般的木刀要轻,挥起来……还很柔韧。”
“不错,柔韧。比起木刀,它更加柔软,更加灵活,也更加轻便。”上泉秀纲说话的时候,解开另一个带来的包裹,“听出云说你旧伤未愈,那么稽古的时候你可以与对方都使用此物,可以避免受伤。青鸾,你站到院子里去。”
“哦……”
“现在,看,你手中有一柄竹袋刀,我手中也有一柄。我们来试着对打一下。”
“啊?可——”
“注意了。”
“——是。”
“喝!”
“啪——”
“喝!”
“嗒——”
“喝啊!”
“啪——!”
“哎呀!”
唐青鸾被击中了,整个过程十秒钟都不到。
“上泉老师,好快的一招啊。”
的确,很快。
对面的灵活变招,她根本反应不过来。
迅速,如闪电般运动。灵巧,击打之间刀势瞬息变换。连贯,动作没有分毫迟缓凝滞,转动起落如流水般顺畅。协调,动作节律分明,脚步的进退,手臂的运动互相配合,全身和武器连成一体。
这的确是宗师名家,才能修习达到的水准。
手握着这一柄竹袋刀,可是迎面攻击时,给她带来如同面对真剑利刃般的威慑。令她本能地战意全无,一下疏忽,中招也就是必然的了。
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学成这个样子呢?
一万年吧。
“抱歉,青鸾。我这个人一把年纪了,却还总是想着和你们这些年轻人一较高下。”
“不,多谢您不吝赐教。”
青鸾回答,第一次,感觉自己说话流畅了。
“那么,感觉如何?竹袋刀使用起来的确很轻便,对不对?并且,即便被打中,也不是十分疼痛,对不对?”
“嗯,是。呃,其实还是有点疼的,不过和厚实的木刀相比,已经很轻了。”
“青鸾,以后和道场里的同学互相练习的时候就用这个。有什么不解之处来找我的时候,也用这个。”
“……嗯,嗯!”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
“怎么,想到了什么?”
“老师,这是不是就可以说是您想要的活人剑呢?两个人用这样的武器作战,无论是进攻,还是防守,都不会让人受伤流血,也不会让自己受伤流血,双方的性命都可以保全,都可以在今后继续练习,继续互相学习,学到更多的新的东西。您想要的是不是就是这样的呢?活人剑,用这个,或许就可以实现了吧?”
“你这样想吗?”
“我……说着玩的啦。那个,那个,俊秀,你觉得呢?”
转身,唐青鸾却楞了一下,因为对面,坐在那里的自己熟悉的那一位人,脸上的表情并没有自己预想的那么高兴。和旁边永见先生的微笑相比,是冷漠的,目光看着她,让她在这热天不寒而栗,自己是不是有点太放松了?真是,方才明明还那么小心拘束,怎么和眼前的上泉老师用竹袋刀互练了一下,就这样突然感觉放松了?说话也利落了,也开始胡扯八道了,连大脑都不思考了。一口气能说一百多字。
不过,俊秀的低沉表情,只是一瞬。
不过,那熟悉的脸上,随即又出现了熟悉的微笑。
“我完全同意你的观点,青鸾。”
残躯隐锋芒,一念拔剑顾四方,披衣斜挂裳。
依旧清晨,依旧淀川河畔。
两人对峙。
“尊驾可是平冢左马助?”
“武士大人,您认错了。我只不过是一个时运不济的残废浪人而已。您看,打仗时我就失去了右手,不久前,右脚也跛了,如今只能靠着竹条支架勉强行动。您不必拿刀对着我,这让我害怕。”
“我不这样想。”
“我没有做任何犯法的事情,您为何要阻拦我的去路呢?”
“平冢先生,您应当知道这种说辞是无用的。”
“大人——”
“——在下河原冰室坊,修习新当流,今日奉上级命令特地在此等候尊驾。希望能够见识到您的高明剑术,请勿再推却。”
“……”
“……”
沉默。
“是的,我是平冢左马助。”男人承认,“河原大人,我是受人邀约才来这里的。劳烦您带我去找泷川出云介,我与他有决斗的约定。”
“恕难从命。”冰室坊向士兵吩咐,“谷村,平。封住他的退路。”
“是!”
“什么意思?大人,我不打算逃跑。”
“这只是在下顾虑,作为预防手段。平冢先生,请您不要回避,正面与我作战。毕竟,在下不能对背朝自己的敌人挥刀,那样有失武德。”
“难道以多对少就不失武德吗?”
“他们不会打扰我们。您此时要顾虑的应当只有我一人而已。”
“河原大人,我并无意与您为敌。我向您投降。”
“……”
“在来路上我已经听闻了将军府的命令,所以请您将我逮捕,卸去我的武装,我不会反抗。我只想见到泷川出云介。”
“您在弯腰屈膝的时候,腰间的刀柄上扬。所以虽然此时您举起手臂,但手与刀柄的距离却并未远离。以这个姿态,您依然可以拔刀。不,应当说这个姿态能令您更加迅速地拔刀。”
“……大人何必——”
“平冢先生,我们之间的比试已经开始了。您这一剑,我已经成功地防御了下来。请出下一招。”
炎热的风在两人之间吹拂,此时,清晨的最后一点凉气也完全褪去了。两人于朝阳挥洒的河岸边互相站立,河水波光粼粼,岸边的柳枝垂下,芦苇丛随风摇曳。
蝉鸣。
树上的蝉,不是河中的川蝉。那小小的翠鸟,此时依旧不见踪影。会是在何处?
