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播间的弹幕刷得飞快，铺天盖地的惊叹、讨论、感慨混杂在一起，像是一场难以停歇的浪潮，将屏幕彻底填满。

屏幕上，第三幅画作进入最终的收尾阶段。

暖黄的灯光打在人物的侧脸上，眉眼微微低垂，似乎沉浸在某种静谧而难以言说的情绪里。线条流畅，色彩晕染得恰到好处，眼神中的光泽被层层堆叠，一笔一划，像是透过画面呼吸着真实的温度。

这一幅作品，比前两幅更加精细，神态也更加接近某种“未曾言说”的瞬间。

元裴的指尖轻敲着数位笔，调整最后的明暗细节，将画面整体的色调微微收紧，让光影更加集中。她轻轻吸了口气，看着屏幕上的画面，终于觉得——这一切达到了可以收笔的程度。

她将数位笔缓缓放下，鼠标点开色阶调整界面，深深看了一眼屏幕上的人物。

“结束了。”她低声道。

「任务进度：99% → 100%」

任务完成的提示几乎在同一时间弹出，熟悉的机械音随之响起。

「任务完成，共生体恢复值 +50%。」

元裴眨了眨眼，目光落在这条提示上，眉心微不可察地皱起。

50%。

这比她之前的新手任务增加的恢复值还要高得多。

她思索了一瞬，随即意识到，或许是因为这次任务包含三幅完整的作品，所以系统给予的恢复值也有所提高。

无论如何，这意味着——程若依的恢复进度，已经突破了80%。

她的目光微微下移，落在屏幕右侧的直播间界面上。

弹幕如潮水般翻涌而过。

【这画真的绝了……感觉像是影后本人透过屏幕看着我们。】

【每次看裴老师画画，都觉得她是影后的资深粉丝，但她自己根本不承认（笑死）】

【话说，为什么我觉得这画有点不一样？跟之前的感觉……更沉了？】

【？？？上面说这话的什么意思？你别吓我】

元裴轻轻眨了眨眼，扫了一眼屏幕上的画作，指尖在桌面上轻敲了一下。

比起前两幅，这幅画的确有些不同——她在绘制过程中，并没有刻意去追求某种神态的还原，而是自然而然地落笔，就像是……画出了自己印象里的影后，而非临摹参考的影像。

这种变化或许连她自己都没察觉，但观众却已经敏锐地捕捉到了些许不同。

她的视线微微偏移，看向桌旁的布偶猫。

程若依仍然趴在她的书桌上，尾巴轻轻扫着桌面，眼睛半阖，似乎正陷入浅眠。

但就在系统提示音落下的瞬间，她的身体微不可察地一颤，耳朵骤然抖了抖，蓝色的猫瞳猛地睁开，瞳孔瞬间缩紧。

她似乎感知到了什么变化。

元裴眯了眯眼，敲了敲桌面。

程若依缓缓抬起头，看向她的目光明显带着一丝恍惚，像是正在适应某种不属于猫类的感知。

她的意识正在变得更加清晰。

——比起过去单纯作为猫的状态，现在的她，越来越接近人类的思维模式，甚至能更加敏锐地察觉到情绪变化。

她抖了抖耳朵，缓慢地环视了一圈房间，像是在感受什么。

“……你没事吧？”元裴开口，语气带着几分试探。

程若依眨了眨眼，眼神清醒了几分。她微微歪头，尾巴轻轻地甩了一下，像是在传达某种她自己也不太明白的感觉。

“恢复值突破80%了。”元裴淡淡道。

她本意只是随口一说，但这句话刚落，程若依的尾巴陡然僵了一下，瞳孔微微震动，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关键的信息。

——80%。

元裴这句话落下后，程若依的尾巴微不可察地一顿，蓝色的猫瞳闪过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又缓缓地抬起头，目光在元裴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然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

