莱昂还没完全进入状态。
乍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一根指头指指自己,“啊?我?”
莱昂也摔得不轻,她可以再拿莱昂做做实验!
宋玉然一双眼睛猛地亮起。
随即磨刀霍霍、摩拳擦掌地朝一旁的小白鼠莱昂走去。
但这次实验的结果却很让人痛心。
实验表明,治愈系异能不仅只能治疗伤口。它的治疗谱系基本上是全谱系,哪怕就是头疼鼻塞、精神不济都能药到病除、完好如初。
莱昂握了握自己的手,“……我现在好像,精神百倍!”
他十分惊讶地看向宋玉然,“谢谢你,宋!你真的很厉害!”
只可惜现在的宋玉然笑不太出来。
包治百病的异能……
所以为什么会对慈哥无效啊?
慈贺半梦半醒,身上像是有火在烧。
他觉得自己偶尔飘在云端,很轻,有的时候又像是在火海里沉浮,很重,下沉之时,无数橙红的火舌卷过他的发、他的脸、他的手。
是幻觉,还是现实。
慈贺分不清。
我得醒过来。慈贺想。我得醒过来。
于是慈贺向上,试图钻出滚烫的炽海。
钻过烈火,钻过岩浆,他感觉自己的肌肤、自己的一切正在被烧灼,寸寸剥落。
当慈贺意识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是为时已晚。
他停下了游动的动作,愣愣地垂头朝自己看去。
坏了。
原形毕露了。
就在这时,一双带着寒梅香的温凉的手穿过灼热的火海,紧紧抓住了脱力下沉的慈贺,带他来到人间。
人间特有的冰凉的雨打在慈贺的身上,叫他体内烧灼的滚烫偃旗息鼓。
慈贺躺在某个冰冷的怀抱中,卸了力,眼前后知后觉地摇晃,一片混沌中,能看清的只有眼前抱着自己的那只消瘦骨节分明的手。
牧朝生手上掐诀,收起了贴在慈贺脖颈处的黄符和咒经。
柏杨心下担忧慈贺,蹲在一旁,离得很近。
看见牧朝生手上掐诀的动作,柏杨由衷地敬佩,“牧先生不愧是牧天师的亲戚,这符我看都看不明白。”
慈贺骤然惊醒。
眼前莹莹地发晕,第一眼见到的就是牧朝生,和身侧他们正虚虚交叠在一起的手。
或许是方才混沌里的梅花香太过清晰,慈贺有些恍惚,一时分不清此时究竟是现实还是梦境。
牧朝生抬手摸了摸慈贺的额头。
“醒了?还有不舒服么?”
慈贺摇了摇头。
他咳了两声,声音嘶哑难辨,“……我睡了多久?”
他们现在所在的山洞昏暗潮湿,比炙烤的戈壁沙漠好了不知道多少。
一行人此时各自倚靠这石壁昏昏欲睡,山洞内安静无比。
牧朝生又碰了碰慈贺的脸,这才舍得收回手。
“没有很久,不到一个点。”
慈贺揉揉眉心,说了一句抱歉。
牧朝生却又是摇了摇头,“怪我,是我的疏忽。这里是沙漠,我却没有尽早察觉。”
慈贺不知牧朝生何出此言,他借着牧朝生的胳膊站起了身。
“粗略计算两次‘颠倒’的间隔是二十小时左右,而‘颠倒’带来的‘遗迹’内存在有‘沙之印记’,”他道,“时间有限,我们得出发了。”
慈贺与牧朝生说话的音量不大,但是足以叫醒昏昏欲睡的其他人。
慈贺夜视力极佳,转头看到同样在休整的“BALAD”小队众人,一愣,“你们没走?”
“BALAD”小队这时候也随着隋秀柏杨等人一同休息,并没有趁着慈贺昏倒就先走一步地抢夺山洞遗迹的印记。
莱昂见慈贺站起了身,这才挨个叫醒了他的队员。
“不过一个小时而已,总有些东西比这一个小时更重要。”莱昂张扬地一笑,“不过接下来我们可就是要公平竞争了,我们小队可都不是会手下留情的人。”
德雷克的女儿安妮早已醒了过来,此时一家三口正温馨却沉默地跟在其他队员的队尾。
安德烈听见莱昂的话,有些不满。
他咳咳两声,借着黑暗遮挡,向慈贺连抛三个媚眼,“也不完全是公平竞争,如果是我拿到印记,那我一定会——啊!”
莱昂毫不犹豫且大力地踹了安德烈一脚。
“别丢人现眼了,”莱昂笑骂,“慈可能根本不需要,抓紧滚蛋。”
慈贺唔一声。
他的头晕乎乎的,像是走在水面上,脚底下软得厉害,再加上殷切关心他的隋秀、柏杨和宋玉然絮絮叨叨的魔音,慈贺的脑袋嗡嗡响得要裂开了。
慈贺“嗯嗯哦哦”地敷衍着,一边心不在焉地看着四处。
硕大的山洞其实只有一人多高,在某些低矮的地方牧朝生甚至要低一低头才能通过。
山洞目测只有面前一条通道,没有岔路,隐约能感觉到有阵阵微风正从这通道内传来。
有风就是好迹象。
慈贺十分礼貌且克制地打断了喋喋不休的关怀。
他转头与牧朝生和项无涯道:“这里有风,我们往这边走吧。”
牧朝生自然是颔首同意,项无涯也背上了双肩包,用实际行动表达了“走吧”的意愿。
隋秀一哼,有点不高兴了。
“慈贺同志,有见解不要总是私下小声讨论,要说出来大家都听一听嘛。而且,你应该主动来向本队长报备征求意见才对,怎么能自作主张呢?”
慈贺队员朝隋队长孱弱地一笑,“别逼我揍你。”
熟悉的威胁喷溅而出,隋秀咳咳两声。
“咳咳,慈贺同志中气十足,看来已经是恢复得身强体壮了,快走快走吧,哈哈。”
隋秀边说边忙不迭地推搡着宋玉然和柏杨,排成一长条的小学生似的队伍,叮铃咣啷地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