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十点，自由休息时间，黎野捞起椅背上挂着的校服，准备回宿舍。

“凌栖。”身后，她的同桌兼班长单绡，喊住了她。

黎野回过头来，仔细瞧了单绡几眼，这才发现，那天晚上宋仪安弄出的幻觉里，单绡的模样有些僵硬。

怪不得她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是那天晚上还以为是盛枕梦在搞鬼。亏她还认真的想了想，盛枕梦变成单绡的模样骗她出寝室，想干些什么。

结果……至少在她清醒的时刻，她连盛枕梦一丝一毫的动静都没有感觉到。

更不知道，盛枕梦在什么时候出现了，又把唐凛月打了个重伤。

嗯，前前前晚上，单绡也受伤了。虽然看情况，大约是单绡把她身上的伤转移过去了。

可惜，单绡一杯毒牛奶给她干趴下，她也没能看到盛枕梦出来时的模样。

一开始，她离开盛枕梦的床就不会被抓到，于是想当然的认为，盛枕梦只能留在那里。

但这几日从她们的反应来看，大概是因为她在104，所以盛枕梦才会一直待在104。

单绡朝她走来，通常她都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面对其他学生们的求助，也只会在自己的职责范围之内去帮忙，不踏出自己的规则。

“你去哪里。”单绡垂落些许目光，平静的眼眸凝着她。

黎野拽了拽校服，莫名感觉有些冷，她将搭在手臂上的校服穿上，坦言道：“回寝室休息。”

“班长有事吗？”

单绡眉尾的痣动了半分，但她的瞳孔里却看不出半分异样的情绪。

“没事，”单绡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作为一个班长对她提醒，“注意休息时间，凌栖，不要睡过头。”

黎野点了点头，转身朝宿舍楼走去。

单绡不告诉她有关那晚发生的一切，唐凛月的嘴里也撬不出什么话来。亏她一醒来，把自己知道的都和她说了。

但唐凛月，连她自己的身份也不主动跟她说。

黎野往楼下走去，不知为什么，总感觉周围的学生好像都避着她。但她的脑海里只闪过这一瞬的思绪，很快就不再往下想去。

凌栖在学校，本就孤僻。只有盛枕梦一个好朋友，凌栖几乎不和其他人交流。

但凌栖，最后害死了盛枕梦。

蒋蓁知道盛枕梦死了，单绡也知道盛枕梦死了？不，单绡还知道，104里有蒋蓁。什么时候知道的，还是蒋蓁原本是人？

黎野站在教学楼底下，她抬头望向教学楼对面的宿舍楼。脚步一转，她没有往宿舍楼的方向，而是朝着综合教学楼的方向而去。

学生会不告诉她，那她自己去找，总行了吧。

*

三楼走廊尽头，单绡站在那里，低头看向黎野朝综合楼走去的身影，她拿出了手机，在学生会会群界面停留良久，最终没有发出消息。

“她都死了，为什么还要问有关她的消息。”

单绡单手靠在栏杆上，指尖不轻不重地敲击栏杆，她的目光垂下，语气凉薄。

“阿野，不是你来求我，说害怕，想离开104吗？”

刺眼的日光落下，映照在单绡的身上，她仿佛透明了一瞬。

“怎么又要离开502，偏要去问唐凛月。”

“……会长，最是自私了。”

“你喜欢的善解人意的宋仪安，也不是什么好人。”

“可怜的阿野……”

