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众人拥护下苏槿娘走进了屋。这是个农家瓦房,单间的,进门就是吃饭的木桌子和椅子,然后是一排的床铺,有点类似于北方的炕。
椅子不够坐,苏槿娘便坐在床上半躺靠着,她确实有点累了,腹部的伤口有些隐隐作痛,但看到大伙都整整齐齐的,也就松了口气儿。“那日,你们在山上,李启云带着苏民峰过来,朝我腹部捅了一刀子,后面那些杀手远远听到动静说是你们回来了,他们就朝庙里放了火。幸好,神像后面有个密道,我从那一直逃到河岸边上被一货船夫妇救到了船上。足足昏迷了三天才醒过来,他们要沿途运送粮食,得等卸完货才能返航。我也趁着这段时间在船上养伤,后来又遇上暴风雨耽搁了些时日……”她将船上的经历大致讲了一下。
“姊姊,就是您之前跟我讲过的那密道吗?”林喜问。
苏槿娘点点头。
“我那天仔细看过了,到处都被烧得焦黑,就连神像都坍塌了。我以为……以为你……”林喜热泪滚落下来。“姊姊,幸好你没事!”
众人纷纷庆幸。这时,林安笑着道:““主子,你知道赵大哥的身份其实是……”话说道一半他又打住了,觉得不知道该不该说下去。
“赵大哥是晋王?”苏槿娘眉开眼笑接过话茬。
林家三兄妹点点头,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一脸好奇,难道主子打一开始就已经知道赵大哥的真实身份了?
苏槿娘坦然笑了笑:“我回到破庙到处找不着你们,便去了丰乐楼,白掌柜大致跟我讲了一下。”说着娇嗔地看向赵南星:“你赵大哥方才也跟我解释过了。”
赵南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本王也不是有意要欺瞒大家,只是在江湖上行走还是低调点好。”打着哈哈混了过去,有些话他只想对苏槿娘说。
低调?这也太低调了吧!众人明显不信这解释,但也不敢继续追问下去。
苏槿娘闻言,主动岔开话题:“林平,我离开的这段日子,丰乐楼那边的生意……”
林家兄妹面面相觑。“自打主子出事后,赵大哥……哦,不,是晋王将我们安排住在这,至于丰乐楼那边就没继续送货了。”他还是有些不太适应赵南星的新身份,总是会喊错。
苏槿娘了然地点点头:“咱们一切又得重新开始了!那日除了我身上带着的银两,其它都被大火燃烧殆尽。”她眼里满是疲惫,除了身体有些累,更多的是心灵。好不容易赚到了钱,生活逐渐好了起来,这李启云一把火烧得现在穷的响叮当。
“多大点事儿!"赵南星笑着道:“咱们可不比从前了。”
此话一出,大家的眼神瞬间亮了。对呀!他们现在可是有靠山的人了!
苏槿娘乐呵呵打趣道:“那日后可得仰仗晋王多多照顾。”
“好说好说!”
说着,大家哄然大笑。
若说苏槿娘这边其乐融融,那李家大院便是愁容密布。
李启云是抬着回李家大院的,左手五根手指没了,右手被严重烫伤,原本应该长指甲的地方被匕首磨得紫黑,回家后连日高烧,经郎中救治,命算是保住了,就是这右手也算是废了。
李夫人请遍名医,都纷纷摇头说这双手没得医治。李夫人终日以泪洗面,李天德日日唉声叹气,至于李启云得知自己成了废人,天天拿下人撒气。
这不,东苑传来巨大的打砸声:“滚!都给我滚出去!”李启云将丫鬟送来的汤药一把扫在地上,怒气冲冲。他满肚子都憋着火,碍于晋王权势滔天只能将仇恨强压在心底。
“哎呀!云儿啊,这是娘给你找的郎中开的药方,说是能恢复你的手。你要是不喝,这手就彻底废了呀……”说着,用袖子拭去眼角的泪珠,又让丫鬟下去重新再煎一碗过来。
“废了!已经废了!”李启云抑制不住狂躁地用没有手指的手掌捶打着右手。“娘,甭白费心机了!孩儿的右手已经没有知觉了……”说着他失声痛哭起来。
李夫人心疼地将他揽入怀里,轻轻抚摸他的头安慰道:“云儿,娘给你找郎中,你要乖乖的吃药,会好的,会好的。"她眼泪滴答滴答顺着脸颊滑落下来,滴在李启云的颈部。
李启云像被母亲的泪水灼伤了一般,痛的撕心裂肺,疯狂地喊叫着将桌上的物件通通摔的稀碎。“啊……我如今就是个废物,废物!”
李老爷进门便看见这场景,忍不住老泪纵横:“都是你自己,自作孽不可活!好好的日子不过,如今落得这般田地!”
