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咋来了?”
瘸子及时从船上走了出来,他姐姐跟了巡逻兵头子好些年,还生了三个孩子。
他能在这儿当守夜人,也是托了这个姐夫的关系。
瞧见自己的小舅子,巡逻兵头子语气缓了下来,“这谁啊?”
“这我雇的那个聋子啊。”
瘸子拍了拍瘦矮个儿的肩,让他转过身。
巡逻兵头子隐约记得有这么一回事儿,瞧着男子一副老实相又是个聋子,他也就没再追问什么。
按理说,夜间关闭的渡口不允许任何人进入。
但他不想让瘸子住在自己家,就默许人偷摸住在船上。
就是今夜不知出了什么事,上头突然让他们彻夜巡逻。
他心里隐约有点不安,又见瘸子的船上点着灯,皱了皱眉,“今夜不安生,把灯都灭了。”
瘸子下意识瞥了眼旁边的瘦矮个儿,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姐夫,出啥事了?”
巡逻兵头子板着脸,瞪他,“少管闲事。”
“那去我船上歇歇脚。”
他借着拉人的动作,从袖子里掏出一吊钱,塞进了自家姐夫的衣服里面。
“歇个屁。”
话虽这么说,但没怎么挣扎。
只是在上船之前,他冲着其他几个兄弟喊了声:“你们先去其他地方看看。”
这船有不少年头了,三个大男人一踩上去,船板立即发出刺耳的“吱嘎”声。
“你这船都快散架了,还不卖了?”
巡逻兵下意识跺了跺脚,脚下木板扑起一层灰,顺着缝隙渗了下去。
他全然不知脚下有个狭小隐蔽的空间,里面关着两个孩子。
也多亏他这一脚,将华奚容从混沌中唤醒了。
“用了这么多年了,有感情了。”
“一艘破船,有个屁感情。”
“哈哈哈也是,咱们进去聊吧姐夫。”
......
断断续续的谈话声飘进她耳朵,她挣扎着想睁开眼,但不知为何眼皮似有千斤重,怎么都睁不开。
华奚容心一横,艰难地摸出袖子里的骨哨,一把攥住了弹出来的刀刃。
手心传来剧烈的刺痛,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成堆渔网和一个打开的红木箱子。
红木箱子的另一边有半个脑袋露了出来,无知无觉地倒在地上。
周遭弥漫着淡淡的鱼腥味和潮气,她大概已经猜出来那伙坏人将他们带到哪里了。
怪不得他们拐了这么多孩子,都没人查到踪迹。
原来,走的是水路。
真是一群坏了心肝的人。
华奚容轻轻松松就将手上的绳索割开了,随即扯掉嘴里的布帛。
她忍痛扯下了腰间的香囊,里面装着止血消炎的药材。
这是她前几日才做好的,以备不时之需。
没想到还真的用上了。
她抓了一把药材,捏碎涂在了伤口处,然后撕下一条布帛简单包扎了下。
就在她处理伤口的时候,华疏执也醒了。
他意识还没完全清醒过来,只觉得浑身都不舒服,下意识开始挣扎,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
华奚容怕发出的动静将人引过来,只能小心翼翼爬过去,替他扯下了嘴里的布帛。
“啊,好痛...”
华疏执呼痛到一半,又被堵住了嘴。
“醒醒。”
华奚容戳了戳他的手臂,也不知碰到了哪里,他来回折腾的幅度反而更大了。
“......”
华奚容没了耐心,直接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这巴掌没用什么力气,但足以让华疏执清醒过来,迷茫地对上了华奚容的视线。
直到被解开绳索,他脑袋还没转过弯儿,只觉得脸颊有点疼。
好像被人打了一拳。
华奚容则是一问三不知,顺便关心了句:“其他地方有没有不舒服的?”
她这么一问,华疏执才感觉到右手手臂有股钻心的疼痛。
借着木板缝隙泄下的几缕光亮,他才看清手臂上有道被利器划伤的伤口,血肉外翻。
应该是在囚牢里受的伤。
就是不知为何,已经凝固的血竟又流了出来。
一旁的华奚容默默地将手指藏了起来。
怪不得挣扎得这么厉害,原来是戳到痛处了。
“包扎一下吧。”
华疏执眼前忽然多了一个香囊,针脚歪歪扭扭,是他见过最粗糙的一个香囊。
这一晚上发生了太多事情,他都快忘了今夜是乞巧节。
不知他母妃怎么样了?
小小的少年郎忽觉鼻头一酸,又怕被眼前的小姑娘瞧见,硬生生憋了回去。
华奚容不明白他心中所想,还以为金贵的小皇子不知道怎么包扎伤口。
想到自己还打了人家一巴掌,她忍住脾气,低头替他处理起伤口。
华疏执不明所以,想把手缩回来,结果下一瞬被疼得叫出声:“啊...”
