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渊从前伤了身子，一生未曾娶妻，身边也只有林淑这一个义女，所以自是宠爱这块心头肉，对于林淑的婚事，林渊也是十足上心，消息一出，就跟长了翅膀一样，不到半日就传遍了京城，甚至还有不少外来客来凑个热闹，混个眼熟。

这是京城里最热的一件事，也是不少人饭后交谈打赌的话题。

天气越来越冷，宋闻璟也不想着出门了，屋子里的暖炉烧的正旺，暖和的忍不住让人犯困。

宋闻璟强撑精神翻开书本的最后一页，书本上密密麻麻的小字像一张催眠符，悄无声息地夺走人全部的意识，还没等撑到看完最后的结局，宋闻璟已然闭上了眼，脑袋一歪在小榻上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间，像有人喊了自己一声，摸了自己一把，但这声音忽远忽近，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让人听不真切。

这段时间，不知道为什么，宋闻璟觉得自己经常做梦，而且还会做一些很久之前在现代的事情，有时也会梦见一些很陌生又很熟悉的场景，是原本小说中的情节，也有一些不知是看闲书看多的臆想，还是真正存在过的一段过往。

梦境忽真忽假，总是让人迷惑其中。

“皇叔？”

熟悉的嗓音伴着轻风飘进耳朵，宋闻璟意识逐渐回拢，挣扎了一下眼皮，抬眸便看见沈翊正坐在床沿盯着自己。

“怎么了？”

宋闻璟还有些迷糊，嗓音沙哑地询问道。

沈翊道：“怎么又睡了，最近很累吗？”

闻言，宋闻璟小幅度摇了摇头，随后又闭上眼缓了一会儿，“现在什么时辰了？”

“已经申时了。”沈翊道，“从今天中午朕一来就看见皇叔已经睡下了，直到现在，朕才把皇叔叫醒了。”

“这么久了吗？”宋闻璟扶着脑袋坐起来，小声喃喃道。

沈翊看向他，宋闻璟的面色说不出有多好，人也没多大的精神，就好像睡觉是一件很耗费力气的事情。

有些不放心，沈翊不禁开口道：“皇叔是不是又不舒服了？”顿了一下，“刚刚梦见什么？”

闻言，宋闻璟抬头，脑袋还有点晕乎乎的，梦中的一切说不清道不明，一回想起来脑袋更是糊成一团。摇了下头，宋闻璟道：“没事，缓一会儿就好了。”

“好。”沈翊点头淡淡应了一声，随后垂下头默不作声。

宋闻璟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不禁开口问道：“陛下，今天不忙吗？怎么这么早就来了？”

“朕......”沈翊抬起头，笑道，“今天不太忙，朕想皇叔，就早点来了。”

宋闻璟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笑了笑，“我有什么好想的，我就住在这又跑不了，陛下，下次该换个借口才对。”

“当然不会。”沈翊道，“朕也不会让皇叔跑出去，皇叔要陪朕一辈子。”

“一辈子吗？”宋闻璟喃喃道，“一辈子是多久？”

“皇叔不愿意吗？”沈翊心里一紧，眼神也跟着失去了原本的光亮，整个人如同一只即将被人舍弃的可怜虫，可怜巴巴地等着一个决定命运的答案，“皇叔讨厌朕了。”

“我没有。”

“那皇叔为什么这么说？”沈翊继续追根问底，“皇叔就是不喜欢朕了是不是？皇叔觉得朕对你不好，给不了你想的，朕也不能天天陪着皇叔，还把皇叔困在了这里，所以，皇叔就讨厌朕了吗？”

“但皇叔能不能再等等，先不要讨厌朕。”

“陛下在说什么呢？”宋闻璟听得大脑空白，哭笑不得地拍了拍沈翊的手背，“我没有讨厌陛下，陛下明明是很好的。”

“真的吗？”沈翊微微松了一口气，“皇叔真的不讨厌朕，还觉得朕特别好？”

“当然。”宋闻璟道，“毕竟，陛下没有亏待我什么，也没有苛责我，我觉得陛下好，当然陛下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人，能在陛下庇佑下过一辈子，其实感觉还不错。”

闻言，沈翊瞬间死灰复燃，直接乐开了花，不禁笑出声，还有些神气道：“皇叔既然是这么想的，朕也能养皇叔一辈子，让皇叔一辈子都平安顺遂，衣食无忧。”

宋闻璟点头，笑着回应道：“好。”

得到了肯定的回复，沈翊有些情绪上头，身子一倾朝宋闻璟给了一个大大熊抱，抬起头笑容依旧挂在嘴角，又急切问道：“皇叔既然这么说，那皇叔是不是也喜欢朕？”

沈翊扑过来的力气有点大，宋闻璟感觉被什么飞过来的东西撞了一下，眼前一黑，伸手往后撑住了，才没有倒下去。

听到沈翊的问题，宋闻璟即没有回避，也没有思忖良久，而是自然而然地说了出来。

“喜欢，所以才觉得陛下好。”

话音落，宋闻璟明显能感觉到压在自己身上的人微微抖动了一下。沈翊像是没想到，没想到宋闻璟就这么坦然地说了出来，而这个“喜欢”说的又是那种含义？

想明白，又不想明白。

沉默良久，沈翊抬起头，表情明显冷静了许多，小心询问道：“那皇叔也亲一下朕，行不行？”