“是!都是我,行了吧!你怎么不怪你那苏槿娘心狠手辣?究竟我是你亲生的还是她是你亲生的?”李启云面露凶色。他恨极了赵南星与苏槿娘,更狠自己爹的不作为,只会怪怨他,责备他。
李老爷上前就是一巴掌:“你还是执迷不悟!是你自己要害人性命,如今人家放你一条命,你还是不知悔改!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玩意儿?”
李启云捂住火辣辣的脸颊,双眼猩红:“难道我还该谢谢苏槿娘将我弄成废人吗?”他咬牙切齿道。眼神里闪过一丝厉色,仇恨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无止尽地生根发芽。
“老爷,算我求你了……”李夫人扯着他的袖子,朝他摇摇头:“云儿已经知道错了!他只是双手变成那般,心里急躁罢了!”
李老爷看着妻子哀求的模样,鼻子冷哼一声,这才拂袖而去。
李夫人看着丈夫远去的背影,又安抚了儿子两句,便跟着出了门。
李启云咬着后槽牙,冲门外喊道:“来人呐!”
一小厮战战兢兢地进了房门,生怕他又突然打骂,说话吞吞吐吐:“公公子,您您有何吩咐?”
“去给本公子找只信鸽来。”李启云吩咐道。
“信鸽?”小厮疑惑道。心里想着:“公子要找信鸽干嘛?”犹豫着要不要将这事告知老爷。
李启云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眼睛微眯,警告道:“你要敢走漏半点风声,仔细你的皮。”
小厮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小的不敢,不敢!”
“还不快去!”李启云呵斥道。
小厮不敢怠慢,转身便去为他寻来一只信鸽。
李启云跟着便让他备好纸笔,研好墨水。本想让他代为书写,仔细一想,万一这小厮将事情传出去,晋王估计会直接宰了他。随后,便将小厮打发出去,又令其将门关上,声称自己要休息。
李启云双手都握不了笔,于是用牙齿咬着笔头在纸上一笔一划写着。只是,这毛笔好像自己长了手脚一样不受他的控制,东一划西一划,写出的字歪歪扭扭的,写了半天也看不出来所以然来。
他将断爪将纸用力地朝地上一扔,按压着满腔怒火又用两个胳膊重新取来一张纸,继续用嘴巴叼住笔头写着。他的额头上渗出密密麻麻的汗珠,腮帮子咬的酸涩不已,好不容易将字写好,朝桌上吐出笔头,抬头一看,皱紧眉头,只见,那纸上写的跟鬼画符似的,任谁也瞧不出是啥玩意!
李启云摊倒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一想到自己如今这幅惨状都是拜苏槿娘所赐,他眼神幽深,瞳孔微微收缩,目光像淬了剧毒一般。
张了张嘴巴缓解酸胀又重新叼起笔,一直写一直写,写一张不满意又扔了,又重写一张,直到几十张之后,字迹勉强能分辨,李启云露出满意的笑容,小心翼翼地将纸卷了起来。可是绑在信鸽上却犯了难,为了不被别人发现,他只能手脚并用尝试了十几次终于将卷好的字条挂在了信鸽的脚上,虽然看着不是特别牢固,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用双臂抱起信鸽,悄悄地从窗口放飞出去。
随后,便让小厮将地上的废纸收拾出去烧毁。
小厮抱着一大卷废纸,走出房门,正要销毁时,李老爷瞧见了,便随口问道:“你抱着都是些什么呀?”
小厮答道:“回禀老爷,这是公子方才练字的废纸,命小的烧毁。”
李老爷露出满意的微笑:“看来他这是想通了!”说着便准备离开。
小厮将纸点燃,纸张一触及火苗便燃烧了起来。李老爷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上前用脚踩着,好不容易将火熄灭,纸张上的字已经难以辨认。他勉强拼凑着:“槿娘?”他凝神思索片刻,“云儿写槿娘是为何?又为何要将字迹烧毁?”
他又问小厮:“公子除了让你将这些纸烧毁,还让你干什么了?”
小厮想了想:“哦,公子还命小的捉了只信鸽给他。”
“信鸽?槿娘?”李老爷心下一惊,一股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这个不知好歹的畜生!”他低声叱骂道。连忙,往李启云的房间赶去。
李启云正坐在椅子上悠哉悠哉地喝着茶,心里想着再过几日苏家那边便会派人来杀了苏槿娘,他就大感痛快!
“混账!你又干什么好事了?”李老爷双眼喷火盯着自个儿子,一把将手中烧焦一半的纸扔在桌子上,怒不可遏:“你是不是不要将李家上下都拉着去地府你才肯罢手?”
李启云低头抿了一口茶,全然不理会他。
李老爷瞧着他那模样,气不打一处来,喊来小厮:“将公子给我绑起来!”
“绑……绑了?”小厮不敢置信。
见老爷七窍生烟,小厮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上前一把将李启云捆绑的结结实实。
“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给他松绑!给我将他看严实了!”李老爷双手放在身后,鼻翼张了张,显然是气得不轻。
他转身去书房将房产地契都拿了出来,又取了一些银票,大步离开了李家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