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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2章 第二百零六章,婚礼前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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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还是这些同样的招式。一遍又一遍,从最初学剑之时就开始练习的招式,兄长最初传授的招式,阴流目录的招式,本该是早已完全熟练的。

“……”

他低着头,眉头皱起,眼睛盯着手中的刀,紧紧咬着牙,喘息着,刀身随着剧烈呼吸起伏,手臂在颤抖。

“哼——”

他不满地哼了一身,手握刀向旁侧一甩,竹条划空发出簌簌声响,几滴汗珠被甩下。出云介站在原地,依然低着头,喘着气,双手垂落,竹袋刀也垂落,点着沙地。

看着自己脚下的阴影。

“……就这样吧。”

他伸手按了按眼睛,练习了一个时辰,够久了。

但是来来回回,明明是那些本该早已完全熟练的基本招式,今天他使用时,却始终感觉不对。

发力,呼吸,手脚协调,目光,什么地方都不对。

错乱。

毫无成效的练习,他不明白到底是哪里出现了问题,好像哪里都有问题。

但为什么?却不知道。

于是毫无成效地,白白浪费一个时辰。

“这是怎么了?”

出云介抬起手,看着自己掌心被磨出的硬茧和水泡,心有不甘地自言自语,“我这都是在做些什么呢,无用之功。”

但偏偏因为不想无用,所以耗去更多光阴。

“算了,到此为止。”

他拖着竹袋刀走回廊边,在沙地上留下两道脚印和一道长线。坐下,端起一边事先倒好的已经凉了的茶水,饮下一杯。

胳膊撑着膝盖,弓着腰,低头看着自己的影子。

作为习武之人,练习本该是每天都要坚持的。但是近日来,一直忙于大事的准备工作,所以最近几天都错过了。今日无事,想起,于是便拿上竹袋刀,来到庭院中。

可直到现在到此为止,只是浪费时间,浪费体力和耐心。收获?一点也没有。

“我是怎么了?”

几滴汗珠落在双脚之间,留下几点深色印记。他又问一遍自己这个问题,不知道答案。

一个时辰的练习,他并没有觉得很累,出汗是很正常的。手脚四肢也都没有问题,没有哪里受了什么伤之类。连日以来,虽然忙碌,但体力活却并不多,不影响现在的运动。最近或许是睡得有些晚了,但这几天的熬夜也还不至于令自己意志涣散。

出云介感觉自己的身体没有什么异常,精神也没有什么异常。但是事实就是,他不能再像从前那样心无旁骛地沉浸武术之中,不能再像从前一样专心练习。

“这种情况持续多久了?”他问自己,回忆,“这种莫名其妙的异常。”

三天前吗?

当时也是在这里,与青鸾进行了一次试合。那一次试合,似乎就有一些不好的感觉。当时还以为那是因为对方藏了招,该出手的时候不出手,用隐瞒的套路对待自己,令自己疑惑而已。可是现在想来,那一次试合,似乎自己也并未发挥出全部实力,不是不想发挥,而是难以发挥。

再往前,上个月的时候?

当时在红叶的船上,一次对练。那一次试合似乎也有不好的感觉。那一次他被打得很惨最后勉强才扳回一手。当时还以为那是因为自己累了,以为是因为酒,以为那种内心的不快只是暂时,只是一场决战之后,一次长途旅行之后的短期遗症。可是现在想来,可不是短期了是不是?

那一场决战?

“是因为那个吗?”出云介喃喃自语,看竹袋刀点着沙地,“可是,又为什么呢?”