从前都是自己主动，他并不清楚宋闻璟怎么想的，甚至都不明白自己是这么想的，像是被什么东西控制了一般，只是单纯满足了自己，但后来，理智回来了，脑子清醒了，也就收敛了不少，他怕宋闻璟会觉得自己奇怪，也怕宋闻璟会扭曲自己的意思，可宋闻璟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沈翊觉得庆幸，也觉得怪怪的，但就这么赖了下去。

话音落，宋闻璟抬手抚上沈翊的脸颊，少年的脸上红晕不散，甚至还带着情绪过激过后的余温，落在手里却依旧觉得炙热。

沈翊不知道宋闻璟要干什么，甚至在话说出去的后一秒，就开始后悔不该说的。宋闻璟确实也没想到沈翊会提出这种要求，但一回想，少年心性就是如此，在自尊心最强的时候，在面子比命还重要的年纪，说出这句话确实很让人难堪，可即使如此，也抵不住一颗少年炽热的心。

情犊初开，还没搞明白爱是什么，喜欢是什么，但就有了一份天不怕地不怕的勇气。从前，沈翊吻他，自己会觉得很震惊，会觉得很奇怪，哪里都不对，甚至还会有点不喜欢，只当是沈翊一时兴起的坏主意。但后来，或许是想开了，也或许是和沈翊待的时间久了，居然也会很多次回想起那几个吻。

关于自己是异性恋还是同性恋，宋闻璟不清楚，明明见过很多人也经历过很多事，或许曾在某个瞬间心动过，但这份心动都从没这么持久和激烈。有很多人都曾走进自己的生活，但都从未有过停留，有时也会觉得一个人也很好，但如果有人闯入，或许会更好。

宋闻璟就这么静静看着他，沈翊却不敢再看向宋闻璟，时间一久，空气都是尴尬的味道，随后沈翊悠悠开口道：“朕开玩笑的，皇叔别当真，皇叔只要不讨厌朕就好了。”

话罢，沈翊直起身，慌忙地整理下自己的衣衫，随后笑了笑。恰巧，香凌走进门，看见宋闻璟醒了，便忙着下去准备饭菜。

气氛被缓和了很多，还没等沈翊再为自己辩解几句，宋闻璟却突然道：“我知道陛下在想什么，但我还是觉得陛下需要好好想一想，再等一等。”

闻言，沈翊垂下脑袋，眼神呆滞，如同僵在了原地，不知道在想什么。下一秒，宋闻璟握住他的手，轻声道：“陛下，我不会因为这件事对陛下有任何看法，只想陛下是在想明白利弊权衡下得出的答案，而不是情绪上头的一时玩笑，毕竟，我也很看重陛下。”

“朕......”

沈翊蓦地被最后一句话冲昏了头，抬起头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但好像心里却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很多话都说出不来，张了张嘴，半天只说了一个字，“好。”

宋闻璟回看着这十分郑重严肃的小表情，也忍不住笑了笑。

随后的几天时间里，朝堂上的文武百官也觉得自家陛下怪怪的，自己起大早，甚至在路上还要摔几个屁股墩历经万难过来上朝，而自家的陛下，就跟没睡醒一样，心思不但没放在这里，还总是自言自语，自己在下面大讲，而自家陛下自己跟自己在上面小讲，甚至还有好几次差点睡过去。

不对劲，简直太不对劲，不是明眼人也都看出来了。

事情说开了，心结也没有了，宋闻璟却有一种无所谓的荡然，沈翊说到底还是很年轻，未来也会遇到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人，这里面或许会遇到更适合的沈翊的人，也或许有沈翊更为心动的人，未定的因素实在太多，而沈翊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说一辈子吗？那确实太久了，自己又能陪沈翊走到哪一天？谁也不知道。

又是好几天过去，沈翊也跟着消失了好几天，宋闻璟以为沈翊想开了，心里应该是高兴的，可总觉得缺了一块。

直到一天深夜，沈翊回来了，整个人却显得很狼狈，宋闻璟甚至还没走到沈翊身边，便能闻到从沈翊身上传来的血腥味。身上的落雪也在进入房间的片刻，便化水渗进衣服里，沈翊随手抹了把脸，随后目光炯炯有神地看向宋闻璟，含笑道：“朕回来了，皇叔想不想朕？”

宋闻璟走向前，闻着越来越重的血腥味，不免担心道：“你受伤了？”

“小伤。”沈翊又问了一遍，“皇叔到底想没想朕，要不然朕身上的伤就一文不值了。”

“什么意思？”宋闻璟疑惑道，“为了我？”

“是。”沈翊点头道，“朕很清楚，也很清醒，皇叔是朕唯一牵挂的人。”

沈翊说的有些正经，一张小脸就这么板着，一字一句地传进宋闻璟耳朵里，宋闻璟不禁失笑了声，慢慢道：“陛下，长大了，这嘴也越来越会说了。”

“才不是。”沈翊摇头，“朕是真心的才会这么说。”

“好。”宋闻璟点头，也不再说什么，扶着沈翊坐下便准备给沈翊查看伤口。后背上血迹已经有了渗出的痕迹，宋闻璟刚要给沈翊脱下衣服，却被沈翊拦了下来，宋闻璟不解道：“怎么了？”

沈翊又道：“刚刚皇叔还没回答朕呢？”

宋闻璟怔了一瞬，随后有些无奈地笑了笑，俯下身朝沈翊嘴边轻轻落下一个吻，“当然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