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长命锁是大哥哥送我的生辰礼。”
华奚容冷笑两声,直直地盯着面前嚣张跋扈的小姑娘,“有本事咱们去大哥哥那儿,让大哥哥判一判这东西是不是你丢的。”
一提到华箴,在场几人的脸色微变。
大房和二房相距甚远,平日接触也不多,但府内一直传言,华箴自小冷血暴戾,青庐居里时常会有尸体抬出去。安北侯在世时为了不惊扰府中其他人,所以才将两房远远隔开。
华明姣内心有点动摇,昨日母亲还说是大哥哥将华奚容救上来的,说不定两人私下关系很亲近。
若是华奚容把这件事告到了大哥哥那儿,恐怕母亲都护不住她。
她不安的情绪被身侧的华绛兰察觉到。
华绛兰眸底闪过异样波动,故意装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劝道:“四妹妹算了吧,你和二姐姐是亲姐妹,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私下解决,还是不要把事情闹大了。”
“亲姐妹”这三个字点醒了华明姣。
华奚容根本不是华家的女儿,就算闹到了大哥哥那儿又怎么样?
他会为了一个不知来历的假妹妹,指责自己不成?
“我那儿有不少好东西,四妹妹去挑几个喜欢的,就不要同二姐姐置...”
华绛兰话还没说完,就被华明姣不耐烦地推开,“起开,关你什么事?”
她这下其实没用什么力气,但华绛兰借力身子一歪,摔倒在了地上。
“姑娘,您没事吧?”
华绛兰的丫鬟眼明手快,急忙蹲下扶人,瞧见她手上有道擦痕,惊呼出声:“姑娘您手伤到了!”
华明姣正好觉得她在这边烦人,剜了一眼,“那还不赶紧走,赖在这儿干嘛?”
“四妹妹,你...”
华绛兰抿紧唇,眼眶微微泛红,看似确实伤得不轻。
她抬眼看了眼华奚容,语气含着几分歉意,“二姐姐,你同四妹妹好好说,我先回去了。”
华奚容一眼看穿她的谋算,大概是不想她和华明姣大事化小,又不愿被此事牵扯其中,所以故意找了个理由离开。
小小年纪,心思倒真不少。
相比之下,华明姣看似跋扈,心思却是最浅的。
“四妹妹,我劝你现在就放开我,别被别人当棋子利用还不自知。”
华明姣没听出来她的言外之意,只当她是在说教自己,怒气涌上心头,“你算什么还敢教训我?”
“给我摁住了!”
华奚容立刻被两个婢女死死压着手臂,身体被迫前倾,长命锁晃荡地垂在胸前。
这熟悉的一幕让她不由得想起那个梦。
她挣扎的动作忽然停滞,心底冒出一个念头。
与其在担惊受怕中等着噩梦降临,为何不能主动出击?
“好!我给你。”
她故意露出怯意,示弱道:“让他们放开我,我这就把长命锁取下来给你,也绝不会和大哥哥告状的。”
“放开吧。”
华明姣不疑有他,直接让人将她放开。
华奚容没着急取下长命锁,而是看向乔嬷嬷,“我有本书落在书堂了,你去帮我拿一下吧。”
乔嬷嬷还有点迟疑,立即得了华明姣一记眼刀,“赶紧去。”
她也觉得这老太婆站在旁边,什么忙都帮不上有点惹人厌。
等乔嬷嬷走后,华明姣不屑地伸出手,“快给我。”
华奚容没动,像是没听到她的话。
华明姣来了气,上前去拉扯她,“华奚容,我和你说话...”
“啪!”
清脆的一个巴掌打断了她的话。
华明姣脸侧瞬间红了起来,她从刺痛中反应过来,立马扬手要打回去,反倒被华奚容一把攥住手腕。
“你敢打我?!”
华奚容比她高,制住她易如反掌,甚至还空出手又扇了她一巴掌,“你目无尊长,满口胡言,还想抢我的东西。”
“长姐如母,我是替母亲教训你,免得日后坏了我们侯府姑娘的名声。”
华明姣何曾受过这样的屈辱,当即红了眼眶,冲两个婢女喊:“你们眼瞎了吗?还不给我打她!”
两个婢女这才反应过来,快步上前想去扯开华奚容。
没想到下一瞬,眼前划过一道锋利的冷光。
华奚容一手制住华明姣的手腕,将她抵在假山上,另只手紧紧握着弹出利刃的骨哨,抵在她的脸侧。
“你们再往前一步,我就一刀划下去。”
利刃划破娇嫩肌肤的刺痛比两巴掌来得更深刻,华明姣脸色惨白,尖叫:“别动!都别动!”
比起她的慌乱,华奚容脸上是判若两人的冷厉。
华明姣终于知道怕了,嘴唇颤抖:“你疯了吗?!你要是敢划破我的脸,母亲不会放过你的!”
华奚容用匕首在她脸上比划,唇边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我前几日看了本志怪录,里面讲到一个修炼成妖的山怪。他最烦听到小儿哭闹,若是听到就会潜入人家,将小孩的舌头挖出来...吃掉。”
她凑到华明姣耳边,刻意咬重最后两个字。
“四妹妹还是少说两句吧,万一哪天舌头也被挖掉了...”
