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人民医院。
几个满脸煞气的人行色匆匆地来到一个病房外,直接打开房门闯了进去。
里头一个妇人倚在床边喝粥,看见冲进来的人,手一震,粥掉落在地。
“林齐辉的老婆,是吧?叫什么来着?”
身边的人提醒他:“马金钏。”
“哼,马金钏。”
三人走到床边,马金钏惊惧道:“你们是谁?干什么?”
“马嫂子,别怪。”开口的男人面容蜡黄,牙齿发黑,正是中年,浑身痞气,“你老公林齐辉出了事,你知道吧?”
“出了事?出了什么事?”马金钏慌忙站起身来,男人的话如惊雷劈下,使得她本就再经不起打击的脸顿失血色。
“嫂子还不知道呢?是这样的,你屋里娃——那个叫林万年的出事以后,林齐辉就联系到我们,要我们去帮他哥哥林齐升做事,现在事也做完了,我们还有几个兄弟也被抓了进去,林齐辉和林齐升也被暂时拘押了。我们原来以为以他们的势力,不用多久就能出来,这都几天了,一点音讯都没有。我可以等得起,兄弟们的账拖不起。所以来请嫂子你结一下账。”
“什么事?”马金钏张着嘴,迟迟没合上,惊疑地看着男人。
“这事你老公没跟你说,那我们跟你说也没啥意义。你付钱就行了。”男人有些不耐。
“我都不知道什么事,我怎么付钱!”
男人烦躁地转了下脖颈关节,发出咔咔声响,“行吧,我告诉你,林齐辉让我们去帮林齐升抓一个人,叫闻璟的,本来也没让我们干什么事,就是抓着闻璟到墓地去,让他磕头认错。第二回又加了些钱,让我们揍这个闻璟一顿,哪晓得第二回就出了事,被警察抓了个正着。现在几个兄弟也被关进去了,还不知道最后情况怎么样,连林齐辉都难保能全身而退,更别说我那几个兄弟了。只是林齐辉进去之前只付了一半的钱,本来说完成以后付剩下的钱,结果人出不来了。现在嫂子,你不仅要付剩下的钱,还得赔我们不少,毕竟进去了几个兄弟,这事不是这么好了结的,知道吧?”
马金钏往后踉跄几步,腿撞在了床头柜上,她身形不稳,手向床头柜撑去,柜子不稳,整个人顺着柜子滑到了地上,柜上的东西哗啦啦砸了满身,她神情呆滞,“你说林齐辉进去了?我为什么没收到公安通知?”
“这个事还在调查,总之是没什么戏了,我告诉过你了,当警察面打人还开车逃跑,你想有什么好果子吃?”
马金钏的脸渐渐冷了下去,本就因为林万年的事而悲痛过头的她,现在倒能理智又或者说麻木地应对这另一个打击。
“我没有钱。”马金钏说。
“没有钱,那你就跟我们走吧。”男人伸手要抓她手臂。
马金钏一通乱打,“你杀了我,我也没钱!”
“现在不就是带你去死?”男人气血上涌,懒得跟她废话,又要动手。
站在他身后的两个人没动。
像这种有钱,又突逢变故的人,让她自己开口求他们办事,比逼她还钱有用得多。
所以动手的男人也就只是做做样子,毕竟真要动起手来,马金钏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
果然,一番闹腾之下,马金钏面如死灰:“你们把闻璟杀了,我就给你们钱,不仅是现在欠的,我还会按你们的要求,支付一大笔钱。”
“杀人?”三人神色剧变。
“怎么,你们这种人,难道还只接打人、不接杀人的活?”马金钏冷笑着嘲讽道。
“你现在的钱都不愿意付,还跟我们在这聊天方夜谭?”男人两手叉腰,鄙夷地打量马金钏。
马金钏也换上嫌弃的眼神,瞥了他们一眼,“你们能接我老公的单子,并且刚才进来叫我一声嫂子,无非是承认我老公的能力。而且你们要真想逼我从我这拿钱,也不是现在这种手段。咱们不如别说那些没用的,好好商量接下来的事,省得浪费口水和时间。”
“到底是开学校的,也有点脑子哈。”男人冲后面的两个人笑道。
把林齐升的成就附加给马金钏,用来作场面活,马金钏不予理会,沉着脸等他们表态。
“你说说,你想怎么样。我丑话说在前头,兄弟们没吃到好处,那肯定是没心思再跟你聊下去。”男人搬了凳子,坐在她面前。
“你们说,你们把闻璟给打了是吧?现在这个闻璟怎么样了?”马金钏问。
“你问这个,是还在想能不能救林齐辉?别想了,没可能。”男人说,“这个闻璟,现在半身不遂,躺在床上呢。”
马金钏嘴角颤了颤,“半身不遂?呵。他把我儿子和老公害进监狱,半身不遂还算便宜了他。”
“那可不。”男人悠哉地煽风点火,“而且没用多久,他就会被治好,到时候活蹦乱跳,说不定还能在你面前来,叫你一声嫂嫂。”
马金钏胸膛剧烈起伏,双目通红如要泣血,沉默片刻,看向男人,“你不用在这里刺激我,你这么说,是你们真能干杀人的活,对吧?这样,现在要付你们多少钱,我付给你们,我让你们办的事,我也会付定金,你们可以放心。”
“放心,当然放心。”男人向身后的两人使了个眼神,两人立马上前去搜了马金钏的身,又在病房里翻了个底朝天。期间男人和马金钏只是各怀心思地沉默坐着,直到两人彻底“清扫”过了病房,对男人说,“没什么东西。”
男人这才开口,“杀人的事,我们不干呐。”
马金钏白了他一眼,“你们的脑子不会想事?闻璟现在半身不遂,正是刚受伤需要修养的时候,如果这时候,从床上摔了下来,没法及时医治,会怎么样?”
