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能死吗？”宋仪安古怪地盯着她，眼角的温和的笑意仿佛变成了刀子。

唐凛月并不回答，她抱着黎野往岸上走。

宋仪安站在另一侧，她仍然问，“凌栖不能死吗？”

唐凛月拧了拧身上的水渍，将黑棍别在身后，重新抱起黎野。

她往宿舍楼的反方向走去。

眼前黑影摇曳，宋仪安绕着莲池边，缓步站在了唐凛月的身前。

“唐凛月。”

唐凛月脚步顿住，冷色的眼眸瞥向宋仪安。

“宋老师，任何人都不能去104。”唐凛月重复道。

宋仪安站在台阶上，侧身站着，风将她的影子拉长。

“那，104的鬼怎么办。”宋仪安在台阶上徘徊着，来回走动，“你还能感觉到她吗？”

“学生会，对她还有办法吗？”

唐凛月蹙眉，她已经感觉不到104里的鬼了。

这里本就是一所不正常的学校，学生会就是因为这些不正常而存在的。但是，除了个别的……譬如蒋蓁那样的水鬼，又或是卫生间最后一扇门啜泣的胆小鬼，更活着天台上反反复复往下跳的替死鬼……以外，学生会再没能找到任何的鬼。

不能感觉到任何的鬼。

不能感觉到曾经在104胡作非为，差点毁了整个学校的那只恶鬼。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那只鬼离开了，凌栖住进寝室的那晚，鬼离开了。她们都是这样认为的，直到……

凌栖表现出怪异的行为来。

宋仪安站在台阶上，眸光轻轻凝望唐凛月怀中的黎野。

“我比你们知道的更多。”宋仪安温声道，“凌栖很喜欢找我聊天，她说她看见了鬼。”

“没有模样，没有任何的形状，说是看见……不如说是感觉到了。”

“感觉到有东西抓住她。”

“但是，唐凛月，那个时候，你们说，104的鬼不存在了。”宋仪安落下无情的字眼，“你说，你没有感受到鬼的气息。”

宋仪安站得有些累，她轻拂台阶上的沙砾，撑着下颌坐了下来。

“学生会说没有，那就是没有。”

“更何况，和凌栖同寝的盛枕梦也和你们说她什么也没有感觉到，只觉得凌栖最近有些奇怪。”

宋仪安沉吟片刻，“所以，你们把凌栖的状况定性为……那夜碰见过鬼之后，产生的后遗症。”

“……你想说什么。”

“学生会现在，又是以什么标准，认定104存在鬼？”

“还是，你们认为，是那个蒋蓁？”

*

黎野感觉自己在模糊不清的光白梦境里沉睡了一阵，紧接着耳边响起了细细簌簌的说话声。

[凌栖，你听。根本没有人相信你。]

盛枕梦的声音。

黎野感觉她周围的场景变了又变，她好像又回到了104宿舍里。

窗外下着大雨，她刚刚从心理咨询室出来。很遗憾，宋仪安告诉她，104里没有鬼，学生会的人已经进去仔细检查了一翻。

宋仪安告诉她，104以前是有鬼的，但那只鬼很久之前就已经离开了。

她说，她大概是在住进去的那天晚上碰到了那只鬼，所以记忆出现了混乱，因为过于害怕，产生了幻觉。

黎野站在104的宿舍门前，仰头望着104的门牌号。

寝室门开着，里面只有盛枕梦一个人，她坐在床前，手里捧着一本《普通生物学》。

黎野看向她，朝她走过去，抽走她手里的《普通生物学》。

“你为什么撒谎。”黎野盯着她，“盛枕梦，你为什么和宋老师撒谎。”

盛枕梦不明所以，温怒的眼眸轻瞪着她，要从她的手里将书夺回来。

“凌栖，你又发什么疯？”

黎野不语，任凭盛枕梦怎么去抢她手里的书，都不为所动。她眼眶红红的，盛满了泪水。

“盛枕梦！你为什么撒谎！”

黎野扔了手里的书，朝着盛枕梦扑过去，双手掐着她的脖颈。

“你明明也看见了，你明明也被那东西威胁了！”

“你为什么不说实话？”

盛枕梦被她压在身下，喘不过呼吸，只能用力地去掰她的手。

“盛枕梦，你到底是不是我的好朋友？你怎么可以撒谎？”

黎野手足无措，她惊恐，眼睛又扑闪落泪。

“你亲我的时候，你摸我的时候，不都是被她逼的吗？”

被她掐着脖子的盛枕梦忽然安静了下来，她的眼神神经质地盯着黎野。

“凌栖，有什么区别吗？”

黎野怔了怔，不明所以：“什么？”

盛枕梦轻轻笑了一下，她拉起黎野的手，轻轻含住。

“阿野，我好喜欢，好喜欢你。”

