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往昨夜被村中的小孩拉着聊了许久,清晨又被村长早早拉来上香,困倦得厉害。万幸二人蹭了架牛车,才得以小憩,待驶过平坦的大路,终于来到山脚下。
石阶蜿蜒而上,她困得几乎要闭眼踏空,一路踉跄,引得村长爷爷频频侧目,恐她发生什么不测。
她望着匾额上写的“梵音寺”三个大字,顿时觉得更加头昏脑涨。不知自己那日的“表演”,是否给小沙弥留下深刻印象,以至于今日也不能忘怀。
若是再遇到观南,定要解释清楚缘由,她在心中暗暗下定决心。
有了勇气,就踏入梵音寺中。她倒是不害怕遇见故人,只是每每忆起那日自己拙劣的演技,耳尖便不受控地发烫。她现在恨不得立马能研究出个失忆法术,将那日的记忆统统删除。
今日寺庙中的香客格外得多,摩肩接踵着,缓慢地前进,即便有僧人在主持秩序,也只是杯水车薪。而村长呢,他不知从何处学的技艺,七扭八扭,轻巧地越过人堆,领先她一大截。
苍老嗓音穿透鼎沸人声,“云丫头你找一处歇脚,我一人上香即可。”
村长早已后悔今日带她来了,倒不是因嫌弃她脚程慢,只是心疼她好不容易的假期,还不能好好休息,在这人堆里来回挤着,她又是个过于讲理的,在这如“过江之鲫”的香客中,就左右为难,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
早知该等这丫头回了静吟宗再独自前来,老村长如是想,脚步愈快。
“爷爷,”她赶忙追上去,想要拉住对方的衣角,但扑了个空,“听闻梵音寺后山有匪乱,您还是与我一同走得好。”
“半月前城守府就派人剿匪来了,你且安心地去休息。”说罢,他又钻进人群。
少女望着爷爷融入人海,成为其中一点,又随着波涛,涌到最前方,她只得一边狼狈地躲避要撞上她的人们,一边应答道:“我知道了。”
挤了半晌,终于找到一僻静的地方。
此处远离祈福之地,有一处竹林,翠竹与竹影随风而动,旁边是一道回廊,她就坐在廊椅上,头靠柱子,小憩一会儿,刚闭上眼不久,隐隐约约看到一人影,唤她:“施主。”
林云往睡眼朦胧地睁开眼,就见观南站在她面前,他较之初见竟高出半头,恰似后山春笋经了夜雨便悄然拔节。
见林施主醒了,观南垂眸,不留痕迹地扫过她泛红的鼻尖,说道:“此处风大,林施主不如去厢房休息。”
“观南师父,别来无恙。”今日无需扮演蛮横的人设,林云往自在许多,又说道:“方才歇得足够,就不必去厢房了。”
她起身欲解释那日所作所为的缘由,还未说出口,就被观南的声音打断,“林施主,觉慧大师有请。”这次观南代替了舟的位置,作为引导,指引方向。
不知他从何处找了条人迹罕的小路,一路顺畅,在路上,林云往与他解释那日是因任务而假扮蛮横的小姐,绝非有意为难,为此道歉。
观南并不惊讶,只是微微颔首。
“觉慧师父早已知晓。再者说,您早已给了歉礼——那时的麦芽糖很甜。”
十几日不见,观南愈加成熟了,完全褪去了这个年纪应有的稚气,明明还是个孩童而已。听他言,他拜入觉慧师父门下,如今了舟师兄外出历练,小辈之中,他就成了辈分最大的一人,端庄持重,才会令人信服。
了舟对于观南来说,宛若兄长般的存在,不禁叫林云往感慨:“还是有如了舟这般像是兄长的师兄在,会更安心一点。”
观南听出她话语中艳羡的意味,不解道:“林施主为何羡慕?您不是有位兄长吗?”
“嗯?”她歪着头不解道,“我已解释过桑照是我师兄,兄妹不过是演得罢了。”
“可是……”他沉吟片刻,“那日,在你入了藏经阁,有一位黑衣公子来寻你,说是你的兄长,我还为他指了路。”
那时观南只当是一家人,分了两次来,未觉奇怪,可身旁人眼中的迷茫不似做假,于是追问道:“是有不对劲的地方吗?”
“应是认错了人。”林云往从呆愣中回神,心中有个毫无根据的猜想在逐渐形成,是出于直觉。
以及对那个人的了解。
林云往从归藏楼出来,还有些不真实。
她原本以为,觉慧大师专门派人来寻她,是有要事相商,未曾想只是问问她近况如何,在静吟宗是否习惯。
估摸着时间,她向前门走去。
村长爷爷已在此处等她了。
一枚小巧的平安符被放到林云往的手心。
爷爷昨日见她手上未好全的交错着的伤口,自然是心疼的,可是再三询问也只是回答一切都好,累的苦的都不肯说。也就偶然起了念头,来寺中为她祈福。
平安符很轻,情谊很重,与之能相提并论的,只有他接下来要说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