“嫂子,你倒是会想,我还说万一闻璟自己想不开跳楼了,会怎么样呢。怎么做到?”
马金钏沉思了一会儿,“我儿子之前一直和这个闻璟有冲突,据我所知,闻璟有一个很在乎的女同学。”
“搞这套,”男人笑了,“这个事我知道,这次我兄弟们和你老公出事,就是因为这个女学生报了警,而且要不是这个女学生,我估计闻璟当场都被打死了。”
马金钏脸色舒缓了一点,“那更加说明,她和闻璟有过命的交情,有很深的牵绊。”
“所以?”
“利用她,不就能让闻璟从床上跌落,不用脏了你们的手杀人。”马金钏说。
“啧——”男人思考了下,“嫂子,你太不懂感情了。性命攸关的大事,一个女人算得了什么?我总不能拿把刀架那女学生脖子上,逼闻璟不自杀就杀了她吧?兄弟们刚刚出了这么大的事,我们可不想再一起蹲监狱去。”
“真是一群没脑子的打手。”马金钏反正已经是心如死灰,此时也不再惧怕辱骂这些人,“你看看,那是什么?”
马金钏指了一个方向。
三人看去,那是锁住的病房门,病房门上,一扇圆圆的透明窗户,看得见两三人从房门外走过。
马金钏走到男人身边,俯下身,低语了一阵。
说完,马金钏坐回病床上,端坐着。
男人思考着,打量了马金钏一番,“真能行?”
……
晚上。
季哲言坐在酒馆里抽烟,看着忙来忙去的舒月,忽然说:“我觉得有些不对劲。”
路过她的舒月正拿着拖把,闻言停下来,没好气地看他,“什么不对劲?”
“其实那天晚上去救闻璟的时候,林齐升叫来的那群打手我认识。”季哲言在脑中翻找着关于这些人的记忆。
“你认识?”舒月讶然地看他一眼,然后了然道,“也是,像你这种在海原当街溜子的人,认识一群地痞流氓也不稀奇。”
季哲言烦她,“跟你这种人说,你也不懂。像他们这样为了钱什么都干的亡命徒,跟我们这些街上混的可不一样。”
“□□?”舒月惊讶。
“也称不上,现在社会环境安全,你哪里还见过嚣张的□□?我很久没和他们联系了,认识他们的时候,他们打起人来手下可是没轻重的,后来领头的人——一个叫陈长鸣的,外号长命龙,他老婆当人贩子被抓以后,陈长鸣安分很多,跑到了国外,让国内的兄弟做些高利贷和帮人催债的生意,也让手底下人做有钱人家的保镖,他赚些介绍费和抽成。”
舒月琢磨着,“所以你说的‘不对劲’,是哪里不对劲?”
“我跟你说,就我这种不入流的小混混,要是谁动了我兄弟,我肯定都要找他们麻烦的,何况这些人。所以报仇是一定的。”季哲言看白痴一般看了舒月一眼。
“你的意思是,温遥情和闻璟还会有危险?!那我们要不要报警?”
“还没有什么事,你就报警,你真当派出所你家开的。而且,现在不知道他们要用什么手段。闻璟在医院里,应该是安全的,温遥情已经回学校上课了,该担心的是温遥情。”季哲言说。
“看来我以后得跟她一起上下课。”
季哲言嗤笑,“你跟她上下课有什么用?能保护她?怕不是去送人头的。”
“那你接我。”
“……”季哲言噎住,点了支烟,沉思起来。
舒月倒了杯可乐,兀自坐在他旁边喝。
“其实这个酒馆就是陈长鸣开的。我欠了他一些钱,还不上,他就把我‘流放’到了这里。”
“那你听起来跟这个陈长鸣关系不错?能不能联系到他?”
“能肯定是能,”季哲言想着,“但是我联系了又有什么用?而且我上次在陵园,还和他那群小弟打起来了……”
“这陈长鸣肯定不知道,因为陵园里和我们打起来的人,几乎都被拘留了,没法告诉陈长鸣这件事。”
季哲言瞧起来有些为难。
“算了,他们就算要报仇,也会等这场风波过去。”舒月分析说,“我们只要按兵不动,说不定有机会把他们一网打尽。”
“啧,学过兵法啊?”季哲言将烟按灭在烟灰缸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