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四，大礼堂。

“大家注意了，我们是从下周二开始检查，每位同学都要评完一整栋教学楼的黑板报——”

“时间是周二至周五中午的午休。”

“其中，东教楼的检查南教楼，南教楼检查西教楼，西教楼检查东教楼……十分感谢大家对我们工作的配合与支持。”

许林谨看着投屏出来的安排表，横竖交错，对应班级的框内标出一个红色圆点。

那些圆点慢慢挪动，变色，密密麻麻，布满一整张纸。

有道声音响在耳边：

“信息素浓度波动很小，基因十六项也提示没有问题。”

怎么可能，他明明——

“这位同学，你是有什么问题吗？”

另一道声音，更清晰也更清脆，是位女生。

“……什么？”

许林谨抬头，这才注意到询问的女生站在台上，抬手示意他说，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没，他说他啥问题都没有。”旁边有人接话。

许林谨愣愣扭头，费浚朝他咧嘴一笑。

几分钟后，会议结束。

“刚才谢谢你。”礼堂出口，见费浚出来，许林谨走上前。

“嗐，没啥。”费浚放慢脚步，和许林谨并行，“对了，你歹饭没？一起去吃点啥，许林谨同学？”

“嗯，那我们一起。”

“回来了，怎么样？”

佟予拉开旁边的空座位，撕开一包海苔肉松脆脆卷递过来。

“都好，”许林谨“咔嚓咔嚓”咬下手里的肉松卷，想起来费浚那口十分地道的口语，“费浚同学家乡是在北方？”

“哦，”佟予闻言也笑了一下，“他是鄱江那儿的。”

“鄱江……”

“很容易听出来他是北方人是吧。”

“嗯。”

“说起来，我记得他好像还是什么冰雕社的……”

“我们学校还有这样的社团？”许林谨很少听说西南地区的跃高会有冰雕社。

“有啊，欸——说起来，这是开学第三周了吧？”

佟予一拍桌子。

“这周五晚有社团招新，就在中心的音乐喷泉广场上！”

方形广场上灯火通明。

十六盏灯矗立在广场四角和中心，将广场分割成不同的区域。

顶顶帐篷连成一片，留出倒U形通道。

青春靓丽的少男少女站在自己的社团前，抱着传单或拿着小礼品卖力而热情地吸引走来的校友。

“林谨，快看，好热闹！”佟予拉着许林谨往前挤。

一张又一张的传单袭面而来：

“哎——两位帅哥，来我们歌唱社看看呗——”

许林谨还没来得及回复又被塞了另一张单子：

“来来来，瞧一瞧，看一看，拉丁舞社有美女有帅哥！”

“欸同学，来都来了，看看吧!”

“不要998，不要9.98，只需要你一句话，留下你的联系方式，下一任校园十佳歌手冠军冠冕，必将属于你……”

“跳一个跳一个——谁和我一起——”

“跳棋、五子棋、象棋……都可以，实在不行，飞行棋五子棋也行……”

“三缺一，可以，五个人，没问题，七个人，也行。还可以抽麻将——”

“叶子牌——桥牌——花牌——锻炼逻辑思维，学习联合与对抗，获得人生合作与竞争的智慧——”

“吃点面包吗，两位小哥，我们烘焙社新研发板栗伯爵红茶口味的米面包，免费品尝哦——”

当然，以上这些只是属于一些e人社牛的介绍宣传和招揽成员的方式。

更多的社团只是正常地坐在自己的分区内，或是站在桌前，递一递宣传单，只有有感兴趣的人站在摊前了，他们才会热切询问搭话。

当两人挤过了前面十多个社团，后面的相对就平和多了。

折叠帐篷上夹着历年的宣传单，桌布上印出社团徽章。

许林谨一一看过去：机械社、魔方社、跆拳道社、星空社、怪谈社、星象社、剑道社、麻将社、轮滑社、象棋社、推理社……

木制的金属眼机器小人左右摇摆着从斜搭的木板上一步一摇地下来，摇摆中，眼睛也在跟着律动，十分板正可爱，引来不少女生的围观。

方粽形、三角锥形还有各种奇形怪状的魔方随着几个男生修长的手指炫出彩色的光。

炫酷的双人滑板看的得在场的人都惊叫连连……

在这样的气氛下，在歌唱社结束一首抒情的粤语歌后，两人也跟着吼了好几嗓子“好”。

绮丽的星空展，不止社团徽章是最炫丽的，他们还用投影仪轮序播放着这些年拍摄的星空作品。

刺激紧张而又迅猛敏捷的剑道比赛被画在格子漫画中，静态画面中的双方一退一进都牵动着大家的心弦；半棋险胜的逆转局势让围在围棋社周围的人惊叹连连。

黑白颜色交错的国际象棋棋盘在右，华国传统象棋在左。

象飞田，马走日，車在直来直往，兵在楚河汉界碰撞出火花。另一边，黑白棋子厮杀激烈，犬牙交错，而白色的王已经径直来到了对面……

音乐社和话剧社占了转弯的弧形位置，各自摆上了架子鼓和服饰。

黑白的鼓、金属色的电吉他、贝斯……是摇滚酷炫金属风。

相对的另一边，展示台上，几条洛可可风的裙子在光下吸引往来同学的目光。

裙子前直后鼓，融入了许多蕾丝、绸缎、绣，纤腰宽裙、敞口领、大量的花边，裙撑将裙子撑起，夸张的大帽子上满是花卉，厚缎面的鞋子上由大量刺绣、珠串、蕾丝包裹，奢华至极……