一双眼睛闪烁锐利光芒,在暗处。
“看来今日我必须与您交战了,河原冰室坊大人。”
“很好,那正是我期待着的,您确实是一位可怕的高手。难怪泉藏人会丧命于您的剑下。”
“那位年轻人太冲动了,念流剑术本以防守为长。”
“这的确是他的缺陷。”
“河原大人,您今日阻拦在下,是想为故交报仇吗?”
“自然,但更多的还是希望能见识学习。所以平冢先生,请毫无保留地展示您的剑术,相信今日无论战果如何,都将令在下获益匪浅。”
“或许吧。您看,河原大人,这淀川的柳树,今天天气不错,这是一个不错的战斗环境。轻风拂细柳,放逐吾心纵晴空,往生明月台。”
“……此言何意?”
对面的人问到。
“哦,没什么意思。不过只是看到眼前景象,心中有感,即兴做的一首绝——”
脚步声,跳跃,接近。
“——锃——”
轻微,又清脆的一声,是刀出鞘之音。
“倏——”
同时,另一柄刀,划破空气。打断拔刀动作。
“啪。”
格挡,沉重一记。
“锃——”
又是出鞘之音,刀身摩擦鲤口,发出刺耳的声响,一道寒光闪烁。
出剑。
跳跃,移动。
跟随,进步。
一声不和谐的踉跄。
“忽。”
一记劈空的攻击。
“刹啊——!”
一下喊叫。
“——嚓。”
有人被斩中了。
“——”
坠落地面。
“呃……”
压抑住的受伤的低喘。
血点洒落地面。
战斗结束。
“啪——”
用脚踢开,对手掉在地上的刀,踢得远远的。
“……”
“我感到很失望。”
“……”
“平冢先生,您的剑法可谓出神入化,深得林崎神术的精髓。您方才的言语,的确让我分神了。可惜,若您右臂尚存,便可控制剑鞘配合动作,令拔刀速度更快一分,我必不能及时挥刀打断。”
“……”
“并且,若您右脚未跛,那一击进步追斩,便可将我斩杀。您也可以躲过我那一下平平无奇的反击。战果也就必不会是现在如此。我很失望,遗憾没有机会见识到您的至高境界。”
“我也同样遗憾……”
平冢左马助开口。
“您败了,受伤了,无力再战了。”
“……的确。”
“然而您还是让我见识到了一些新的技法。唔,转动腰带牵引刀鞘进行格挡,这样的防御招式我从未见过,今日领教了。”
“曾经有人使用此招挡下我的攻击,对,不久前的事情……我是一个爱学习的人,我很乐意从过往经历中学习新的知识,化为己用。拔刀术也是,运用刀鞘的技术也是。”
“您确实是一位高手,平冢先生。”
“过奖……河原大人。”
“成为击败您的人,是在下的荣幸。现在,请允许在下完成最后一击,送您上路。”
远方,芦苇摇曳,苇丛中,小小的一团身影若隐若现。
“来。”
……
寂静。
“——河原大人!”
“怎么了!唔——”
“铛——”
“谷村,你干什么!”
“我——”
“——刹啊啊啊!”
尖锐又沙哑的呼号,如同苍鹰的鸣叫。突如其来的,叫人难以防备的,令人恐惧的。
“——嚓。”
攻击。
有人被斩中了。
踉跄着,以手中佩刀插地,勉强支撑身体。
“呃……我……”
河原冰室坊的声音,有气无力,虚弱的,断断续续,“……怎么会?”
血流下,在双脚站立的地面上汇聚一滩。
“永远不要放松警惕,河原大人。”
“不错,平冢先生,不错……是在下疏忽了……竟然能够……利用士兵的长矛,挥出这意想不到的一击劈斩……可是,咳,咳,可是,谷村,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向我攻击……”
“……河原大人……我很抱歉。”
谷村六郎微微颤抖的声音。
“然而……为什么?咳,咳——咳——”
喉中喷溅的血溅在地上。
方才,眼前的士兵突然冲刺过来,长长的矛杆握在手中,咬着牙鼓着劲,下定决心似地冲锋,攻击自己。河原冰室坊及时反应,挥刀,击中长矛,弹开。那矛尖偏移了方向,进攻的士兵受到冲击力的震撼,趔趄着歪向一边。
矛杆歪斜向一旁坠下。
化解了突如其来的危险。
可他不明白,这个人,不久前还与之交谈的下属同伴,为何此时突然倒戈?
他疑惑了。
分神了。
放松警惕了。
就在此时,跪于地上的眼前已失去威胁的人,平冢左马助,陡然伸出按在胸前攥紧衣衫,带血的左手,斜向上高高举起,抓住掠过头顶的矛杆。手臂扯动长矛,继而,身体一斜,手向回牵引,加上全身的重量向旁侧倒下。铁打的矛尖便在空中,从左上至右下,划过他的躯干。
他感受到鲜血喷涌而出。
他知道这一击是致命的。
他知道自己现在不过是在凭死前的最后一口气支撑着。
撑不了多久。
“呵……算了。”
河原冰室坊轻笑,一个满口鲜血的微笑,“无论如何,这都是……漂亮的一击。出其不意,反败为胜的杀招……今日一战我获益匪浅,平冢先生……多谢。”
沉重的倒地的声音。
……
然后是寂静。
“戛——戛——”
然后翠鸟啼鸣。
……
然后复归寂静。
短暂的。
“谷……谷村!你干了什么?你怎么……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