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晙还是把范思雨发来的内容,转发给了张若彤。并问“看扁”是什么意思。
这时间,张若彤确实在睡觉。等她看到这一通账单般长的消息时,已是西八区的午夜。
到了东八区的晚上,张若彤思忖着范思雨应该起床了,才打了个电话过来,问她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房东说两个月内肯定可以搬回去的。房租也给我延期两个月。”范思雨在电话里说。
张若彤“嗯”了一声,又问姓贺的有没有骚扰你。
“没有。昨晚我很早就睡了。”范思雨已经吃完了早餐。贺晙还没下来吃,桌对面的空碗旁放了一双筷子。
张若彤在电话里骂了贼人一通,又安慰范思雨,既来之则安之,一步步来吧。
“是啊。我今天还要去警局一趟,问问笔记本电脑有没有消息。里面好多资料呢。”说话间,听到电梯有动静,范思雨说回头聊,就挂了电话。
贺晙今日大约是有正事。穿了一身正装,头发梳了点上去,侧边掉下了几缕。衬衫扣子解了两颗,没戴领带。
他见范思雨朝她他看了一眼,立刻问有什么事吗。
“你晒黑了点。”范思雨的目光倒是正常,口气也很正常。
“嗯。这边紫外线大。”贺晙开始坐下吃饭。范思雨已经吃完了,端了碗去厨房。
依稀有“坐船”“庄叔”等字眼从厨房传出,贺晙听了朗声道:“周姨,让庄叔备车,我要出去了。”
周姨从厨房探头出来问,是要去哪。
贺晙没看站周姨后面的范思雨,只说去养护中心巡查。
“让老庄先带小范去西码头,他回来你正好吃完……”
周姨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来不及。有合作商来了。”
周姨与身后人面面相觑。
“你今天不应该还在假期吗?”贺晙没抬头,但明显是问范思雨。
为去度假村玩,组长给大家连放了三天假。这事贺晙也自然知道。
“我去警局。”范思雨说要去问问,有没有什么消息,她的笔记本电脑工作时要用的。
贺晙点头,说一起坐车。让庄叔先带他去养护中心,再载范思雨去东码头,然后庄叔开船带她去警局。
“而且进警局需要打点,你带上庄叔也方便。”贺晙已经快速吃完,拿上文件袋,抬脚就往大门去。
“去吧。”周姨拿了三瓶冰镇矿泉水,递给范思雨,“路上注意安全。”
范思雨接了,小跑着跟上穿西装裤的大长腿。
几分钟就到了养护中心。范思雨探头往车外看,这座楼建得似曾相识。
贺晙下车前,拿出一札钱给庄叔,让他去警局打点。下车时,见范思雨还探头看外面,喊了她一声。
范思雨懵懵回头。
“你去警局,要谨言慎行,不要和那些人起冲突。”
“我怎么会和警察起冲突?”
