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宴的手上打着伞,原本两人是在一块走的,可到了后来是盛淮开始反骨,就非说要自己一个人走,不打伞。
池宴没有办法,只好从他了。
盛淮在前面一蹦一跳的,只是看个背影都能看出他有多高兴。
雨丝蒙蒙,一点一丝落在少年的头发上。他回过头看向池宴,笑着问,“你怎么走那么慢啊。”
池宴有那么一瞬间的呆愣,然后几步跟了上去。
那把透明雨伞落在自己的头上,盛淮揉了一下自己的耳朵,看了看身边的人,有些不服气的踮起脚尖和池宴比身高。
“我和你一样高。”
池宴轻笑,“嗯,盛盛和我一样高。”
“……”
盛淮觉得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他有些生气地推了一下池宴,然后小声抱怨,“你这也太敷衍了吧。”
池宴又笑了。
“……”
你笑个屁。
&
“说好的送我到路灯下你就回家,这都到我家门口了,你还不想走啊?”盛淮背好书包,站在门口,转过头,在一片浓郁的夜色之下看着池宴。
池宴说:“我看着你进去。”
盛淮:“???……。”
变态?
他还想说什么,池宴就轻轻拉着他的领子,和他接了一个吻。
吻完后,盛淮十分气愤的踹了一脚姓池的,伸手去摸钥匙,把钥匙插进孔里,一扭,将门推开。
推开门并不是他想象的夜晚下了雨后空气被雨腥味占满的那种感觉,而是一大股铺天盖地的酒味。
是张多钱。
闻着这酒味,他皱了皱眉头。脚跨进门槛里,感觉到身后好像有人想拉住他,将那人的手甩开,然后重重的抵上了门。
张多钱没在客厅里。
客厅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酒瓶子。这酒是盛淮压力大的时候喝的,因为当时买的时候是花了钱的,到现在仍然是不敢扔掉。
大部分都过期了,然后被张多钱翻出来喝。
看着这一地的狼藉,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
带紧背上的书包,他想着,张多钱要么是在浴室里,要么是在他的房间里。
外面的雨哗啦啦的下大了,隐隐伴随着一些雷声。
和雷声一块响起的,还有池宴那急促的敲门声。
盛淮视而不见,顺手从地上抄起一个酒瓶,往浴室走去。
最好是在厕所里。
要是在自己的房间里,那该怎么办?
在记忆里,张多钱上一次喝的这么醉也是两年前了。
但是那时候具体发生了什么他也忘了,应该是保护性遗忘。
只记得后来张多钱被自己打跑了,然后自己请了一个星期的假。
甚至还想着才刚接近浴室,就闻到了一大股橙橘的味道。
这是他爸的信息素。
但是他却一点也亲近不起来,闻到这股信息素,他甚至想吐。
他闭了一下眼睛,捏紧了手里的酒瓶子,假装没有听见窗外的雷声和门外的敲门声,拧开了厕所门。
厕所门打开的那一刻,没有像他预料的一样,会传来张多钱的咒骂声,而是一片宁静。
他睁开眼看了一下,厕所里没有人。
其实相比于这个,他更想要张多钱在厕所里。如果张多钱在自己的房间里,不知道他又会弄些什么。
看了一眼厕所,里面似乎淡淡的橙橘味信息素,马桶边还有人吐过的踪迹。
呵。
还知道要吐得到马桶边去吐呢。
他想着,突然感觉门外停了敲门声。大概是因为敲了这么久没人开门,所以不敲了吧。
手机突然震动一声。
拿出来一看是池宴的消息。
①:【是你爸在家里吗?快给我开门,我陪你一块进去。你爸伤到你怎么办?一大股酒味。怎么不给我开门?】
他看了好久,然后轻轻笑了。
原来是在乎我的。
放下酒瓶,他微靠在墙上,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然后打字过去。
&:【想什么呢。我又不是玻璃瓶,怎么会一碰就碎。他不在家,应该是喝完酒就出去了。别担心,你先回家,外面的雨好像下大了。】
①:【你和我说实话,你敢骗我,我就不理你了。你爸到底在不在家?】
这次盛淮犹豫了好久,然后慢吞吞的打字。
&:【不在,你赶紧回家,等下要被淋湿的。】
对面有一会儿没回消息,就在盛淮想把手机收起来,接着去找他爸的时候,就看到池宴打了个视频通话过来。
他愣住。
大脑和手上都下意识的选择接通,刚接通,对面的人还没有说什么,就是一道雷声。
厕所里没开灯,黑得不行。
盛淮张嘴想说什么,耳边却忽然响起了一道比刚才那道雷还要更大声的声音——
他爸。
他爸一下子把他的房间门撞开,身体歪歪扭扭的往着客厅走去。
一边走还一边说着,“这小杂种怎么还不回家……不知道老子要吃饭吗,还不赶紧滚回家给我做饭吃。白养了这小杂种,和他妈一个德性。”
两人忽然都安静了。
电话我是一片漆黑,他只听得见池宴的呼吸声。
他也只听得见池宴的呼吸声。
垂在身侧的手捏成一个拳头,他很想开口和池宴说句话,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客厅里的那人说着,“我日你大爷,他妈的还不赶紧回家给老子做饭吃。平常不是爱干净得很吗?知道地上那么脏,怎么还不给我理干净!”
