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春花早早站在花园一隅,幻化出一只混元蛛作为陪练,打算把近日所学法术一一施展一遍,一来是巩固练习做个总结,二来是要查漏补缺,为之后练习更高层次的禁锢术打好基础。
闭眼凝神间,春花思绪已穿过混元蛛体内浩如宇宙的粒子世界,直入其灵魂深处。
眼眸再睁时,春花已是借着混元蛛的视角看世界,只见花草如树木般高耸,虫蚁如碗碟般硕大,看得她不免汗毛直立。
法气澎湃流转间,春花对混元蛛体内细微世界了然于胸;法术精巧变换时,混元蛛灵魂力量随之波动,或是蓬勃有力如海洋,或是微弱飘渺如云烟,或是震撼如山倾,或是涓涓如细流。
约莫一个多时辰,春花将她所会默术尽数召唤一遍。在确定全都操作无误后,她渐渐平息法气,把力量从混元蛛的身体中抽离而出。
打破不同生灵的灵魂壁垒是极其耗费体力和法气力量的一件事,特别是对于春花这样以意念之力突破灵魂之力的法师而言,想要达到同等效果无疑更加艰难。
一番坚持之后,春花只觉精神疲惫,躺坐在花园的长椅上稍事休息,期间还不忘在体内默默设下一道焕奕术,方便快速恢复体力。
“需要陪练吗?”凌澜低沉的声音从花丛小路一端传来。
春花如被雷击一般迅速站得笔直:“我这入门级练习,好像没有请陪练的必要。”
“你的练习对象都是你自己幻化出的生灵,在某种程度上来讲,你们几乎是共享灵魂力量,你必然对它们的灵魂结构了如指掌。若你一直在此基础上练习默术,你永远只能学个皮毛,不能习得较高的水平,更不可能谋求突破。”凌澜修长如竹玉的手指轻轻掀起墨蓝的披风,将其从肩头脱下,由其自行折叠规整后收在长椅一端。
凌澜话中之意,春花听得明白。若想掌握禁锢术之精髓,还需以真实兽灵为对象展开实战训练。
“要不,我去混沌森林里找几只诅灵练习吧。”春花在她能力范围内想出这一办法。
“不行。”凌澜拒绝得没有丝毫犹豫,“在无法确保你绝对安全的情况下,我不建议你离开家,更不允许你去危机四伏的混沌森林。”
春花心里清楚,凌澜的担忧不无道理,可一时间她又想不出其他寻找真实兽灵的办法,不由得面露怅然之色。
“你敢不敢拿我一试?”凌澜倒是慷慨。
“不敢。”纵使凌澜愿意,春花也没这胆量:“您也知道,我没在真实兽灵身上施展过默术,万一在您身上试出个闪失,后果不堪设想。”
凌澜笑得从容:“你凭什么觉得,你一个通灵阶御魂师发出的法术能伤到我?”
“……”春花为自己不自量力得发言感到懊悔:“行,那我就冒昧地和您练练默术。”
凌澜湛蓝的眸子里散发着一股如冰般的寒意:“敌人可不会专挑一种禁锢术攻击你,更不会提前告诉你他下一步要用的招数。”
“那我随机应变。”春花虽言辞铿锵,内心却是惴惴不安。
凌澜往后连退几步,手腕轻转间,一块望不到边际的虚幻空间已在他二人脚下铺设开来。
春花见状,立刻提起精神,毫不懈怠地紧盯着凌澜的每一个动作,并在体内稳步燃起法气。
凌澜借着他特有的水系法术,在视觉上消磨了空间距离,身位未动分毫,却能将春花脸上的每一滴汗珠看得清楚。他望着春花坚定无惧的眼神,一瞬间竟有些同情那些曾经和她对战过的诅兽,被她如此盯着看久了,还是会有些胆颤的。
凌澜如树一样岿然不动地站在原地,他周围的一切也变得极其安静,静到令人窒息。
时间一点点过去,见凌澜未发一招半式,春花内心越发焦急。
一番对峙之后,终是春花按捺不住心中忐忑,先行在脚下设置探息阵法,欲要将这虚幻空间内的一切微妙变化掌握清楚。
尽管春花对探息阵法的使用已达炉火纯青的地步,无奈她此时面对的是顶级强者凌澜。只发丝起落间隙,一阵刺骨寒意从春花脚底袭卷而上。
待春花低头察看时,双脚已被不知何时形成的冰凌牢牢困住,她的探息阵法对此却没有丝毫感知,反之,探息阵法好像被这冰凌封冻了一样,不再听春花使唤。
“看起来,这应该是印术。”
春花心中快速寻找破解困境之法,可看过的书页在心里翻了两遍,竟没能找到一招可破解凌澜法术的办法。
“没想到禁锢术最基础的印术竟会有如此效果!”
