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龙国建立已经一年了。
去年,嘉靖三十九年。当地反贼——义军(两方说法都写上去吧)首领张琏,联合林朝曦,萧晚,罗袍,张公佑,李冬津等各部同僚,聚集十万人众,于五月在潮州府饶平和漳州交界之处的柏嵩关称帝,建立飞龙国,自号飞龙人主。乌石辅筑造皇城,张巷田搭起行宫,封官赏爵,垦地种粮,陆上行军,海上布船,声势浩大不容忽视。风声传起,四处义军纷纷响应,人主张琏振臂高呼,出兵征战,在东南方燃起熊熊烽火。
十一月,萧雪峰进攻龙岩。今年年初,三路兵马,林朝曦出战广东,萧晚、罗袍进击福建,而飞龙皇帝则亲率军队,于五月攻下了柏嵩关边的一座大城,平和县城。
嘉靖四十年,五月,中旬。
福建省平和县。
战后的平和县,虽然飞龙国军队已经开仓济粮,抚恤民情,但是街道上还是鲜有人迹,一般店户也闭门不出,少数几家开业,光顾的也多是四处巡逻的士兵,一派萧索清凉的画面。正午时分,县中大道旁的一家敞开大门的酒店,有两个客商模样的人,带着十数名随从,挑着几个大箱子,走入厅堂。
“掌柜,预订的大包间,乙字五号。”
“啊……王老板,和谢老板?”
(哈哈哈)
“正是,在下姓王,这位就是谢老板。”
(蟹老板)
“啊……不知,两位老板来这小县城做什么。莫怪小店多问,飞龙国有令,不得不行,还望方便。”
“无妨,我们是商人,听闻飞龙皇帝在此,特来拜访。”
“是,是。喂,伙计,带两位老板上楼。”
“谢老板,请。”
(哈哈,别再讲了好吧,太跳戏了)
“请。”
(蟹老板,这么好玩的梗我怎么之前没想到呢,哈哈哈哈)
(您有一个未接来电)
(闭嘴)
“两位老板要点什么?”
“来……三壶酒,随便安排几样小菜。喂,伙计,多准备一副碗筷,我们还约了位客人,一会他来的时候,报了门号您就领他上来。不必多问人家了,和我们一样,都是商人。”
“……好。”
“伙计,多问一句,这店里还有其他客人吗?”
“见笑,近日生意不太好,就甲字二号房,招待了几位秀才模样的后生饮酒。”
“好,好,好,没事了。”
“那小的就去楼下,酒菜一会给二位送到。”
“嗯。”
酒店的伙计离开,关上门,走下楼去。此时,厢房里只剩下这一伙客商。两个商人坐在一张大桌子上,其余的随从则坐在另外一张桌上。
不一会,几个伙计端着碗筷,酒菜进来。随从的桌前摆了两壶酒,几碟菜,十数个杯子。两个商人桌前摆了一壶酒,同样是几碟菜,摆了三个杯子,三副碗筷。
那个额外的客人还没来。
“哎,伙计,这碟豆是什么名堂,以前没见过啊。”
“哦,客官不知道,这叫做落花生。濠江那里的佛郎机人带来的新鲜玩意,嚼起来干干脆脆,很适合下酒吃的素菜。咱们店里的特色。”
(不过好像据说中国原产也有,嗯……不管了)
“哦,这样的啊。行了,伙计,这儿不用劳烦你了,我们有服侍的,一会叫你时,你再来啊。喏,这些钱赏给你的。”
“好嘞客官,多谢。”
“下去吧。”
“是。”
伙计得了赏钱,退出门外,合上门。
“那个,你。两杯酒喝过,去门口守着。一会那伙计要送什么东西,你给送进来。”
王姓商人对着一名随从吩咐道。
“落花生,新鲜玩意。”
他打量着碟子里一颗颗红色的小豆,抓起一粒,手搓一搓,竟然搓下了豆衣,里面的仁果原来是白色的。他放到嘴里嚼了嚼,微微有些苦涩,又有些清甜,“尝起来还真够滋味。谢老,您也试试。”
“免了。”
另一个谢姓商人,看起来年事已高,苍苍白发,颔下却是干干净净。穿着长衫,抬起手时显出胳膊,上面密密的汗毛。他的手指粗短,皮肤贴着骨头,看起来强劲有力。谢老用手摸了摸僵硬的脖颈,回答,“牙口不好,吃不动了。”