尾音还卡在嗓子里,一双小手瞬间捂住了他的嘴。
四目相对,他忽然愣住了。
光亮落在了华奚容的眼睫上,随着她每一次眨眼而跳动。
一下又一下。
有那么一瞬,似乎与他的心跳声重合。
“嘘,小声点。”
得到他肯定的点头后,华奚容又低下头继续给他伤口上药。
上完药后,她用骨哨划破布帛,将伤口简单包扎了一下。
华疏执惊了,“你怎么什么都有,什么都会啊?”
华奚容原本不想搭理他,但想到男主以后会荣登大宝,到时候朝堂上新帝旧臣,很难不会有冲突。
她心里转了几个念头,扬起淡淡的笑,“是我兄长教的。”
“你兄长是...”
“安北侯世子,华箴。”
华疏执恍然大悟,他与华世子接触不多,但听过他许多威风凛凛的战绩。
听的多了,他还怀疑过华世子当真如此英勇无畏吗?
但看着面前这个小姑娘,他顿时打消了心底那一点猜疑。
“等等...你说华世子是你的兄长?”
华疏执突然转过弯来,睁圆了眼睛,“那你先前说他...他是你的仇人,还说他...”
他当时真的信了,还在心里偷偷骂了华箴一顿。
“那都是骗他们的。”
华奚容没有半点不好意思,“我大哥哥脾气可好了,就算知道也不会骂我的,说不定还要夸我聪明,将他教我的那些东西都用上了。”
“不光是医术、兵书,他文章做的也是极好。”她晃了下手中的骨哨,“这是他剿匪的战利品,据说可以削铁如泥呢。”
华疏执眼底流露出几分艳羡,他也想要这样一位好兄长。
见效果已经达成,华奚容及时收住,“大哥哥是我见过最好的一个人。”
听她这么说,华疏执却忽然想起华家的另一个人,“华明烨呢?他对你不好吗?”
李氏每年都会带双生子入宫,华疏执知道有这么一个人并不稀奇。
华奚容没有立即摇头,只是低垂着头,勾起一抹苦涩的笑,“家里的弟弟妹妹都不太喜欢我...只有大哥哥对我好,好几次救我于水火。”
她故意将话说得模棱两可,引起华疏执的好奇心。
在华疏执屡次追问下,她反而避开了这个话题,“算了,没什么好说的。”
就好像在害怕什么,不敢继续说。
她越是这样避而不谈,华疏执想得越多,一定是华明烨欺负过她,她怕被责骂所以不敢说出来。
因此,他心底不自觉地对华明烨多了一丝厌恶。
母妃还想让华明烨当自己的伴读?
绝对不行!
等回宫以后,他一定要和母妃好好说说这个人!
话说回来,他还能回的去吗?
“咱们应该怎么办啊?”
这声问句出来,两人都陷入了沉默。
原书中这伙贼人趁着城门还没关,将这批孩子全都转移到了城外。
在等待接应的过程中,女主故意纵火骗走了看守,然后带着这群孩子一起逃了出去。
华奚容思绪一顿,既然原书情节并不会轻易发生改变,是不是说明女主用过的手段,她可以试试呢?
比如说纵火...
他们并没有离开上京城,如果起火了,肯定用不了多久禁卫军就赶过来。
她将这个计划同华疏执说了。
华疏执开始很高兴,但很快又蔫了下来,“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啊...”
“那就只能等了。”
华疏执没听明白,“等什么?”
“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反正现在满城都是禁卫军。”
几道脚步声由远及近,最终停在了两人的头顶。
华奚容屏住呼吸,朝上指了指,用口型说了句:“等他们。”
船板上的几人没再多聊什么,瘸子就将自己的姐夫送下了船。
等人走远了,他脸色一变,扯着瘦矮个儿回到了船上。
“怪不得你们不肯说,原来在我船上放了块烫手山芋!”
瘦矮个儿面不改色,“给你加钱。”
“不行,我不想死。”
瘦矮个儿竖起三根手指,“加这个数。”
“光这个不够。”
瘸子语气缓和了不少,眼底闪过一丝精光,“把下面那个丫头给我玩玩。”
“不行。”
瘦矮个儿板起脸,他知道瘸子那点癖好,先前留下的几个丫头都被折磨得够呛,卖不出什么好价钱。
“这丫头是十四娘要留着用的,你把人折腾坏了,我不好交代。”
“这好办啊,我收着点玩,保证全须全尾地还回来。”
瘸子呲着牙笑起来,眼角褶子皱成一团,“就一个时辰如何?”
瘦矮个儿神情有所松动,反正这丫头是留用的,只要没折腾坏就行。
“钱我也不多要了。”
瘸子一想到那丫头水灵的脸蛋,心里抓耳挠腮地难受,就想着把人要来尝尝味,“之后你让我干啥我就干啥。”
瘦矮个儿被说动了,咬了咬牙,“...就一个时辰!”
瘸子忙不迭点头,“就一个时辰,到点了你尽管来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