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辉辉躺在床上,陷入了严重的内耗。
那黑夜像是融入了空气中,整个世界都变得沉重。
他翻了个身,看着紧闭的房门,好似能穿透过去看见霄云在干什么似的。
整整一天,一无所获。
电脑设置密码打不开,黑料也找不到。
他得想办法套出电脑密码,在下个月相亲宴之前拿到霄氏集团公司机密。
时间紧迫,算起来只有五天时间了。
怪不得人人穿越都当主角呢,反派的命运真是是多舛。
隔着一个走道的书房,还亮着灯。
霄云坐在电脑前,手指轻轻点在鼠标上,眸光动了一下,右下角电量只剩百分之五。
有人动过电脑,而且打开过抽屉。
视线从电脑移到左边,他看得不是紧闭的书房门,而是对面的卧室,似乎在锁定嫌疑人。
为了躲避逼婚只是个借口,其实另有目的。
首富余家的孙少爷,怎么可能会是个泛泛之辈?
滴滴!
手机微信响起,是宋秘书发来的消息:【明年三月份,余家余二先生余震海出狱。】
余震海?!
霄云曾在父亲嘴里听说过这个名字,那时他还在国外读书,余家也不是首富。
在商界,余家和霄家可谓是势均力敌。
专注于开拓市场的父亲,曾和余震海有过几次项目合作,但最后一次失败了,两人彻底崩裂。
具体是什么事情,他不知道。
余老先生在电话里说过以后会送余辉辉去国外生活,难道和即将出狱的余震海有关?
*
余辉辉这一夜睡得很不好,一般情况下十一点左右才会醒,今天六点多就醒了。
上了洗手间回来,闭上眼就再也睡不着了。
穿上睡衣往客厅里晃悠,空荡荡的没有人,次卧开了一道缝。
从门缝里,能感受到充沛的阳光,霄云穿着白色居家服在浇花。
他的动作很温柔,神情认真且心细,柔和暖光在他的脸部晕出淡淡轮廓。
平日里那个冷漠的人,在此刻仿佛有了温度,
“你要在门口站多久?”
余辉辉回神,打开门走进来,有那么几分尴尬,搞得自己好像偷窥狂。
霄云也很惊讶大少爷起得这么早。
“这些花,都是你养的?”
他‘嗯’了声,继续低头浇花。
空气凝固了下,余辉辉发现他浇水的时候,不是一盆一盆的浇,而是会暂停一下观察土壤表面后浇,浇了一点儿马上停住,去浇下一盆,再回过头来浇前盆。
似乎是察觉出这种疑惑,霄云一边浇水一边解答:“郁金香喜欢湿润的环境,但不耐积水,浇水的时候,需要等土壤表面干燥后再浇,把土壤整个浇透。”
他拿出手机看了看今天的天气实况,转身走到窗台前,将电动窗帘放下一半。
余辉辉问:“这又是什么养花指南?”
“今天太热,需要遮挡一半阳光。”霄云转身到工具台上拿剪刀,挑选了开得最好的花剪下包装。
包装好的话,是今天要送给王夫人的。
余辉辉有点不懂:“你这么精心养护的花,就是为送给你母亲踩吗?”
包装花朵的手停了两秒,又继续:“母亲喜欢郁金香。”
有那么一瞬间,余辉辉感觉自己的命运和霄云手里的郁金香很像。
努力生长,却逃不过既定的命运。
他手指轻轻抚摸了一株未开的花苞:“它们不应该被困在这里,它们不属于这里。”
霄云转过头看向低头抚摸花苞的少年,藏在窗帘阴影里的眉眼,看不出神情,微微抿住的唇瓣,透着几分不可说的凉意。
自从弟弟离世,这些郁金香就被关在了狭小的水泥墙里。
一关,就是八年。
口袋里的手机振动了一下,宋秘书已经到楼下。
霄云穿上外套,拿着郁金香准备出门,手搭上门把手的时候,他停住了。
余辉辉站在玄关送他。
“你自己呆在家里,闷吗?”要走的人,视线盯在握住门把的手上,问。
说起来,余辉辉从小就是个坐不住的人,不由嘟囔:“当然闷了,你连猫猫狗狗都不养,连个说话的没有。”
“去换衣服,”霄云转身看着他,“带你出去玩儿。”
蔫蔫的人眼睛瞬间亮起,蹦跶着往卧室跑。
等余辉辉出来的时候,发现霄云把西服换下,穿着一身运动休闲装站在门口。
他满心期待,活力充沛:“出发吧。”
“嗯。”
上了电梯后,霄云感觉好像忘了什么事情。
他已经让宋秘书回去将今天的行程全都调整到明天,所以楼下空荡荡的,偶尔会有几个遛狗的人路过。
“霄总,”余辉辉笑嘻嘻的问,“你准备带我去哪玩儿?”