回忆。

然而回忆不了。

始终,他还是无法记起,那一天,那一场战斗的任何一段过程。

前因记得,一路上的对话记得。

结果记得,在海边抛弃掉一个包袱,想着如此一来总算可以安心,确定仇敌确实已经死亡。

“可是,现在好像也有些不确定。”

他对自己说,苦涩地笑了笑,“现在想来,当时真的胜利了吗?真的杀了她吗?我怎么感觉,现在我才是那个死了的人?这么想,似乎就解释得通了。”

可不。

正因为是死人,所以不应该还能回到这里,不应该毫发无损,不应该还能像以往一样生活,像以往一样挥剑,继续自己的日子,谋划自己的打算,迎接自己的未来。

“我已经死了。”

泷川出云介低着头,说着莫名其妙的话,“一个月前,在和歌山,飞雪瀑布脚下,我已经死在了那里,我的复仇已经失败。”

“在我死去之后,组织海盗的计划也失败了。因为她活着,我记得我向她透露了大致情况。她活着回去就会询问威斯克斯,然后知道更多细节。然后,她会告发,向明国的官府告发,向我们的官府告发。或者更直接一些,她会像杀死我那样杀死所有与之相关的参与者。”

他说。

“即便没有她的阻止,计划也无法继续进行。虽然火器会如期送到平户,但文龙只听我的,并不知道伊东家老的存在。飞龙国的船也同样只听我的调度。家老无法调动船只和人,也无法走上台面指挥。缺少了我,这个计划根本就无法继续。”他继续说,“是的,现实本来就应该朝着这个方向发展才对。”

“但是,我现在还存在于此,头脑还在思考,身体还在行动。计划也还在继续进行着。”

出云介伸出左手,握起又放松,看着自己的手,“这不对,死了就应该死了,死去的人就不应该再复活。”

但,或许自己也确实没有复活。

或许,死亡并非原先想象的那样只是一瞬间,而是一个过程。开始,自己已经历了。现在,只是行尸走肉,只是还假装能够思考能够行动,只是等待着最后结局的到来。

结局。

泷川出云介坐在廊边,竹袋刀倚在手中,尖端点在白色的沙地上,沙上有自己的脚印,还有扭曲的曲线。他低头看着这一片沙。此时的天色正好,阳光普照,秋风微凉。

不知为何,他听见一阵阵声响,海浪。当然这声音只存在于自己的想象中,这里是京城,这里并不靠海,这里看不到深灰蓝色的水平线,风没有盐的咸味,自己的身后也并没有站立一个孩子的身影。

结局。

“您当时就是这样的心境吗,兄长?”他抬起头,望向天空,“当身处异国他乡,当曾经的那个孩子不在您身边照顾,您独自一人静坐,身负着无法痊愈的重伤时,您感受到的就是这种孤独和无奈吗?您当时也觉得在等待那个不可避免的结局吗?”

结局是怎样的?

故人的结局,是一件白衣素服。而那身着白衣的人,正是自己死亡的开始。

至于自己的结局。

也不难想象吧。

“也许,是在异国的土地上被乱箭或者流弹击杀。也许,是在牢狱中迎接审判结果。”

他看着手中的竹袋刀,反常地微笑起来,“又也许,是一柄胁差和一位见证人。当然了,我难道不是早已有所准备吗?第一次听伊东家老说起那个计划的时候,我不是早已想到了结局吗?失败和成功的结局我都想到了。失败了,我自然会死。成功了,目的达成了,我也会做同样的选择,我相信仅存的那点良心会提醒我的。做这样的恶事的人难道值得有一个好结局吗?无论出于何种动机。当我同意参与其中的时候,我就已经做好了面对死亡的准备。”

真的?

那你这些天都在忙什么呢?

“……”

又想到,明日即将进行的盛事。出云介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刀,目光低沉。他还记得上次回来之后第一眼见到的那个人,还记得当时是自己提起了那谈论了许久的婚约,也记得提起的时候看到对方错愕的目光,当时自己在想什么?

结婚吧。

不过……突然说这个好像也很怪,确实。现在想拒绝也——

——然后答应了。

嗒——

一声响,竹袋刀在沙地上击打了一下,溅起沙尘。

“她为什么要答应?”

