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认四不像不在周围，三人小心翼翼地走向小门敲响。
一下，敲门声清脆。
只是这次好运并未再频繁降临，罗盘卡顿了一会，期待中清晰的齿轮咬合声并未传出。
乔枝摇摇头，又按了两次罗盘，这一次罗盘转了个圈指向另一边，很明显已经和她们并不同处一个平面。
“看来必须要出去了”，赵心语有些泄气，再次不安地四处查看。
“那现在到底是借助这个罗盘、还是想个办法开船？要不来个投票？”赵心语试探性的开口，可这两个选项她自己都选不出来。眼见梁汝和乔枝也不像有主意的样子，她只好再次求助看不见的“李可”。
“李李，你有什么想法吗？”
“李李？”
久久，手机上都没有出现新的文字。
“李李！”
也不知道呼喊了多少声，“李可”才终于缓过神来，重新在手机上打出字。
-开船。
“欸？！李李你居然支持的是这边，有点出乎意料。”
-去溶洞。
“欸……？欸？！”
“不是你等等，溶洞指的该不会是十年前我们去的那个溶洞吧？现在、你确定？”
梁汝最先忍耐不住提出质疑，“这和送死有什么区别？我还不如拼一拼，直接跳船呢。”
-除了这台手机的主人，别人做不到。外置空间有范围，逃不了那么远，想想乔枝刚刚掉下船的样子。
梁汝一愣，回想起浪不断拍远，乔枝的身体却始终徘徊在渔船周围的样子。她以为那只是碰巧，没想到居然是限制。
“等等，那为什么我可以啊？”赵心语急急忙忙喊话。
-你不持有邀请函，不在邀请范围之内。
“邀请函？”
-一块牌子，你们叫它生肖牌。
梁汝疑惑地从口袋里掏出那块打湿的牌子，表情有些难以置信。
“这玩意？”
-是，你拿着它从正门进来，代表接受审判邀请。要离开这里，也必须在审判结束后，拿着它从正门出去。
“那不是更该回别墅里去吗？为什么要去溶洞。”
-因为就在刚刚，第二场仪式已经完成，那个小婴儿准备进食了。
-她现在非常饥饿，马上就会抵达这里。
伴随最后一个字符的出现，从别墅内传来的婴儿哭声震慑云霄，所有人当即都被吓得汗毛竖起。
-单一特异空间内点对点的通路是固定的，外接空间是特异空间的一部分，并不例外。无论你们采用哪种方式，都会被前往这里的小婴儿找到。
-回去的路上被找到，会死。在这里等着，会死。只有逃往溶洞，会有一线生机。
梁汝有些崩溃，她看着屏幕上不断冒出来的字眼发出来自内心的呐喊：“不是这都什么，我听不懂啊！”
“我同意”，无视梁汝的崩溃，乔枝举起手。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但如果她提供线索都没错，那前往溶洞，尽量拉长王尸婴灵到达的时间这个做法是对的。”
“外接空间的意思，应该是指体积虽然并不直连在一起，但我们所在的这条渔船，本质上是滨南别墅的一部分。在此基础上，滨南别墅本体和我们所在的外接空间之间，有且只有一条通路，现在这条路上有头饥肠辘辘的饿狼正在赶来，我们既不能往别墅逃，也不能在原地等死。”
“唯一的方法，只能是利用这个外接空间的特性，尽可能将外接空间拉得远一些，让饿狼到得再慢一些。”
乔枝并不那么擅长比喻，但这几句话说完，梁汝还是理解了当前的情况，只是她还是相当抗拒前往溶洞的提议。
“但就算是这样，也不一定要前往溶洞不是吗？我们可以开远一些去别的地方求救、为什么非要去溶洞，我不理解。况且我们刚刚才推理出来，王尸婴灵和溶洞里的妈妈可能是亲子关系，现在跑过去不是直接被她们母女一网打尽……”
“并非一网打尽，而是将妈妈的孩子送还给她。”
“那之后呢？！我们还是会死，而且会死得比现在更凄惨！”
“为什么你会这么坚定地认为？十年前，你们是不是看到了什么但是没说？”
面对乔枝的反问，梁汝目瞪口结，居然没有说出一个字来。
乔枝没再继续问为什么，她只是支起湿漉的身体向外走去，“那就这样，时间不多了，我去起锚，去船首就好了是吗？”
赵心语被这么一问莫名有些紧张，语速都忍不住加速地回答：“啊？！嗯……刚刚梁……她给我翻译操作指南的时候，说船首甲板上一般会有起锚机。”
乔枝的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尽头，赵心语后知后觉想起来忘记跟她说注意安全，但好在这一次浪并没有来得那么不应景，她的背影很快彻底消失在可视尽头。
“那个……”赵心语又回过头去看梁汝，此时的她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靠在仪表台上不知在想什么。
“那个……滨南别墅的事，虽然我只知道一些表皮，更多的内容我也不清楚，但是……”赵心语靠近梁汝，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是我知道，人在遭遇极大的创伤之后，是会下意识逃避曾经的记忆的。嘛，虽然也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吧，但至少，我是这样的。”