黎野感觉自己的手上沾染了一层潮湿，她的手指在温凉的唇缝间穿梭着，碰过坚硬的贝齿，轻抚过柔软的舌尖。

……一切一切，都和她“幻觉”时的好像。

“阿野，你知道你的手，你的唇，你的……一切，都有多么的舒服吗？”

黎野瞪大了眼睛，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在那些迷糊的梦境里，在那些感觉全身上下都被抚摸过的梦境里，感觉自己的手被潮湿包裹的迷失梦境中。

……都是，盛枕梦。

“你……你！”

“阿野，你看见了，没有人相信你的。”盛枕梦将黎野紧紧抱进怀中，压着她的四肢，堵住她的唇。

“宋老师不会相信你，学生会不会相信你……”

“就连，对你关照有加的班长，也不信你。”

“不是吗？”

“阿野，你就留在这里，不好吗？只有我们，只有你和我。”

“我们依旧是好朋友，我们依旧可以像从前一样……只要，你不再试图从104，逃走。”

*

黎野睁开眼睛，看见陌生的天花板。

【恭喜你，获得盛枕梦人设卡1：104幕后恶鬼】

“……”

黎野又将眼睛阖上。

不知是梦境太过真实，还是她真的又体验了一遍，她感觉她的手指有点潮湿。嗯，不，嗓子也很干。

浑身都挺疼的。

黎野又睁开眼，开始回想自己从什么地方开始睡着的。

“醒了？”唐凛月走过来，手里端着一杯热牛奶。

黎野望了望唐凛月，又盯了盯她手里的牛奶。

她一鼓作气，扶着昏头转向的头，坐了起来。

“慢点，起太猛，可能会头晕。”

黎野揉了揉太阳穴，冷不丁地问：“你是不是给了我一棍子。”

唐凛月端着牛奶的手抖了一下：“你看见了？”

“抱歉，当时你……”

黎野哦了一声，“出现幻觉了，我以为你是盛枕梦。”

“我是不是咬你了？”黎野往唐凛月冷薄的唇角看去，抬手一碰，“抱歉，疼吗？”

唐凛月僵着身子没动，等黎野拂了又拂，有些忍不住了，才微微偏了一下头。

“不疼。”

黎野悻悻地收回手，往周围打量了一翻。

“你的寝室？”

唐凛月点头：“嗯，你要喝点牛奶吗？”

她将手里的牛奶递到黎野的身前，“还有面包。”

黎野盯着牛奶迟迟没接：“你不会也在这里面加了点什么东西吧？”

唐凛月似乎不解：“什么？”

她低头闻了闻，又抿了一口：“没有什么怪味。”

黎野：“。”

算了。

黎野从唐凛月的手中接过牛奶，碰在手心里暖了暖手，抿了一小口。

“我为什么在这里？”黎野问，“你还是什么都不说吗？”

唐凛月转身去拿面包的动作顿了一下，很快又恢复如常，她拿着面包走到黎野的身前，坐下。

黎野歪头看着她，隔了好一会儿，唐凛月依旧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

“那我说。”黎野清了清嗓子，盯着唐凛月的反应。

唐凛月喉咙一梗，涩哑地开口问：“你要说什么。”

黎野朝唐凛月勾了勾手，唐凛月没有任何防备地往她身前靠近。下一瞬，只见黎野眼神一凛，拽住唐凛月的衣领扯下来，手指锢着她的唇角，趁唐凛月没有反应过来，手指压进去，撑出一条细小的缝隙。

黎野将牛奶往唐凛月的唇边送去。

唐凛月怔愣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

“不许吐。”黎野厉声道。

唐凛月不动了，就这么被黎野攥着下颌，把剩下的一整杯牛奶都喝了进去。

“好了。”黎野松开她。

唐凛月喉咙动了动，微挡着脸，重新坐直了身体，偏头，她闷声咳嗽了几下。再放下手时，暴露在外的耳朵红得要命。

“你受伤了，唐凛月。”

唐凛月静静地看着她，藏在学生会制服外套下的手又往里藏了藏。

“失血过多，很重的伤？”

唐凛月反应了一瞬，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

黎野哑然失笑。

“我不能离开104。”

“第一天晚上我离开，单绡身上多了很多伤口，第二天晚上我离开，你也受了很重的伤。”

“104的鬼从未离去。”

唐凛月抿了抿唇，似乎意识到已经瞒不住黎野了。

“你都想起来了。”

黎野摇头，捏着下颌仔细想了想：“那倒没有，我只是想起来，盛枕梦就是那只恶鬼。”

唐凛月眸光微微凝滞，她放轻了声音问：“没有，其他的了吗？”

“……”黎野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杀死了她？”她不确定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