华明姣浑身一颤,紧紧闭上了嘴。
见她被吓破了胆,华奚容故意拿着匕首从她面前一晃而过,威胁道:“再敢惦记我的东西,下次可就不只是两巴掌了。”
“知道吗?”
华明姣原本还有点不情愿,但感觉到脸侧的痛意后,忙不迭点头,“我,我知道。”
“今日之事,不要告诉母亲。”
华奚容将匕首收至袖中,松开了桎梏她的手,“滚吧。”
华明姣如蒙大赦,腿一软险些坐在了地上,她立马招手婢女过来扶着自己,不敢多看华奚容一眼,匆匆离开了这儿。
她前脚出了小道,华绛兰从林中深处走了出来。
她还沉浸在方才看到的那一幕中,如果她没看错的话,华奚容打了华明姣,还将人摁在假山上说了什么?
她是疯了吗?
华绛兰很了解华明姣的性子,此事不可能就这样算了。
她眼睛骨碌一转,抬脚往侧夫人院子走去,准备先同娘亲说说此事。
另一边,华明姣没回自己的院子,而是一路逃到了文韵堂。
李氏正在窗边修剪花枝,她刚得了一盆上好的芍药,想着过两日的乞巧节上可以送给宫中的赵贵妃。
赵贵妃颇得圣宠,她膝下的二皇子年纪与华明姣相仿,说不定两孩子日后能结下一份好姻缘。
“母亲!”
李氏手一抖,直接将一整个枝桠剪掉了。
顾不上心疼这盆花,怀里扑进来一个哭花了脸的小人儿。
李氏当姐弟两个又闹了起来,叹了口气:“稚奴,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同你弟弟胡闹?”
华明姣摇摇头,哽咽着抬起脸,“母亲,你差点就看不到我了。”
李氏这才注意到她脸颊红肿,挨过打似的。
她心中一惊,连忙捧起小女儿的脸,“怎么回事?谁敢打你?”
“二...二姐姐打的我。”
想起华奚容那副狠厉神情,华明姣打了个冷颤,“她拿刀抵在我脸上,说要让我毁容。”
李氏眉头攒动,不太相信她的话,“慢慢说,怎么回事?”
华明姣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不过没说自己将人按住,只说想要看看那块长命锁,但是被华奚容拒绝了。
“嵌着玉如意的长命锁?”
华明姣点头,“和二皇子那块很像,但比他的那块还要好看,绝不是普通商铺能买到的样式。”
李氏面色微凝,似想到了什么,随后又摇了摇头,“不可能,她凭什么能得到?”
“是啊,她凭什么有那样的好东西,而我没有...”
华明姣抹了抹眼泪,语气愤愤:“她还威胁我不让告诉你,若我敢说,就会拔了我的舌头。”
“她算什么东西?”
李氏冷嗤,“以为巴结上华箴,就能在二房做主了不成?”
她轻抚过华明姣的脸,碰到那处被刀划破的细小伤口时,心疼不已。
若是华明姣脸上留疤,别说嫁入皇室了,王府侯爵都不可能与他们家结亲的。
一个低贱卑劣的农夫之女占了她长女的名字和富贵生活还不够,还想毁掉她另一个女儿?
她眸底情绪一点点冷下来,“别怕,母亲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母亲...”
想起刚才的一幕幕,华明姣心底涌出阵阵恨意,“我不想再在府上看到她了。”
李氏拍着她的后背,神色若有所思:“若母亲有法子将她赶出府,只是让你稍微吃点苦,我儿可能忍得了这点痛?”
“我...”
华明姣一咬牙,点头:“什么法子啊?”
“先等你爹爹回来。”
李氏将人搂入怀中,眸光微动,“最迟两日后,母亲就让她在府上消失。”
当天夜里,闷闷的敲门声打破了梧桐阁的寂静。
开门的是海棠,见到是华砚平身边的管事,心中困惑,“刘管事,你怎么来了?”
“大人请小姐去祠堂一趟。”
海棠心中一紧,下意识问:“出什么事了吗?”
刘管事避而不答,语气冷硬:“还请快些叫小姐出来。”
海棠顿感不妙,提着裙角往屋里跑。
“姑娘,刘管事说...”
门开的瞬间,涌入了一股冷风。
烛光跳动,忽明忽暗间映出华奚容稚嫩又平静的脸庞,她放下手中的话本,淡声问:“是我爹让我去祠堂吗?”
海棠一愣,点头:“是,姑娘怎么...”
华奚容唇角微勾,心里松了一口气。
她还担心华明姣真被自己吓傻了,不敢告诉李氏呢。
“那便走吧。”
她站起身,瘦小身影在窗纸上投下一团模糊不清的轮廓。
与屋外的漆黑夜色相比,几乎不堪一击。
但她目光中不见害怕,临出门前还抿出一个清浅的笑,“海棠姐姐,有个事情要麻烦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