单绡轻阖双眸，感受温热的阳光笼罩，她再睁开眼，眼前变成模糊的蓝。她不再说话，站到角落里躲开了日光。

*

综合楼安静得瘆人。

黎野一路走过来，身上都笼罩着暖和的阳光，直到她一脚踏入综合楼，一股冷气从头顶灌入，黎野站在原地忍不住哆嗦了一下。

综合楼没什么人，比教学楼和宿舍楼都要更新一些，似乎是后来建造的。

但这边并没有完全投入使用，只是偶尔一些课程，教学楼那边安排不下来，才会轮到这边来上课。

教师的办公室也大多在教学楼那边，一开始倒是有搬过来，只是搬过来之后，离教学楼太远，辅导学生不方便，上下课也不方便，也就放弃了。

现在的综合楼，更多的是给学生会用，一些重要资料，比如学生档案，会放在这边。

综合楼的一楼是个大礼堂，平时有什么会也会在里面进行。

黎野几步走到楼梯，透过层层的楼梯缝隙往上看去——没有人，也没有听到任何的脚步声。

学生会的人应该不在，或者在某间教室里，总之暂时不会跟她撞上。

黎野放轻了脚步，往楼上走去。

二楼……是原本要做教师办公室的地方，没什么东西。三楼，学生会使用的场地，黎野原本想往里走，但听到教室里传来动静，也就作罢。

四楼。

黎野站在没有风却冻得人直跺脚的走廊里，左右两侧的教室都没有开灯，走廊里也没有灯，一眼望去，只有走廊尽头的[安全出口]四个大字闪烁着诡异的光。

黎野回头看了看，又将校服裹紧，迈步朝前走去。

音乐教室、美术教室……化学实验室，物理实验室。

黎野仰头望着走廊左右两侧教室的门牌，一路看过去，已经走了一半的路程。

她忍不住缩了缩脖子，感觉好像越来越冷了。一般不应该底楼因为潮湿或者各种各样的原因更冷吗？怎么她都到了四楼，反而比在一楼的时候还要冷？

教室、教室、还是教室……

黎野快要走到尽头，都没有看见档案室。当然她也没有想过，找到档案室之后要怎么进去，用她的思维来说——她本来画的也不是正经漫画，说不定这些地方的逻辑性没那么认真呢？

再说，她都能在医务室的桌子上看到唐凛月的资料，为什么就不能正好走到档案室门前，发现档案室正好开着门。

吱呀——

在空荡荡，寂静的走廊里，响起一声门开的声音。

黎野攥着校服，静愣在原地。她眼前的门纹丝不动，开的，只能是她身后的门。

嗒。

一双柔弱无骨的手轻轻搭上了她的肩膀，黎野整个人都僵在原地，后背绷得挺直。

“凌栖呀。”

身后女人的身上传来清幽的香气，她的手搭在黎野的肩上，从她的身后探出头来。

温色亮光的轻柔眼眸，让人能瞬间放下防备的眼神。

“凌栖呀，好久不见。”宋仪安撩起她耳旁的碎发，如一个知心姐姐一般亲和地看着她，“你是来找我的吗？”

黎野跃动过快的心率渐渐平下来，明明知道那天晚上是宋仪安把她骗了出来，还让她落到水里去……

但此时对上宋仪安这双轻柔的，仿佛能包容所有委屈的眼睛，她好像一点也恨不起来。

“宋老师。”黎野规规矩矩地叫她。

宋仪安嘴角笑意不变，抬手亲昵地捏了捏她的脸：“宋老师？以前不都叫我宋姐姐。”

“原本你好久不来找我，我还挺开心的，开心我们凌栖最近都过得好好的，没有烦恼。”

宋仪安叹气一声：“但你怎么能一见我，又叫我宋老师了？”

黎野眨眨眼，有些不太想和宋仪安交流，她刻意低敛眉眼，不去看宋仪安的眼睛。

“宋姐姐，那天晚上，我们不是已经见过了吗？”

虽然心里没了埋怨的情绪，但脑子和嘴还长在她的身上，没怨气她也要挑破出来。

宋仪安却微微蹙起眉，“那天晚上？凌栖你在说什么？”

黎野一愣，没忍住看向了她的眼睛。

“你来这里，学生会的知道吗？”宋仪安突兀地转了话题，“我想你可能还不知道，近半学期，都很少有人来心理咨询室了，学校认为心理咨询室可以暂时取消掉。”

“所以，你现在有什么烦恼要问我倾诉，需要开条子才能来综合楼哦。”

宋仪安盯着她的眼睛，“而且，心理咨询室在三楼，四楼都是教室，你怎么跑四楼来了。”

黎野沉默良久，她怀疑她的记忆出现了什么问题。

“宋姐姐，学校有鬼吗？”

宋仪安依旧用温和的目光安抚着她，“鬼吗？”

她将鬼这个字才唇间细细品味着，落下手不经意地擦过黎野的脖颈。

“凌栖，你忘了。我和你说过的……”

“鬼这个字，太过分了。”

黎野微微歪头，不明所以。

嗒，嗒，嗒。

楼梯间传来脚步声。

黎野忍不住回头去看。

宋仪安不知何时就将手放在了她的脖子上，黎野转过身去，她脆弱的喉咙就这样落在宋仪安轻柔的手里。

“你没有假条吧，凌栖。”

“唐凛月知道你来综合楼了吗？”

宋仪安的手掌渐渐用力，不轻不重地掐住黎野的脖子。

“姐姐再帮你最后一次。”宋仪安落下这一句，手指陡然收立，半扯半拽地将黎野拖着往后退。

“呃……”黎野脖子被锢得难受，她忍不住挣扎了一下，发出一缕声音。

宋仪安眼疾手快地捂住她的嘴，哐地一声，将黎野拽进身后她刚刚出来的教室门。

砰。门关上，宋仪安一只手缠着黎野的脖子，另一只手紧紧地捂住她的口鼻。

“嘘。”

“是唐凛月。”

宋仪安压低了声音，咬在她的耳畔：“凌栖，我听说你最近住在唐凛月寝室。”

“我猜，她应该，不知道你来这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