她回忆起之前每次任务完成时，系统在她脑海中留下的某些“规则性认知”。她无法直接读取系统的全部信息，但每当恢复值增长时，她都会本能地获取一些有关自身状态的关键讯息。

最初，她以为这种认知是自己感知世界的一部分，直到任务推进到一定程度后，她才意识到，这些信息很可能源于她的执念系统。

而刚才，在恢复值突破80%时，她清晰地感知到了——

恢复值达到100%，她将可以短暂恢复人形，但这种恢复是有限制的。

持续时间不长，并且无法在恢复后立刻再次变回人类。

换句话说，她即将迎来第一次“短暂回归”的机会。

程若依的瞳孔微微收缩，尾巴轻轻扫过桌面，她没有立刻告诉元裴，而是低下头，像是在消化这个消息。

如果她真的能够短暂恢复，那么……她要如何面对恢复后的自己？

她能否接受自己如今介于“人”与“猫”之间的状态？

元裴没有察觉她的短暂沉默，只是看着她，语气依旧淡淡的：“你怎么了？”

程若依的耳朵动了动，随后缓缓地摇了摇尾巴，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低头舔了舔爪子，掩盖住了眼底的微妙情绪。

——她需要时间去思考。

一瞬间，程若依的眼神里闪过复杂的情绪，她看着元裴，尾巴轻轻地扫动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低下了头，在桌面上扒拉了一下鼠标线。

元裴没再多说什么，只是看了她一眼，视线随即落在怀表上。

她的手指触碰到怀表冰冷的外壳，发现——

锈迹，又褪去了一部分。

尽管距离完全恢复还差得远，但它的指针已经能比之前更加流畅地运转。

她微微敛下眸色，心底浮现出一丝隐隐的预感——

这次任务完成后，系统短暂沉默了下来，没有发布新任务。

它，似乎正在“等待”什么。

她不知道接下来的任务会是什么，也不知道程若依的恢复还需要经历多少次这样的推进。

但她清楚，任务并不会到此为止。

现实的影响，才刚刚开始。

屏幕上的画作已定格完成，而元裴和程若依之间的气氛，也在这一刻，隐隐发生了某种无法言说的变化。

任务完成的提示仍悬浮在屏幕上，机械音的回响在房间里逐渐消散，直播间的弹幕依旧滚动着，但元裴的注意力，已经不在屏幕上。

她轻轻敛下眸，看着桌上的怀表。

怀表的锈迹又褪去了一些，“平安”两个字隐约可见，指针的颤抖也比之前平稳了一些。

——还是没有完全恢复。

但比起之前几次任务完成后微弱的变化，这次怀表的调整更加明显。

这说明，任务的影响确实在逐步累积。

她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怀表的金属壳，冰冷的触感透过皮肤，令她的思绪稍微平静了一些。

而在她身旁，程若依也低头看着自己的爪子，仿佛在感受着什么不同寻常的变化。

她的瞳孔轻微收缩，蓝色的虹膜深处浮现出一层晕开的鎏金纹路，像是水波在光下微微荡漾。

“……果然。”

她喉咙里滚出一声极轻的叹息，似乎在确认某种早已预料到的事实。

元裴听见声音，目光微微偏移，落在她身上：“你感觉怎么样？”

程若依轻轻甩了甩尾巴，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慢地站起身，踩着书桌走了两步。

很奇怪的感觉。

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状态与之前不同，更清晰、更稳定，甚至比初次进入猫形态时还要“真实”。与此同时，她的存在感也变得更加“明确”了。

之前的她，即使趴在元裴身边，也总会有种若有若无的“虚幻感”，就像是一种未被世界完全接纳的存在。

但现在，她真实地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重量”。

她的身体不再轻飘飘的，触感更加分明，甚至连呼吸的节奏都变得更接近人类，而非猫。

“恢复值确实提升了。”她缓缓开口，声音比平时多了一丝沉稳。

元裴看着她的眼睛，若有所思：“你是说……你现在更像个‘活物’了？”