接着往下走，武术社的“轻功水上漂”、长拳和寸拳的表演展示也让围观的众人不住地拍掌叫好。

……

棒球社的分区内，一个穿着墨绿色外套和运动长裤的男生抬起了头，视野的尽头，正是欢呼叫喊的人群。

从里面挤出一个人:“我来了，辛苦大家——”

“你们社长来了，那我就先回去了，”戈雪琛从简易折叠椅上起身，一手插兜一手拍了拍身旁人的肩膀，绕过人群，“你们加油。”

“琛哥慢走——”

“社长，走了。”

“辛苦了！”

因为棒球队队员本身的训练任务很重，其余时间还要抓学习，所以在棒球社的几个球队成员只是挂个名头，棒球队主要负责给社团提供练习场地，以及拨出名额让社团成员参与一月一次的赛后分析。

不过，虽然社团事务不由他们管理，社团招人他们还是要来守一守，做做门面。

戈雪琛轻巧地挤入热闹的人群，如同一尾鱼穿行在挤满水滴的海里。

此时，许林谨被人潮推着往前走，他不住回头去瞧那个被挤过的棒球社，每一张脸都很鲜活、洋溢着运动的风采和健康的活力，但从人群缝隙中瞥见的那几张脸都很陌生。

“看到什么感兴趣的社团了？”佟予看许林谨三步两回头。

“阿予，棒球社有棒球队成员吗？”

“你看到棒球社了？哪儿呢？”

“走过了。”

“哦，我也不知道，”佟予踮起的脚又放下站稳了，“要回去看看吗？”

许林谨看了眼拥挤的人潮，还是决定放弃。

“那继续走吧，前面还有好些社团。”

“好。”

……

“那个，同学……”一个灰色卫衣黑色短裤的酷男生用缓慢的腔调叫住了两人。

男生非常紧张。

许林谨知道这肯定不是他的错觉，因为即使在绚丽的小彩灯下，对方的耳廓和脸也红透了。

“要看看我们摄影社吗……”似乎是看出了两人对他慢慢吞吞的喊话和紧张的友好态度，他鼓起勇气询问。

“宣传单能给我们看看吗？”

“啊，好，好，这里，给你们——对，我们社团也是十分优秀的，我们是上一年上校园金社团之一……”

“是的，”桌后带刘海的长发女生见两人感兴趣，也走出来，继续说，“社长他们能力很出众——”

“……我们会教很多干货，摄像机、手机的照相拍摄，相关修图软件的使用……”

许林谨边听边看宣传单上的字:

[相机镜头就像一个放大镜，带着我们寻找身边被忽略的细节。

当我们驻足观察的时候才会发现，原来平淡的生活，慢下来看也会是万花镜里的世界。

……

一草一木，一朵云、一滴雨……都是我们生命的组成部分。

给生活一张阳光的笑脸，给自己一点点时间，每一次定格都是美的奇迹。

忘记烦恼，忘记时间，这是属于你自己的世界——

这是只属于你自己的时刻。

……

摄影，既是一门技术，更是一门艺术：以摄影技艺与双眼为笔墨色彩，以构图和光影为黑白琴键，创造出独属于你的艺术品。

除此之外，更需要辛勤的汗水，和一颗以热恋相待的心。]

最上面，是一个弧线上的月亮，从左到右，由弯弯一道行至满圆，好像至此，人同月的修行便一样圆满了。

“我喜欢这个月亮，”许林谨笑道，“请问有入社申请单吗？”

“有，有的。”

“你们这介绍词写得真好，一颗以热恋相待的心，我也忍不住心动了。”佟予感叹。

“谢谢，这是我们社团成员小虞写的。”女生回答。

“那希望我有机会当面告诉她。”

女生赶紧也递过去一张：“当然，给你。”

“你们还要经过复试和最终考核，到时候我们会联系你们的，”在两人填好表后，她说，“社长要看看你们合不合眼缘，这是一贯的传统。”

女生笑着朝许林谨伸手。

“好的。”许林谨轻轻握上去。

“当然没问题。”佟予也和害羞的男生握了握手。

※

明亮的灯带，中间攒满密密麻麻的人群，牌面里，左边的高个子戈雪琛刚好侧头去戴右耳的耳机，浸入暗处一片蓝色的静默，右边矮一头的许林谨则抬头望着延伸到远处的光亮，眼底映出细碎而闪亮的光。

两人间隔着好几人，但这一瞬间，他们仿佛肩膀相挨着，背靠背，那么近，又那么远。

“这就是——擦肩而过！”

凭自己仅有的文化功底，奥优如此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