正直春花心慌意乱时,凌澜并未采取下一步行动,好像是专门为她留出时间去想应对办法。
对凌澜的良苦用心无生感激的同时,春花指尖快速舞动,释放出两只百里银雀探查周围法气波动情况。
这虽是最基础的探测法术,但也是眼下最靠谱的招数。
所幸,凌澜没将那两只承载着希望的小鸟儿一掌拍死。
转瞬间,银雀飞回春花指尖,带来信息的同时烟消云散。
她迅速推测,凌澜所使用的禁锢术应该算是印术一种,但由于是他自己独创的,其效力要比书中记载的那些印术强上许多。
大致而言,此项法术应该是把被禁锢生灵周围的万物气息幻化成有具体形象的不同模样的禁锢环,从而达到控制生灵目的。对于木系法师来说,要形成这种禁锢环不仅可以最大程度发挥法师自身优势,提高法师法气使用效率,还能因地制宜地快速形成,加之它外形和发出位置不定,更难被要被禁锢的生灵预判和阻挡。
春花据此琢磨,或许破解这项禁锢术的办法就是要斩断其获取万物气息的途径。
心中有了盘算,春花硬着头皮在脚下不足一丈的范围内铺开一轮小小的防御阵法,想要把地面之下的万灵气息与地上凌澜的法气阻隔开来。
然而,那两段冰凌好似会生长一样,在她想办法的间隙已经窜到她的腰间,把她腰际以下的身体全都困住。更糟糕的是,冰凌还阻断了春花在脚下铺设的小的可怜的防御阵法。
她眼睁睁看着阵法在自己如冰雕般折射出多彩光斑的脚下若影若现,直到彻底熄灭。这令春花心中不禁怀疑,她刚才对于凌澜此招为印术的判断是否准确。
“凌澜这一道禁锢术不仅没有固定的具象形式,其形成更不是来自凌澜的力量,而是来自于一切生灵法气。此禁锢术生于万象又显万象之态,凌澜施展的不过是一道催生法术运转引子而已。”春花这回才算想明白,凌澜这招禁锢术融合了禁锢、探息以及一些她看不懂的水系法术。
然而,春花若要破此禁锢术就必然要动用自身法气召唤破解法术,动用法气就必然会被凌澜这禁锢术捕捉到法气力量,自己的法气将会像鼠肉投向狼口一样成为凌澜这禁锢术源源不断的力量来源,囚禁在身上的冰凌就会重叠再生,越来越坚固。
但是,春花若不想凌澜这禁锢重叠再生,那就不能使用自身法气,不使用法气就无法形成破解禁锢之法,自然无法摆脱眼前困境,只能坐以待毙,束手就擒。
一番深刻盘算下来,春花大悟,知自己进也不是,退也不能,近乎陷入死局。
“既是死局,那也不必费心破开罢。”如是,春花反倒放松了些。
她收了其他法术,只留一抹法气运转,在头顶上空铺开一片倒悬探息阵法。
“阳侯的招数。”凌澜头也不抬,且笑:“你学的倒挺快。”
春花可顾不上与凌澜交谈。倒悬探息阵法缓缓运转,使春花确信凌澜并没有半点阻挡她窥探其禁锢术的意思。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放水了。”
顾不上丢人,春花仔细探查一番,总算弄清楚这禁锢术的基本运行法则,心中更添愁绪。原是凌澜这禁锢术中含有一部分她不曾在书中见过的符纹。她不能参透其中含义,自然无法编制出相对应的破解之法。
“也罢,既不能破解禁锢,那就改守为攻,作最后的尝试吧。”
春花眼下只暗暗庆幸凌澜刚才手下留情,还留着她上身能自由活动。
法气在春花体内快速更改运行规则,深入窥测凌澜的法术奥秘已没什么必要,眨眼间,她头顶的倒悬探息阵法消失,同时在她身后竖着浮现一轮直径约莫一臂长的小阵法来。
“看来,你近日不只是研究了禁锢术呐。”凌澜指指春花身后那一圈青色光晕:“异位阵法使得不错。”
春花这套阵法是融合探息和防御二术之后形成的一个新阵法,是她这几日才研究出来的,都没来得及取个名字。
“还没取名字啊。”
凌澜洞悉心灵的搭话令春花不禁胆寒,暗想他为什么总能清楚知道她在想什么?
“莫不是……默术?”
想到此,春花只觉头皮发麻。
“不如叫‘囹圄之阵’吧。”凌澜的声音越来越空明,仿佛是从春花颅顶内发出。
“大人是在嘲笑我眼下身陷囹圄吗?”春花难掩心中怒气,可她不是生凌澜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气自己太弱,连凌澜一招都抵挡不住。
默术之下,凌澜精准捕捉到春花情绪的波动,心头一紧:“春花,你别……”
话未出口,春花顿时熄去所有法气,身后的阵法登时消失,腿上的冰凌霎时间蔓延至她头顶,连每一根发丝都被冰霜包裹。
“糟糕。”
凌澜深知自己没掌控好力度,速速撤了禁锢术,包裹在春花身体上的冰晶随之崩裂成霜,散在空中,卷出一阵清凉。
“大人,对不起。”春花眼眸黯然:“您设的术,我惨不透,更破不开。”
凌澜懊悔不已:“你我法气境度相差悬殊。你破不了我的禁锢术实在正常。我们重新来练……”
“不必了,我看,我没必要浪费您的时间了。”春花落寞地向凌澜鞠躬致谢,转身向宫殿走去。
凌澜撤除虚幻操场,望着春花失落的背影,心中无比自责。
“我为什么要对一个通灵阶御魂师出这么重的招?
“她会不会就此一蹶不振?
“她可能还不知道,她的实力已然远超绝大部分通灵阶法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