“不至于吧,您身体还好得很呐。”
“老了,长年跑船,累得一身是病。眼也花了,脖子也疼起来了。我看,等这次仗打完,我也得退休,安养天年了。”
(莫立flag呀,还不吸取教训呢)
“哪里的话啊,谢老。”
王姓商人喝了一杯酒,又抓起一把落花生得劲地嚼起来,衣子撒得一桌都是,“尝尝,爷爷的,最近的稀罕物真是越来越多了,全他妈是从外国传来的。嘿,不知道那婆娘吃过这玩意有没,她就爱和那些外国人做生意。她要是没尝过,可就再也尝不到喽。”
“说到这,滶老弟,您这次做的可真是突如其来,事先也不和诸位兄弟打个招呼。”
谢姓商人——谢老——谢和——(咳咳)也抓起一粒落花生(我就写花生可以吗?每次都少打一个落字要再补上去)(您有两个未接来电)(闭嘴)没有吃,却只是用手指压着,将花生衣剥落开,将果仁压成两半,继而碾得粉碎,指尖上沾了一层油膜,“现在队伍里面人心惶惶,众说纷纭,很难控制啊。”
“妈的,还不是那婆娘要跑路,打乱了老子的计划。”
王姓商人——王滶——毛海峰喝着酒,吃着花生,嘴里不干不净的,“说走就走,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有。好,她不想商量,咱也就不和她商量啦。”
“然而,毕竟自己人,不中听啊。”
“是她自己先动手的。靠,我吩咐刘总管等船走远了,接近日本了再搞事情。哪晓得姓刘的太没用,一下子就给她看穿,结果行到半路就出事。那些人可不就怀疑到我头上了。”
“滶老弟,不管怎么说,都是令妹,一家人矛盾,传出去名声不好。”
“哼,她也配姓王!”
毛海峰说到这里,气得砸了一下桌子,一双眼睛来回转动着,翻着白眼,“义父跑船行商的时候,帮衬着忙里忙外的人是谁?义父落难的时候,打下岑港做筹码,要挟明国放人的又是谁?义父死后,组织这次大战为父报仇的人又是谁?辛苦的活都是我在做,她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野种,凭什么和我分义父的家产,凭什么那些船队,那些元老就愿意支持她?我跟你讲,谢老,今天我要是不把她弄死,以后就是她弄死我。上次到她船上搞联欢,她为了个俘虏竟然还朝我开枪。”
“那……的确是她的不对。”
“她是不对,她他妈的做的太不对了。”
毛海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杯子一饮而尽,“我好心好意,给她送了几大箱金银珠宝,她转个身就一脚沉到海里了。哼,她自己假清高,不要红利,她以为她手下的人都这样啊?承诺事后补钱,打白条顶个屁哦!消息一传,人心一大半不站她那边了。她又作死,留着那个俘虏好几天不杀,通敌!船行到半路,突然就打起了枪带着几个亲信跑路,剩下那些莫名其妙的,还不是都站到我这边来了!现在又退到一个小荒岛上,被团团围个水泄不通。自寻死路,那就莫怪我心狠啦!谢老,别就我一人喝酒,您也喝啊。”
“早就戒了,风湿。”
谢和摇了摇头,摸了摸脖子,“滶老弟,现在令妹情况怎样?要是事情解决了的话,就收队好了,不然几天后登陆长沙,我们的船只不够啊。”
“不就是因为船不够,我们才来这里找张皇帝借船的吗?”
毛海峰挠了挠头,又抓起一把花生,嚼着,他的嘴边,胡须上,头发上,都沾满了花生衣的碎末,看起来邋遢不堪,“至于那婆娘现在怎样,我也没个确切消息。不过等会应该就清楚了。”
“咚咚咚——”
厢房外响起了敲门声。
“开门!”
