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错落有致打在窗头，扑朔迷离的光影让梁濯池短暂地放下了脑袋里密密麻麻的工作。
饭吃完天完全黑下来，方狄文回屋给学生批改作业，临了让方今允把桌面收拾干净。
梁濯池作为客人，方爸不让他动，熟悉的老师教训学生口吻。
让人不容拒绝。
他就歪着脑袋看方今允在厨房忙碌的背影，一时觉得有些可爱，顺手就拍了张照片发给柳寿山，省得老爷子好几天看不到他，又担心陌生人把他拐跑了。
给了柳寿山一颗定心丸，梁濯池合上手机。
片刻后平时跟梁濯池一样不经常在群里说话的陆鸣谦跳出来，疯狂艾特梁濯池，他后知后觉，发错信息了。
[@梁濯池，都发展到这个地步了！！！你不是说只是包养了个人吗？我错过什么了？惊恐.jpg]
[好事好事。]
难得看到梁濯池会拍一个除了林确之外的男人，陆鸣谦感慨万千，险些被踢出群，郑衔景探头说起了风凉话。
[郑衔景：濯池，你来真的！都跟他回家了？瞅瞅这条件，也太差了，方今允都二十岁了，就住这个地方？]
当即就让陆鸣谦呛声：[二十岁怎么了，还是学生呢，你小子少歧视人，]
[梁濯池：打错了。]
看陆鸣谦驳斥人，梁濯池美美隐身，受刺激的陆鸣谦继续教育人：[@郑衔景，人身攻击不是个好习惯，赶紧改了，诸君，共勉。]
随后继续专业拆台：[郑衔景你小子忘了，你二十岁的时候，郑叔停你生活费，买不起包被女朋友甩了哭鼻子，别小瞧人，品行端正就成。]
偃旗息鼓，郑衔景不作了，发送好几个“已老实求放过”的表情包收尾。
方今允打扫完厨房，系着围裙走出来，擦擦手上的水渍，大拇指弯曲指着门说：“梁濯池，出去散散步？”
本来就是一时冲动答应方今允来的，梁濯池也不扫兴，金主就要有个金主的样子，偶尔顺从金丝雀。
方今允让他等几分钟换身衣服，出来挽着他的胳膊就走，手刚碰过来，梁濯池刹那间条件反射缩手。
退半步的动作伤害实在有些大，方今允不可思议地抬头，观察一下他的表情后垂下目光不害臊地说：“床都上过了，挽胳膊你还害羞上了？”
“咳咳。”梁濯池不自然地别开视线，“你别这么说话，让人听见了不好。”
毕竟同性恋是少数群体，正常地走在一块儿，别人眼睛看着觉得像朋友，挽胳膊性质可就不一样了，梁濯池还不想他们一走，就有人戳方今允爸爸的脊梁骨。
会让自己像个罪人。
“别那么封建。”方今允满不在乎地说，“我们这里同性恋很常见的，满大街都是，不存在你想的会遭到歧视一说，我爸很开明，不是老古板，还有，你跟我又没有谈恋爱。”
他说出口的话依旧是炸裂的：“我们只是付费的炮友，不要别扭。”
“你下次说话的方式改改。”梁濯池压低音量像贼人，“也没有很像炮、炮友。”
严格意义上说来，他们做.爱的次数就那么几回，日期都能掰扯清楚，再者他给方今允的卡就只动了很小的金额，一般情况下还是因为方今允购物时身上钱不够，发了工资这家伙就会补进去。
有出有进，有来有回。
“什么表情，嫌我说话粗糙，梁濯池。”方今允死猪不怕开水烫，较劲道，“我是不会改的，我要把你教坏。”
让他几句话说得笑出声来，梁濯池无奈地摇摇头：“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是个好人？”梁濯池抓住一切机会跟他说大道理，“方今允，你是个男人，应该最清楚——”
梁濯池侧头看他，弯了弯腰，讨论间呼吸落在方今允身上：“男人天生就是坏的。”
“那挺好。”方今允趁机伸出罪恶的嘴唇，蜻蜓点水地吻在梁濯池刚说完话的嘴巴上，快速离开后，他意犹未尽地说，“就喜欢你发挥男人的恶性。”
简直是疯了。
偷鸡不成蚀把米，梁濯池板正地站好，从头到尾开始滚烫，直冲身体的热量让他好看的脸蛋变了颜色。
小城市的宁静夜晚被一道温柔男声打破，吉他声悠然传来，方今允兴高采烈地抓着他的手往前跑。
他们做夜晚的看客，欣赏着这抹打破沉寂的声音带来的光辉。
“我给你露一手。”方今允自信昂扬地给人扫了钱，眼睛在看梁濯池，声音在跟弹吉他的男孩交谈。
几分钟后，伴奏响起来，方今允拿着话筒，停下脚步的路人逐渐变多，他没有胆怯，让梁濯池生出了方今允很可能会给自己惊喜的错觉。
好看的人一出现就让人移不开视线，直到方今允被人圈住，开口一句歌词响起来。
“你会翻过山，看到万丈晴天……”
第一个字就在跑调，梁濯池捂着眼没敢看，他的耳朵受到了攻击，唇角忍不住跟路人并行，方今允不唱了，把话筒还人，蹦蹦跳跳地跑到梁濯池跟前：“笑了，哎呀，笑了就好。”