泷川出云介低着头,目光低沉地偏向一边,咬了咬牙,“当时看她的表情,她根本就没反应过来我在说什么,没考虑清楚的事情她为什么要答应?按她以往的做法不应该说些暂且不提之类的话吗?她根本就不知道这个承诺的重要性,不知道以后会面对什么样的后果。她怎么能这么轻率地去答应?她——”

话没说完。

因为他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无能为力的时候,人会习惯于指责别人,推卸责任。

出云介坐着,沉默。

“唉。”

沉默过后,叹息,“说什么呢?明明是我先向她提起的。”

那么,你又是为什么要提起?

“我不知道,或许……或许是想在结局之前完成这个很久以来一直未完成的事情,了却这一桩心愿,和爱的人在一起。很自私的想法。”他自言自语地,低着头,“又或许,虽然说得轻巧,但我并没有准备好去面对结局。或许我还是想活下去,想用这一场婚姻,这一段未来,鼓励自己活下去。非常自私的想法。我现在明白了,当时向她求婚,是一个错误的选择。”

那么,提了就提了,现在怎么办?

现在,通过这一场必然会进行的婚姻,她已经与你有了联系。

生死与共。

不一定是字面意思,但你现在做的事,以后要面对的结局,当然也会对她产生影响了,就像对你自己父母家人产生的影响一样,她以后不也是你的家人了吗?就像为父母考虑一样,你也要为她的将来考虑了。

“我已经想过,这种组织海盗侵略邻国的行为,如若事发,按律法后果会很严重。但若我自行了断,罪责也可尽归于我一身。连带的影响不能说没有,但至少不会牵连旁人,不会牵连家业。我相信将军会宽宏大量,不会为难父亲母亲。”他又看向竹袋刀,“至于她,因为她的身份,她应该会受到调查,但只要查明了她对此完全不知情,那么她也不会有事。她当然是不知情的,我不正是为了避开她才找文龙去召集人员吗?”

“订立婚约时已经写明了,属于我的那一部分家产为夫妻双方共有,无论发生何种情况。所以即便作为遗孀,她也依然是泷川家的一员,也拥有我的财产。不过我想金钱和名分,对她来说本也是无所谓的。她本来就比我还富呢,她也不屑于攀附权贵。”

还有别的需要考虑的方面。

“是啊,辜负了这一段爱情。”泷川出云介苦涩地笑一笑,“那我也无能为力了。只希望她可以遇到一个比我更好,更值得去爱的人。”

这么一想,似乎亲人和爱人,都已经做好了安排。

如果事实真的能如自己料想的一般。

可是你又能完全保证吗?

谁知道,死去之后,家人会不会面临连坐?财产会不会充公?她会不会被作为共犯入狱?她会不会因为某些情绪,步自己的后尘?所谓的后尘又是怎样的未来?

死去的人又能做什么保证?

“唉。”

出云介叹息,低头望着沙地,地上已经被竹袋刀乱七八糟地画了一堆乱线,如他脑中的思绪一样混乱,“死去的人就不应该再复活,那样会给身边的人造成很多困扰。我……我为了那个愚蠢的计划,都牺牲了什么呀?”

“牺牲了那么多,只希望——我根本就不希望这个计划成功!船不是到现在都还没来吗?干脆就别来了让这起闹剧就这样结束算了。”

可是那样的话,又如何能够帮助幕府东山再起呢?帮助自己的主上,足利将军度过难关?

“不,一定还有别的办法,更好的。我不知道是什么,但一定存在,一定能够做得更好。”他望着手中的竹袋刀,“和平的办法,不会死人的办法。”

又想起那个曾经在海边陪伴兄长度过最后时光的孩子,想起一抹青色。

“活人剑……”

他不愿再继续想下去。再想下去,也不知有什么作用,“还是别多想了。”

且顾眼前。

且顾明天。

“明天……明天就是婚礼的日子。”泷川出云介深吸一口气,看着天,“这不对,这场婚礼不应该存在。我不想结婚了。”

“在很多方面,出云介都不是一个合格的武士。他平时与朝中的故老大臣来往密切,对政事的关心超过应有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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