是那个门外把守的随从。
“王公子,人来了。”
“好,说到就到!”毛海峰兴奋地站起来,乘着醉意招招手,“请进来。”
“王公子,谢老。”来人摆手作揖,“抱歉——。”
他话说到一半,突然,从过道对面一间厢房,响起喧闹的欢呼声。似乎是有人喝多了,引领着大家举杯祝酒,想必那间房里聚集的,就是先前伙计说过的那群后生秀才。
“嘿,去看看什么情况。”
随从点点头,朝那里望了一眼,带上门。
“抱歉,路途延误,让两位久等了。”来人接着刚才的话说。
“无事无事,坐坐坐。”毛海峰给他指张座椅,那人坐下,“怎么,刚到县城吗?”
“是,刚从梅县来,在那里见了堂兄,聊家常耽搁了,央到了书信赶过来。”
“老哥您来了就好。”毛海峰殷勤地笑着,看起来很做作,“有了尊兄的荐书,想必咱们这次见飞龙皇帝畅通无阻。”
“这……家兄说人主怕是见不到,但是水兵的黄将军,他已经预先打了招呼。”
“那不是一样,多谢您费心嘞。嘿,正巧。我和谢老刚说到岛上的事情,您就来了。喂,那边情况怎么样?那婆娘死了没死?”
“还没有。不过,手下的人已经逃了将近三分之一,五艘船,击沉了三艘,跑了两艘,就剩下一座营寨还未攻破。我估计,支持不了多久了。”
“好!”
他兴奋地拍了下桌子,“来,喝酒,把情况好好讲讲。老哥你什么时候离岛的?”
“三天前了,混在逃跑的人里面出来的。”
“三天啦,那时候你们已经在岛上守了多久了?”
“也有两天了。”
“哼,前前后后五天,跑了那么多人,她还真能撑下去啊。喂,林老哥,那婆娘发现你是卧底了没有?”
“这……”
师爷林——王红叶手下的会计,听到这个问题,犹豫了片刻。
“怎么?不会被发现了吧?要是被发现,你还能活到现在?她早就像对刘总管那样,一刀砍死你啦!”
“这,说来话长……”
“林会计,那就请把经过从头开始讲起,讲详细点。”谢和在一旁插话,“给我和王老弟解释一下,岛上究竟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是啊,从头讲起,讲详细点,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您有三个未接来电)
(闭嘴,不是听你说,是听他说)
“对,师爷林,你从头讲起。”
“当时,是我们登岛的那天晚上。红叶小姐先前吩咐我,带着人去山上的岩洞,清点守军的干粮储备。”
“哦,那些守岛的明国兵还真机灵,知道把物资放到山洞里藏起来。你们找到了吗?”
“找到了。就在地图上标注的位置,半山腰间的一处岩洞。清点完毕后,我让同行的人留在那里看守,自己去找红叶小姐汇报情况。那时已经是深夜,她一个人待在指挥部二楼的房间里看地图,看起来很疲惫的样子,但还没休息。先前听其他水手说,就在我清点的那段时间里,红叶小姐带着火铳队,去岛东边的沙滩上打了一仗,阻拦一只小船上的人登陆。”
“对,这事……我也听说了。”
“于是我向红叶小姐汇报,岛上的食物,淡水,按我们现有的人数估算,大概足够维持半个月。红叶小姐听了我的话,问我,如果再算上那十六个俘虏,够维持多久。我在心里估算了一下,大概——”
“怎么怎么,她又留俘虏了?妇人之仁,自身都难保,竟然还留俘虏!”
“当时,我的心里也是这样想的。我对红叶小姐说,如果算上俘虏的话,估计要少三天。我想过建议杀了那些士兵,但是她当时只是点了头表示知道了,看起来没有商量的余地,所以这话,我也就没说出口了。”
“师爷林,你倒是时时刻刻不忘为旧主子着想啊。”
“呃,是,是。总之,我还是问了问红叶小姐俘虏怎么处理,她就回答说,选了个牢固的监房,全都关起来了。看她那个样子,我都觉得奇怪。因为我们以前一向是不留俘虏,但自从……自从那个……”
“自从那个女人之后,规矩就坏了,对不对?”
“对,对。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