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神,霄云突然笑了下,说了句‘跟上’,就小跑着往前。
余辉辉按耐不住兴奋,追上去,心里猜测着霄总要带他吃喝玩乐的各种可能性。
他追着霄云跑,一路上都在问去哪里玩儿,好似续航时间超长的充电宝,蹦蹦跳跳不知疲惫。
而霄云每次都会笑着回复:“到了,你就知道了。”
不知跑了多久,等余辉辉满头大汗站在一户农家小院的时候,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嘴角抽搐了下:“霄云也算是上市公司老总了,怎么一点儿诚信都没有?”
“我当然有诚信,但前提是我应允过,”霄云脸上是藏不住的笑意,一手推开门,“走吧,里面有你喜欢的。”
余辉没动,眼尾挑起,充分体现出了被大人欺骗过后的小孩模样:“你知道我喜欢什么吗?”
霄云看着他,没忍住又笑了下,转身往里走:“那我自己去了。”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好奇心还是让他跟上去。
这户农家小院很大,有很长的一条小路,走到一半的时候,就听到此起彼伏的狗叫。
狗?
余辉辉刹住步伐,脑子里上演无间道。
下一秒,一群哈基米,耷拉着大舌头摇着尾巴冲过来,争先恐后求摸摸。
有一只体型很大的哈士奇直接跳起来,四肢爪子蹬了一下他。
本来就有点恍惚,现在更是整个人失去平衡往后倒。
霄云眼疾手快勾住他的腰,往怀里一抱,急问:“没事吧?”
努力平静下来的余辉辉,抓着他的衣服,诧异的问:“这是哪里?”
还不等他回答,就有一位老人的声音传来过来:“是不是小琛啊?”
一位老太太穿着朴素,手拄着拐杖,向这边一点一点挪动。
能看得出她腿脚非常不利索,右脚好似还有陈疾,贴着膏药。
霄云将他扶站好,说:“我们过去吧。”
不知怎么的,他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就被拉着走过去了。
老太太体型消瘦,头发全白,眼神也不是很好,伸手在霄云脸上摸了摸,确定人后笑着说:“小琛今天居然带朋友来了?”
霄云‘嗯’了声。
老太太转头冲着余辉辉这边伸出手,他立马把脸送过去。
“嗯,小琛的朋友,和小琛一样好看。”老太太夸了一句,收回手。
余辉辉站直,心不服的咕哝了一句‘我可比他帅多了’。
旁边的霄云没忍住笑出声,被他瞪了一眼。
“婆婆,您吃饭了吗?”霄云问。
老太太伸手摸摸一只小哈巴狗的头,说:“正在给小家伙们做,我的还没来得弄。”
“我去弄。”说完,霄云就往旁边的小土房子里走去,屁股后头还跟着一只胖嘟嘟走路缓慢的五红犬。
“小琛的朋友,你叫什么名字啊?”
“婆婆,我叫余辉辉。”
“哦,辉辉啊。”老太太说,“我一个人有点搬不动,你帮我一下。”
他应了声‘好’,扶着老太太往前走。
这里有一个很大的后院,院中架着一口大铁锅,旁边有一袋子玉米面,和几箱鸡架骨。
铁锅里的水烧开,老太太指指那几箱鸡骨架:“辉辉,帮婆婆一把。”
老太太佝偻着腰走过去要搬,余辉辉先一步搬起:“婆婆你去休息,我来吧。”
话虽然这么说,但婆婆没有走,在旁边做着一些力所能力的小活,用大铲子搅着锅。
看着余辉辉动作利索的拆包装,往锅里倒鸡骨架,老太太感叹:“年轻就是好啊,不像我老了,干啥都力不从心。”
余辉辉安慰:“婆婆哪里老了,精神状态比我还好呢。”
老太太笑着拍他:“你比小琛嘴甜,有很多女孩子喜欢吧?”
“这个...”他摸着头发,有点尴尬,“还好还好。”
因为爷爷给他定亲的对象是男性,所以没有女孩子会自讨苦吃喜欢他。
等鸡骨架熟了,把血沫撇干净,就可以到棒子面了。
咕嘟咕嘟冒着泡,就表示熟了。
老太太抱着好几摞盆子出来,盆子虽然有些表面凹凸不平,但都洗得很干净。
给狗狗装好食物后,余辉辉摸去了厨房找人。
虽然是土房土灶,可这里却十分干净整洁,旁边地上坐着那只年迈的五红犬冲他摇尾巴。
霄云正在做饭,动作熟练,对这里的一切都了如指掌。
“你....”余辉辉张口,最后还是闭上了。
霄云低头切菜:“你是不是想说,这里情况很糟糕,我只要抬抬手就可以改变一切。”
虽然很像是道德绑架,但余辉辉确实这么想过。
“辉辉,”他抬起头,看过来,“你知道居高临下的施舍,是一种隐形的霸凌吗?”
余辉辉直视着他,眼眸中的微光轻轻晃了下。
空气安静了很久,两人都短暂的失语,霄云端着切好的菜走到他旁边的土灶:“我不是不想,是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