贺晙听了弯嘴一笑。“你以前和同寝的人打过架。”
范思雨有些许脸红,但那时候是在学校,她不至于蠢到和人高马大的白人警察打架。但她也不想争辩,只点头说知道了。
贺晙又说:“不要和庄叔分开。”转头和庄叔又叮嘱了几句,就下车了。
车子往东码头开,要绕中心大楼一圈。庄叔慢慢开着,范思雨滑下车窗,看着面前这幢绿色玻璃建筑,里面还有工人在施工。贺晙绕过展示大厅,走进了一条绿色玻璃走廊。走廊两旁有热带绿植,棕榈树高高的,早晨的阳光渐渐舒展透过棕榈树叶。贺晙的影子被拉得修长。
他边走边整理了衣领。
范思雨抽回了视线,捏着矿泉水,水瓶凉凉的,心却突突的。忽然想起忘记把水给贺晙了。
只犹豫了一顿,庄叔已把车开出了中心大门,往东码头去了。
两人到了警局,庄叔熟练地打点后。范思雨直接见到了这起偷盗案的负责警察。
警察很抱歉,暂时还没有找到失窃物品。不仅是范思雨的,连佩兰那么多的古董都没有消息。她观察四周,警局狭小局促,时不时有各色小案件接进来,各种嫌疑人被带进带出。有些不怀好意的嫌疑人还瞪着她看,被庄叔一声呵斥走了。
呆在这里也无益。范思雨只好和庄叔先离开。她站起身时,桌后的警察特意地咳嗽了一声。庄叔递上了两张纸币,说请几位买水喝。
范思雨又暗自惊讶了一番。她现在明白了先前周姨说让她带着人来,这里确实到处都会明目张胆地索取。
出了门,和组长汇报了一遍。那边在打麻将,唱胡声此起彼伏。
“知道了。上班时你用公用电脑好了。”组长说话也急匆匆的,没说几句就挂下了。
范思雨揿灭了手机,翘起了嘴。
庄叔问她现在去哪。她想了想,还是去看看徐诗文。
接着庄叔带她去了华人城的医院。徐诗文还是在原来的病房。洪医生已经不在了,有另外一个护工模样的人在照顾徐诗文。
“哎。”徐诗文见了范思雨,又笑又感叹,说自己运气太背了。“我怎么就踩空了摔了呢。”
范思雨带了点水果,一见床头柜上摆了许多。暗想自己想得不周到,热带地区最不缺就是水果。
“来的仓促,早知道带点其他的。”
徐诗文没计较,忙着问被盗物品有没有什么消息。
范思雨照实说了。徐诗文叹了叹,说她还不如回国去。原本只来两个月,等她出院,也差不多期满了。
“我老公也让我回去。大不了这里的履历不要了。太不安全。”徐诗文喝了口果汁。这里有小孩顶着鲜榨果汁挨房挨户地兜售,价格很便宜。
范思雨想也是,点头问:“那你能坐飞机吗?头还晕吗?”
徐诗文说一切听医生的。组长那边已经打点好了。
范思雨听了皱眉,她觉得组长这人不大靠谱,就多问了几句。
“啊,是的,是投资人特地说让他注意一下我。毕竟我都负伤了。”徐诗文还是比较开朗,说着又笑了。问起范思雨现在住哪。佩兰说房屋要重新加固,两人都不能回去住了。
“我现在……”范思雨隐去了一部分,只说住朋友家。
“你在这里还有朋友?”徐诗文一转念,似乎猜到了什么。让护工端了两人的空果汁杯出去,一面朝范思雨招手,让她坐身边来。“其实吧……我一到这里,柯清辉就让我做媒。”她说柯清辉这人,当个朋友耍耍可以。这段时间和范思雨相处下来,她觉得范思雨为人认真正直,柯清辉真的不大合适。“你说他对女性尊重,我倒不见得。圈子里,多少听到过他的一些事……”
范思雨想她是误会了,解释说不是住柯清辉那里。
“他是住宿舍的,我怎么可能住他那边。”
徐诗文听了若有所思,继而“哦”了一声。捏了捏范思雨的小臂。
“我不认识投资人,无法给你什么建议。如果你碰上什么难处,我能帮得上的,你只管来找我。”
范思雨听了笑,说知道了。
“毕竟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救了我两次呢。”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快到医院的午饭时间。徐诗文留她用饭。说是沿门兜售的地方食物味道不错,让她也尝尝鲜。说着,就有小孩头顶着竹筐敲门问要不要盒饭。
两人各买了两盒,徐诗文说这里有种小灯笼样的辣椒很中她的意,让范思雨也尝一口。范思雨吃了一口,辣到眯起了眼。想起门外的庄叔,又买了一盒饭,拿给庄叔。
庄叔惊讶,说贺晙交代过,午饭要回去吃。
范思雨听了,起了逆反心理。她现在只是个住客,又不是他的什么人,凭什么吃饭也要听他的。
庄叔执意不吃,还喊了卖饭的小孩回来,把这份饭退了。
“小姐,您也跟我回去吃吧。”庄叔站一旁垂着手提着肩膀,像是旧时的奴仆。
“我不。”范思雨那盒饭都已经打开了,不想浪费。“要不,我吃完了,你送我回里托亚。”她还要收拾一些书。昨天太匆忙没带全。
庄叔搓搓手,颇为难的样子。
范思雨也不想为难他,自己拨打了贺晙的电话。
“喂。”两声后他就接起。
“我让庄叔带我去里托亚,然后他回岛上吃饭。”
“嗯?”贺晙似乎不明所以。
“你嘱咐让庄叔回去吃午饭的。他现在都不碰外面的食物。”范思雨有些气,绷着脸说完。
“呃……那你呢?”贺晙似乎在走路,听到他的脚步声。
“抱歉啊。我不想回答。”范思雨听对面停住没声响,赶着说没事了,挂了。她收了手机后,就开始快速扒饭。
坐对面的徐诗文紧抿着嘴,看着范思雨快速吃完了半碗饭。
“我能问个冒昧的问题吗?”徐诗文忍不住开口。
“请说。”
“你和这位投资人,我能知道点‘前情提要’吗?”
