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德维希的机械臂绞碎第七架霜魂卫傀儡时,永夜城的暴风雪已染成血色。费里西安诺的千面锅倒扣在魔宗城墙,沸腾的番茄浓汤腐蚀着伊万的玄冰结界,蒸腾的雾气里浮出东瀛符文——那是本田菊三年前刻在机关城底层的自毁阵。
"小菊发什么呆!"费里甩出披萨形状的盾牌,嵌着黑橄榄的阵眼精准卡住霜魂镰轨迹。本田菊却怔怔望着掌心反光的冰面,那里映着王耀七百年前佝偻的背影:粗麻衣摆打着补丁,肩头落满药草碎屑,束发的草绳被雪水浸成深褐。
记忆如附骨之疽撕开灵台禁制——
(穷冬)
王耀蹲在当铺柜台前,单薄的脊梁弯成满月。掌柜的烟杆敲着青玉簪:"再加三文,否则免谈。"他睫毛颤了颤,将冻疮未愈的手伸向怀中,掏出裹着体温的铜板时,肩胛骨几乎刺破粗麻布。躲在门后的本田菊攥紧狩衣初稿——那是用王耀旧衣改的,针脚歪斜处还沾着咳出的血沫。
破庙漏风的夜晚,王耀借着篝火修补《百草鉴》。火星溅上手背烫出红痕,他却把最后半块红薯塞给装睡的本田菊。孩子从睫毛缝隙偷看:跳动的火光里,那人中指指节因常年捣药变形,袖口磨出的毛边像垂死的蝶。
元宵灯会上,王耀被药铺伙计推搡着跌进泥潭。本田菊冲上去时,看见他迅速藏起擦破的掌心,沾着污泥的脸挤出笑:"不疼,给你换的糖画没脏。"琥珀色的凤凰缺了翅膀,融化在两人紧握的掌心里。
"滚开!"路德维希的怒吼震醒本田菊。
机械臂贯穿霜魂卫统领的胸膛,爆出的却不是零件,而是冻着记忆碎片的冰魄。其中一片映着王耀深夜伏案的剪影:油灯将他的影子投在斑驳墙上,肩颈弯折的弧度像张拉坏的弓,脚边药篓里塞着当票与借据。
费里西安诺的傀儡丝突然绷断,千面锅撞碎冰镜:"小菊看脚下!"
本田菊低头,永夜城的冰层下竟封着七百年前的破庙残垣。王耀用树枝教他写字的沙地还在,歪扭的"耀"字被冰晶折射成三千遍,每笔都刻着那人咳在袖口的暗红。
"是我害的..."本田菊的狩衣在灵压中碎裂,露出心口跳动的金锁。路德维希的机械臂勾住他腰带后撤,翡翠瞳孔映出对方逐渐猩红的眼:"挺住!那些记忆是伊万的陷阱!"
可幻境愈发清晰——
王耀在暴雨中护着药篓跌倒,泥水浸透的鬓角早生华发。他抹去本田菊脸上的泪,拇指裂口渗出的血染红孩子嘴角:"傻菊,没有你,我连三更天都熬不过。"
少年颤抖着触碰那人龟裂的唇,月光照亮他掌心新磨的茧——是偷偷编草鞋卖钱留下的。那些藏在稻草堆里的铜板,那些假装不爱吃的肉沫,那些深夜替王耀揉肩时摸到的嶙峋脊骨,此刻都化作冰锥刺入灵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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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万的霜魂镰劈开结界时,本田菊的瞳孔彻底浸染血色。
他徒手捏碎永夜城战旗,东瀛禁术混着青霄剑诀炸开璀璨光瀑。路德维希的机械臂纹路寸寸崩裂,费里西安诺的千面锅熔成铁水——在这毁天灭地的能量中,唯有本田菊看清了真相:每道剑光都是王耀当年教他识字时写的笔画,每滴血都映着那人背他求医时踏碎的月光。
"兄长..."他跪倒在冰层上,掌心按着的正是王耀当掉青玉簪那日的足迹。七百年的风雪呼啸而过,此刻才惊觉那些佝偻背影里的温柔,那些染血铜板上的情义,那些破碎岁月中的相濡以沫,早将自己每一寸魂灵都烙上王耀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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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夜城的退兵号角响起时,本田菊腕间红绳突然重燃。路德维希的机械臂残片拼出青霄峰全景图,费里西安诺的傀儡丝在虚空织就句偈语:
「爱生忧怖,甘之如饴」
伊万在千里外的观星台捏碎冰晶,霜魂镰倒映出本田菊浴血的身影:"真可惜,差点就能看到极东相残了。"他仰头饮尽葫芦里的酒,却不知醉意朦胧间画下的阵法,正将王耀房中的残忆镜裂痕修补完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