小插曲过去后，方今允挽胳膊的力度加大了许多，梁濯池推了推他的手：“别抓这么紧，我不会跑。”
“不是怕你跑。”方今允不好意思地说，“我知道我唱歌不好听，不离你近点，我怕别人只笑话我。”
“……所以也要让我成为笑话吗。”梁濯池冷幽默，没再提让他松手的话，“知道自己是音痴还敢唱。”
“我爸教我的。”方今允仰头，看着黑黢黢地天，“他追我妈那会儿，我妈刚失恋，他就给她唱歌，唱得可难听了，兴许是他唱歌有种幽默感，慢慢就把人追到手了。”
“你在追我？”梁濯池抓住重点。
“没有。”方今允摇头，“我可不敢，我跟你是什么关系你又忘了？包养，随时可以结束的。”
提到结束，又把梁濯池打回了原地。
是啊，包养关系。
最初方今允只是利用他重新回到电视台工作，他呢，是为了有个伴儿，借着负责话术把人捆在了身边，稍微接触点时间，就以为对方能一直留下来了。
梁濯池忘了，所有的东西都会有变数。
尤其是感情，永远都保持着流动性。
肩膀被方今允碰了碰，他好奇的眼睛死死盯着梁濯池，半晌后小心地问他：“我说错话了？”方今允顿了顿，“那你……嗯，忍忍，忍忍就过去了。”
“嚣张。”碰碰他的鼻尖，梁濯池放慢步伐，夜晚变得格外温柔，月光落在地面，结了一层霜。
逛了一圈后，方今允偷摸着去牵梁濯池的手，感受到突然的温度，梁濯池条件反射快速抽手：“你干嘛。”
“有点黑。”方今允说，“我害怕。”
“方今允，你二十岁了，怎么那么粘人。”梁濯池嘴上的话硬绷绷的，戳在人身上总觉得刺耳，行动又是诚实的，他打开手机灯光，任由方今允抓着自己的手掌。
“二十岁怎么了。”方今允说，“我这种被疼爱过的男人最娇滴滴了。”
想起一拳能把沙包打坏的金刚芭比，跟娇滴滴这个词实在不搭，梁濯池心头重重叹了一口气。
逛了一个多小时回去，方狄文的房间半开着门，灯光从缝隙里爬出来，批改作业的手还没有停下。
梁濯池若有所思盯着门看，转头瞥见放在柜子上方今允妈妈的黑白照，从冰箱里拿了一盒水果递给他，方今允视线跟着他跑：“你看什么呢？”
“没，就是觉得你妈妈有点眼熟。”
“啊？”方今允摇头叹息，“我家这儿的风水可能不适合你，你已经在说疯话了。”
“可能吧。”梁濯池顿了顿，把话题扯开，“我睡哪儿？”
指着其中一个房间，方今允说：“你睡我屋，我睡客房。”
方今允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这边没有你尺寸的睡衣，我去隔壁给你借一套。”
“借！”梁濯池快被他气死，他什么时候沦落到需要借别人睡衣的地步，再说了，每个人尺寸不同。
“买，说错了。”打个哈欠，方今允说道，“我家隔壁的姐姐开网店卖衣服的，她家里应该有你的尺寸。”
很有行动力地往外走了，方今允决绝地踩着六亲不认的步伐敲了敲门。
下一秒梁濯池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开门的是个剪着粉色短发，英姿飒爽的漂亮女人。
胳肢窝里还夹着个可爱的小男生。
梁濯池算是知道为什么方今允的爸爸在看到自己的第一眼，不觉得是朋友，且认为他是方今允的男朋友。
周围已经是卧虎藏龙，考虑事情大胆一些再正常不过了。
粉发女人挑挑眉，在梁濯池看来就是不怀好意地看着方今允：“哎，今允宝宝回来了？”
“婧琪姐好。”方今允指了指她夹着的小男生说道，“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没呢。”简婧琪说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方今允比划两下问：“你这儿有一米九的男人穿的睡衣吗？”方今允傻乐，转头看向梁濯池，“我朋友没带衣服过来。”
“哦～”简婧琪道，“朋友啊。”
转头给方今允拿了套睡衣，梁濯池第一次看到方今允表现出那么乖的一面来，睡衣落在梁濯池手上，他觉得烫手，说话也不自然：“你跟那个女……”
“很明显啊……”方今允顿了顿。
在他停顿的几秒钟里，梁濯池那句“她喜欢你”蠢蠢欲动。
话没说完，方今允就给他堵回去了：“当然是邻居关系。”
“邻居叫那么亲密。”
“你吃醋了？”方今允笑嘻嘻地抓着他的手，“濯池……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