“所以就是……那个，逃避也好、抗拒也好，都没关系的。”
梁汝抬起头，看见了赵心语有些勉强、却还是强行挤出的笑容，“现在的局势，我觉得按乔枝说的去做是对的。但如果你觉得去溶洞是件，你内心无法接受的事情。”
“那你可以躲在我身后。”
“什么啊……”梁汝莫名苦笑出来，“我们明明才刚认识，你就要保护一个陌生人呀？”
“哎呀，职业习惯嘛，干我们这行的，见者就是朋友~你要是过意不去，以后自己或者家人朋友遇到问题，记得来找我们诚安下单子，给你返点哦。”
都什么啊，李可和乔枝的朋友果然也是怪人，梁汝苦中作乐，刚刚才想起的不好的回忆终于平静了几分。
等乔枝回来，就把自己知道的全部事情，完整告诉她吧。
此时此刻，船首的乔枝拉下收锚机的闸门，听见机器运作，她才转过身去，看着空无一人的身后。
“舍香，我知道是你，说吧，你有什么打算，她又对你说了什么。”
咚。
赵心语的手机凭空落到乔枝手中，屏幕上自动敲出的文字逐字出现。
-我不明白。
“好了，我们互相都别装好吗？我知道，你是希望这艘船尽量远离滨南别墅本体，但是为了什么？是郭晚玉吗？”
屏幕上的文字安静了很久，再次出现时，是一个提问。
-那你呢？你又是为了什么来滨南别墅？
“我……”乔枝难得哽咽了许久。
为了什么呢？
她想起离开海边小屋时，一起走在海边公路的她和李可，当时的她想的还很天真。
——作为灵媒，去维护应该有的秩序，纠正有违天理的事情，拯救尚未亡的魂魄。
“但我现在，也不明白我在做什么了……”
“这里的事态已经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李可不在，我甚至连符咒都没办法使用。”
“而且都已经到了这一步，我都不知道家灵所说的‘未亡的魂魄’究竟是谁。你？还是郭晚玉？还是姜姗雪或是翟雨归？还是全部？我不明白，我甚至连李可都没办法保护——你知道吗？她三魂之一的生魂受伤了，是四不像干的。”
“而我除了按王尸说的去做，别无它法。”
手机那头安静了许久。
舍香缄默着，思考了是否要写下安慰的话语。
但最后，她还是敲下了她认为最有必要的文字。
-首先。我、阿秀、强子……我们，都是早在十多年前就彻底死掉的人，我们的魂魄不入轮回，不是你要拯救的人。
-其次。别墅里的磁场已经彻底坏掉了，阿秀她们传给我的最后讯号，是求我解开安全屋，让晚玉离开。
-最后。我希望晚玉能够没有后顾之忧的、光明地活在这个世界上，但仅凭我的力量无法做到，所以我希望渔船开往溶洞，赌一次。
-当别墅的特异空间和溶洞相连接，已经坏掉的磁场会彻底崩溃瓦解，届时产生的冲击，我期待它的表现。
乔枝看着空无一物的甲板，不知为何，一个念头产生了。
为什么一个魂魄可以改造滨南别墅内部特异空间的构造，甚至制造安全屋？
为什么一个魂魄可以链接别墅内别的魂魄的意识，甚至做出最后决策？
为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成为滨南别墅的土地灵的？不对，应该说你是这里的土地灵，但是你吸收了舍香，获得了她的身份和记忆？”
-也或者，二者皆有。
-记不清了。
-我诞生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滨南别墅发生的一切。其中，作为“生珠子”的舍香的记忆，最突出的。
-说是土地灵，但事实上我的力量非常弱小，甚至连外来的王尸都根本无法干预。我能做的，也就是像这样拉拉红线，打打字而已。
哪怕看不见任何轮廓，但乔枝能感觉到，此时此刻，那个长头发的、穿着宽大卡通上衣的女孩子看向了滨南别墅的本体。
也许这并不是全部的实话，但是她——
的确在用心的保护某个女孩。
-你放心，我向你保证。安全屋里的她，和你的拍档李可的身体，都会是安全的。
船锚的链子已经几乎完全收起，乔枝的心里也已经做出了现在的决定。
“李可的魂魄，现在沉睡在我的身体里。她的生魂受伤了，现在甚至要借助王尸的力量，才能阻止污染蔓延到另外二魂。”
“我不想向王尸许愿，因此渔船抵达溶洞之前，我必须找到解决污染的办法，我希望你帮我。同时，如果有我能帮上你的地方，你可以开口。”
像是回应着乔枝的话语，手机突然传来了“叮咚”一声的声音，一条信息弹了出来。
乔枝睁大眼睛看着上面的内容，随后……
她默默删掉了这条信息。
或许是有些心虚的关系，乔枝的手不自然地摸向心脏的位置。
她安慰自己，这一切都只是必要的举措。
“……”
正在这里的李可，不知道正在经历什么。
如果知道这一切，她会生气吗？还是会作何表情？
不知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