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蔡。我是个杀手,我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不是第一次了。”
“可……可你不能杀了一条,它——我不能让你杀了它。”蔡小小感觉双眼湿润,脸颊上滑过两道细流,面前的景象变得模糊,面前一片白色,“先生,一条和你在一起那么久了,你怎么能杀了它?它,它是你的朋友呀。”
“我知道,小蔡,所以我才要这样做。马天生就需要运动,无法站立,无法奔跑的马会抑郁,会难受,会拒绝进食,拒绝饮水,最终会悲惨的死去。继续活着,只会给一条造成更多的痛苦,我不想那样。”
“不,不要。”她拼命摇着头,“无论如何也不要,先生,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活着只会更加痛苦,小蔡。”
“可,一条想活下去呀!”
“你怎么能够知道呢?也许,它更希望痛苦早点结束,你怎么能知道呢?”
“我——”
“你无法知道的,小蔡,我也一样。人和马语言不通,我们无法知道彼此的想法,人与人也差不多。我只能做我的事情,我始终是一个杀手,我能为一条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带给它迅速,短暂,毫无痛苦的死亡。”
“不要,先生……夏玉雪,不要!”蔡小小喊叫着,“夏玉雪!”
“喊我的真名是没用的,蔡小小。”
“不要这样,不要。”她的语气不再激动,反而,变得平常,淡淡的话语声,泪眼婆娑,望着那一层面纱,“不要做一个杀手,好吗?不要只是杀戮,只是破坏,只是造成死亡。我不想看到你这样。”
“可我始终是这样的,我无法改变。”
“至少,请你尝试着,去改变……为什么,不愿尝试……”
“我试过,试过很多次了,真的。”
“可以……再试一次吗?”
蔡小小说着,伸出双手,没有意识到她松开了那持短剑的手臂。她没有注意到,她只是伸出手去触碰面前的白色,去触碰那白色的面纱而已。
短剑却也没有再推进一分。
轻轻,若有若无的质感。她慢慢地,撩起面纱,就这样直视夏玉雪的面庞。于是,她看见那一对眼睛,夏玉雪也在望着她,并且,眼中也闪烁泪光,脸颊上同样是两道细流。她同样在哭,面纱掩盖下,一直在无声的哭泣。
“可以再试一次吗?再尝试一次,不要做一个杀手?”
“我……”
夏玉雪的语气不再那么冷冰冰,哽咽着,颤抖着双唇,一字一句地说着,“不……那太过,太过困难了。不会持久的,我知道,不会持久的,早晚,还会再恢复本性,早晚,还会再失控,会带来更多痛苦的,我不要……”
“再尝试一次,拜托,再尝试一次吧……”
蔡小小望着面前的人,望着那对哭泣的双眼,不由得内心发酸,她伸出双手,轻轻触碰夏玉雪的脸颊,冰冷的。蔡小小双手捧着她的脸,看着她,不由得感觉,自己像是在面对一个小女生,一个悲伤的,孤独的,从未长大的小女生,“就算,是为了我吧。请为了我再尝试一次吧,夏玉雪……先生。你可以的,对不对?”
“……”
“对不对,对不对?”
“……”
“对的吧,你可以的,可以,再尝试一次,一个机会。”
“我,我不知道……”
夏玉雪低下头,看着马儿,她手中的短剑依旧抵着那致命的位置,没有放松,也没有刺入。她仅仅是伸出另一只手,那只手臂,从肩膀处的伤口流下鲜血,从指尖滴落,滴落在野草丛中,滴落在,马儿的鬃毛上。
“……会痛苦的,活着,会很痛苦的……”
她喃喃自语。抚摸着马的额头,胳膊上血流如注,滴落在那棕色的皮毛上,沾染,渗透,扩散。马儿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任由短剑刺着皮肤,任由她抚摸。夏玉雪就仅仅是这样跪在马的面前,就这样沉默着,眼泪顺着面颊留下,汇聚于下巴处滴落,同血一起滴落在马儿的额头上。她双唇抿起的弧线,是微笑,还是在压抑一声叹息?短剑最终会刺入,还是不会?最终,是否她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只有杀戮,结局,最终是否只能是死亡?
对,还是不对?
蔡小小不知道,蔡小小仅仅是默默地看着她,默默地,一言不发。
就这样……
四周一片沉寂,远处,高起的小草丘上,一个黑影骑着马,怀中抱着昏睡的年轻女子,远望着这一幕。当看到结局之后,他默默地紧了一下缰绳,策马向着更远处的地方跑去。马在野草丛中飞驰,在深可及膝的野草间开拓道路。奔跑着,空气中是草叶的清香,风吹拂着,野草摇曳,如同碧绿的海洋翻滚波浪。不知从哪一个地方,突然窜出一只云雀,也许是被马蹄声惊吓到了,冲上云霄,在蓝天白云间啼唱响亮的乐曲。随即再度潜入草丛中。偶尔可见草丛中几株孤零零耸立的高树,其上依附着夏蝉在阳光下嘶鸣。
这一片茫茫的草原,直延伸到天际,拓展到地平线上。而那匹马,带着人向着远方奔跑着,在野草丛中,渐渐远去,渐渐,缩成一个黑点,渐渐,消失不见。
那是盛夏时节,野草茂盛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