程若依顿了顿，随后微微点头：“可以这么说。”

元裴靠在椅背上，手指在怀表上缓慢敲了敲，没再说话。

她能感觉到程若依身上的微妙变化，不仅仅是“更加真实”这种表层的变化，而是她的整个状态，都在朝着某种未知的方向发展。

而且，这种变化，似乎是不可逆的。

“……所以，你离恢复人形更近了吗？”元裴不疾不徐地问道，语气里没有太多情绪起伏。

程若依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复杂。

她当然知道，自己还没到可以恢复的程度。

但——

如果再往前一步，她就可以短暂恢复人形了。

她缓缓眨了眨眼，没有直接回答，而是低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像是在整理思绪。

元裴见状，也没再追问。

——反正，任务完成了，下一步如何发展，终究是系统决定的。

她揉了揉眉心，随手关掉了屏幕上的任务弹窗，眼角的余光瞥见了一点点褪去的怀表锈迹，心里那点悬而未决的感觉稍微松动了一些。

而程若依则在桌上蜷缩成一团，尾巴轻轻扫过桌面，耳朵微微抖动，像是在细细感受自己新的状态。

房间里短暂地陷入了一种微妙的静谧。

直播的后台统计界面还没有完全关闭，弹幕依然滚动着，外界的热度还在持续攀升，但此刻，元裴和程若依都没有再去关注那些信息。

她们都很清楚，接下来的日子，不会再像之前一样安稳了。

任务完成后的第二天，元裴起床时，发现手机的通知栏亮得有些刺眼。

她皱了皱眉，解锁手机，W站的消息提示疯狂弹出，主页的关注人数短短几个小时内就暴涨了一截。

她盯着界面上那个熟悉的蓝色小图标几秒，随手点开个人主页，果然看到评论区已经变了天。

【主播画风太绝了，以前怎么没关注过？】

【这几天影后粉丝群都在讨论你，裴老师，你真的不是她的粉丝？】

【嘴硬的画师，真的不是在逃美术组？】

【她以前的作品也很绝，画风一直都是那种丧气清冷感，但这几次……是不是画得太像了点？】

【啊啊啊啊我太喜欢裴老师这画风了，可不可以开个付费定制啊呜呜呜】

元裴：“……”

她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手指顿了顿，点开W站的热榜，一条醒目的话题赫然出现在前排——

#嘴硬的画师#

她没忍住嗤笑了一声，语气带着点无奈：“什么乱七八糟的……”

随手点进去，发现帖子内容主要围绕着她的直播画作展开，不少人开始分析她的笔触习惯、光影运用，甚至有人剪辑了她绘画的过程，配上“到底是不是影后粉丝”的讨论，做成短视频，转发量还挺高。

【她说自己不是影后粉丝，但画得比粉丝还要精准？？】

【这难道不算是一种艺术层面的双向奔赴吗（笑死）】

【虽然裴老师嘴硬，但这几张画真的太有质感了，她自己到底知不知道？？】

元裴扫了一眼评论，懒得理会，直接退出热榜页面，准备把手机丢回桌上。

结果屏幕还没熄灭，新的消息提示又弹了出来——

【《与宠共居》官方账号：感谢大家对试播片的关注，希望节目播出后，大家能多多支持“裴一”和“依依”！】

元裴：“……”

她定定地盯着那条官博内容，沉默了几秒，随后转头看向正趴在窗台上晒太阳的程若依。

程若依察觉到她的目光，懒洋洋地睁开眼睛，尾巴慢悠悠地扫了一下窗沿，语气随意地问：“怎么了？”

元裴举起手机，转向她，语调平静地重复了一遍：“节目组刚发了官方宣传，说‘感谢大家对试播片的关注’，还特地提到了我。”

程若依眨了眨眼，语调比她还淡：“哦？”

“‘嘴硬的画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