范思雨被她一本正经的提问弄得想笑。勾了勾唇道:“他是我的前男友。”
徐诗文恍然大悟。
等范思雨吃好了饭,徐诗文犹豫着问:“你想不想回国?”
范思雨疑惑地看她。
“张老师问过我你的日常生活,如果你不习惯,他找尹老师说说,让你提前回国。”
范思雨听到徐诗文说要回国时,她也闪过这个念头。但她的工作合同签了一年,就算可以违反合同,她回国了也没地方住。宿舍她已经搬出来了,重新申请需要时间,要么就要另外租地方。这会儿她也没多少存款,只怕回国的飞机票还要自己花钱。
她马上就摇摇头,说在这里工作还没完成,笔记本电脑都还没下落呢。
“我也就这样一说,毕竟和前男友住一块儿,不大方便。”
范思雨知道她是好意,笑说没事。
告别了徐诗文。范思雨真的让庄叔把她带回到西里特街。庄叔停好车后,皱着脸问范思雨真不和他一起回泛善岛吗。
“嗯。我等会拿了书,自己坐渡轮去。”
庄叔听了,又在那里紧张地搓手。
范思雨奇怪,问他怎么了。
“我怕东家生气。他交代过我……”
范思雨抬了抬眉毛,满不在乎地说:“他要气也是气我。犯不着你啊。”
庄叔犹豫了许久,见范思雨固执,才堪堪离开。
范思雨进了西里特街三号,里面还是和上次一样,凌乱不堪。
她打了个电话给佩兰,告知来收拾些东西。佩兰说知道了。听她声音还是颤颤的,带着抽泣声,大约这次的偷盗事故,让佩兰深受伤害。她五十来岁,人生的一半时间住在这里,一夕遭盗,像是被挖了块内脏,气息奄奄的。
挂了电话后,她就上自己房间收拾。拿出拉杆箱,把书一本本装进去。庆幸这些小偷目不识丁,没有糟蹋了书。放床下的一整箱书都毫发无损。
边收拾边翻书,一些书里还夹杂着书签,根据现在的学识,发现之前的自己竟然记错笔记。拿出笔,又在书上写写画画。
时间流逝,窗外天光变暗。范思雨抽空瞅了一眼,发现乌云密布。估算时间,庄叔应该早就抵达泛善岛了。她继续低头翻书,等这场大雨过去,再到码头坐船回去。
这雨下得越来越密,大有淹了路的态势。如此瓢泼雨中,范思雨听到敲门声。
这会儿,谁会来?
难道是邻居?
范思雨不想理邻居。如果不见人开门,应该会停止敲门。
可这声音越敲越急,像是在她心尖上磕碰。她打开房间的窗户,并不能看到窗下有没有人。
范思雨犹豫着下了楼,敲门声是从她房间下面的后门传来的。
后门没有猫眼洞,她只好开了点门缝。
修长的手指从门缝里探了进来。
范思雨认得。
门外的人被雨淋了个透。贺晙的睫毛上都挂了雨水。
四根手指抵住了门框。
“能让我进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