“杂种,我就知道连他妈都不是个好东西,他能是个什么鬼东西。我呸。”
盛淮面无表情轻声对着电话那头说,“挂了。你回家吧。”
说罢,他先挂了电话,挂断视频通话之后,他扬起脑袋,盯着厕所的天花板。
明天回去,池宴会不理自己的吧。
他把手机扔在洗衣机上,匆匆走出了厕所,也不管手机发出来的电话铃声,径直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路上他听到了敲门声,听到了电话铃声。可他却不敢回头。
推开房间门,里面是乱七八糟的一大堆。书桌上的资料书,笔记本全都被扔在地上,踩了好多脚,撕的撕成的碎片,踩的踩成不像纸样。
这些都是很经常发生的事了。
他很习惯了,蹲下身子把这些碎片捡起来,可指甲还是受不住的往手心里掐。
那天他在箱子里发现的小狗也被扔在了地上。在记忆里。这小狗是小时候池宴送给自己的。
盯着看了好久,他把这小狗放进了自己的书包里。
他一边笑着一边把那些还是好的都捡起来放进了柜子里,用钥匙锁起来。
将地上那些全部扔进垃圾桶里,余光一瞥,发现的那天池宴给他写的情书。
已经被撕成三半了。
外面路灯的灯光是昏暗的,透过窗子,能够勉强照亮一点地上。
池宴写的那些秀丽的字被撕成了好多片,就那样零散的任由它摆在地上。
他愣在原地,半天发不出一个音节。那是池宴给他的情书啊。
外面的雷声越来越大,雨飘斜进屋子内。
他笑着笑着就哭了。
走进厕所,他看了一眼那满屏的未接电话,犹豫了好久,还是只发了几个字过去。
&:【听我的话。池宴,回家去。别敲门了。】
然后就把手机关机了。
关机前,微信界面上显示的是“对方正在输入中”。
可这件事池宴不能插进来。
自己的家事自己解决就好。
手机再次扔在洗衣机上,他提着酒瓶子走了出去。
客厅里没有张多钱的身影。
应该是因为喝了这么多酒,喝累了要去弄点饭吃。
可是他家里哪来的饭啊。
果然,他还没走到厨房,厨房中便先传来几声怒喝,“妈的这小杂种不吃饭啊!怎么连一匹菜都没有?”
“这是人吗?妈的个逼,你妈把你生下来就是因为这个?你妈的,早知道当初你妈——”
盛淮冷不丁地站在厨房门口,手里提着一个啤酒瓶,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个还在持续输出的人看。
那人也许是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偏过头,正好和他儿子对上目光。
突然安静了。
盛淮笑着:“你刚才说谁?”
张多钱静了一下,然后走到盛淮的旁边,拉着他就开始,“妈的你个小杂种,不吃饭了,死过来给老子把饭做了。”
盛淮依旧是笑着:“你刚才是在说谁?”
看到盛淮这样子,张多钱明显有些慌了。
这样的盛淮他不是没见过,只不过离上一次见已经过了很久时间了。
那个时候他也是喝的大醉酩酊,盛淮刚好在发热期,他手突然摸上盛淮的腺体,然后被盛淮一个过肩摔摔在地上。
盛淮就踉踉跄跄的进厕所,出来时就也是这样笑着问他刚才摸哪里了。
后来他被打出鼻血,一脚送出家门了。
他眼皮子一跳,因为喝了酒,强行给自己壮胆,“妈,妈的你听不懂话,老子让你给我做饭!”
下一秒,一个啤酒瓶直直的飞了过来。
&
门外。
此时此刻,夜色很浓,又是下雨又是吹风的,外面还时不时闪过一道闪电。
池宴一直敲着门,一直给盛淮发消息。
可是没人开门,也没有人回消息。
雷声安静一瞬,他便听到了门内传来的吼骂声,哭叫声。
他不知道过了好久,他一直摸索着去开门,门打不开,用学生证也撬不开,撞也撞不进去。
他的手电筒一直打开着,消息一直给盛淮发着,门也一直敲响着。
只是都没有人应。
手敲得很酸,这周边没有什么人,他就住在这儿,没有邻居。
池宴喊着他的名字。
还是没有回应。
这个门不隔音,里面传来的都是一些不堪入耳的谩骂声。
&
“下次还乱说吗。”盛淮站在厨房门口,冷眼看着他爸。
张多钱鼻血又被打出来了,脸上也多了青一块紫一块的东西。
实在是被收拾得服帖了,他恶狠狠的盯着盛淮,然后又挨了一拳,说。
“不说了。”
“下次进我家还喝酒吗。”
张多钱好像是想反抗,但是在看到盛淮那张冷漠的脸之后,却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因为说出来得到的可能是更硬的拳头。
“不喝了。”
“下次进我家还偷东西吗。”
“不偷了。”
“下次进我家还敢乱碰、乱撕、乱扔我的东西吗。”
“不敢了。”
盛淮听了他这些保证,又淡淡的瞥了他一眼。
“记住你说的话。再有下次我给你拼命。”
盛淮说着,转了个身,听着门外的声音,好像池宴还在喊,还在敲门。
雨好像还在下。
这个笨蛋。
都说了下雨了。
怎么还不回家?
“把家里收拾干净,然后滚蛋。以后进我房间,哪只脚先踏进去的,我把那只脚砍了。”
说罢,他顺便带上厨房门。
其中弥漫着浓浓的橙橘味信息素,闻起来反感,想吐。
他走到阳台,将身后的敲门声隔绝于室外,推开窗子,试图让空气更清新一些。
冷冽的凉风拂过。
嘴角又流了血。
好像是疼的。
他抬手擦了一下,进了厕所里将手机开了机,看见池宴给他发了那么多条消息,心里不说愉悦是假的。
要不就和池宴走吧。他想。
和池宴一块走。
和他远走高飞。
收拾好东西,背上书包,将自己的房间门锁上以后。他走到了门边。
抬手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