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晓梅永远记得那个惊蛰雨夜。

王耀的青丝就是在雷声中染上第一缕霜白的。他蜷在药庐藤榻上咳血，指节攥着褪色红绳，腕骨凸起的弧度像柄要刺破皮肤的刀。林晓梅端着汤药进来时，正撞见他慌乱藏起染血的帕子，嘴角还噙着哄孩子似的笑："风寒而已，莫怕。"

"您连装病都不会。"她夺过药碗，瞥见帕角绣着的并蒂莲——那针脚潦草得可笑，显然是男子手笔。王耀支起身时，单薄的中衣滑落半肩，露出心口狰狞的旧疤，月光下泛着妖异的青紫。

寅时暴雨最疾时，林晓梅听见了那个名字。

王耀在梦魇中颤抖如风中残烛，冷汗浸透的鬓发粘在颈侧，手指无意识抠着藤榻刻痕："小菊...别碰那丹炉..."

她凑近细看，才发觉那些深浅不一的刻痕全是东瀛文字，最新一道还沾着血痂——是王耀昨夜昏迷时用指甲硬生生划出的「菊」字。

此刻魔宗地牢的寒铁锁链正灼烧着林晓梅的脚踝。

永夜城的霜魂卫如潮水涌入，玄冰凝成的战靴碾过满地傀儡残肢。她将优昙花汁抹在眼皮上，看清了结界裂缝中翻涌的东瀛咒文——与当年王耀病榻边浮动的禁制如出一辙。

"酉时三刻，尸傀洞。"娜塔莎的密语在耳畔炸响，林晓梅却捏碎了传送符。王耀梦中破碎的呢喃与眼前血色重叠，她突然想起那人病重时仍死死护着个褪色剑穗，说是"故人遗物"。

"青霄峰的蝴蝶也来送死？"霜魂卫统领的冰镰勾碎她发簪。

林晓梅旋身避开致命一击，绸带卷起地牢火把掷向冰墙。烈焰与玄冰碰撞出毒雾，她趁机咬破指尖画出血符——正是王耀病中教她的保命诀，只是当时他咳着血笑说："这招叫...咳咳...叫'金蝉脱壳'，莫告诉濠镜..."

记忆如刃刺穿灵台，林晓梅的优昙花突然暴涨。花瓣割破永夜城战旗的瞬间，她看见冰层下冻结的幻象：王耀撑着病体教少年剑法，剑穗红绳缠着两人手腕，最后那式「凤鸣九天」未成，他咳出的血染红了对方的狩衣袖口。

"发什么愣！"娜塔莎的冰镰劈开偷袭者，镰刀映出林晓梅苍白的脸。

两人背靠背立于尸山血海，脚下冰面突然浮现青霄峰药庐的景象——王耀正将最后半碗药倒进花盆，佝偻着背对林晓梅说："这株雪莲...要留给怕苦的孩子..."

林晓梅突然暴起，绸带绞碎三名霜魂卫的咽喉。优昙花汁混着血雨泼洒，在冰面蚀出东瀛咒文。她终于明白，当年王耀倒掉的汤药里，全掺着剜心取血炼制的解咒丹。

永夜城的暴风雪裹挟着记忆残片，林晓梅在冰刃间折腰如柳。

娜塔莎的镰刀勾出北境军阵，她却故意露出左肋破绽——三日前王濠镜的卦辞浮现脑海：「坤位生门，见血则开」。林晓梅的绸带如灵蛇缠住霜魂卫脖颈，借力翻上穹顶横梁时，瞥见魔宗核心密室透出青光——那分明是青霄峰剑冢的禁制波动。

"师尊...这就是您拼死守护的秘密？"她捏碎最后朵优昙花，花瓣化作利刃刺穿结界。暴走的灵力中，七百年前的王耀与此刻重叠：病骨支离仍为她挡下天雷，颤巍巍的手捏着剑穗说"要等一个人"。

当永夜城退兵的号角响起，林晓梅瘫坐在尸堆中。

娜塔莎抛来的冰珀里冻着半片狩衣，她突然想起王耀病危那夜，窗外也飘过这样的衣角。那人烧得神志不清，却攥着她的手往密室方向推："小梅...剑冢第三层...有..."

魔宗地宫深处传来惊天剑鸣，赤霄剑影穿透九重结界。林晓梅抹去眼前血污，终于看清核心密室冰棺里封着的物件——是件染血的靛蓝粗布衣，心口处绣着歪斜的并蒂莲，针脚与王耀病中帕子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