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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浴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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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鹤心头猛地一跳,楚瑄整个人无力地倚靠在她身上,沉重的呼吸间夹杂着压抑的咳嗽声

"我带你离开。"她声音发紧,不远处却忽然传来兵刃相接的脆响。

只见段琼月突然吹响骨哨,刺耳的声音划破夜空。霎时间,数十名披坚执锐的士兵从外涌入,与匪寇搏斗厮杀起来。

沈鹤眼睛一眯——这些士兵甲胄制式特殊,并非京城巡卫,倒像是将军府的私兵。他们训练有素,有条不紊地听从段琼月的指挥,迅速展开围攻之势。

"轰——"

段琼月目光如炬,一箭射穿油桶。霎时间,这座被围墙搭建的”匪寨“”陷入一片混乱。冲天火光瞬间吞噬了半边屋檐,热浪裹挟着木屑扑面而来。

沈鹤拉着楚瑄疾退数步,混乱中她从一具倒地的尸体上抽出一柄染血的长刀,刀锋所过之处毫不留情。一路上遇到匪徒,便手起刀落,干脆利落。

众人皆自顾不暇,根本无人留意到他们。

逃至院墙缺口时,沈鹤回头,刚好看见段琼月被那领头的虬髯大汉的双斧逼得连连后退。斧刃寒光闪过,力量上的差距逐渐显现,女子手中的短剑已现裂痕,渐渐落于下风——

"殿下还能撑住吗?"沈鹤扶着楚瑄靠坐在墙角,掌心触到他冰凉的指尖。她记得他向来随身携带药物,顾不得礼数,直接伸手在他的腰带里摸索起来。

"是这个吗?"

楚瑄虚握着药瓶,额前碎发已被冷汗浸透,唇角扯出一个安抚的笑:"你先去帮忙吧。我在这里休息一下。"

火光映照下,他苍白的唇色看得人心惊。沈鹤心中一紧,用力握了握他的手,"我很快回来。"

数十步外,段琼月与那匪首激战正酣,斧刃寒光压着她颤抖的短刀正一寸寸压下,眼看就要落到肩头。

沈鹤骤然扬手,长刀破空而出!

刀锋如电,精准擦过首领的膝窝。那人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力道骤泄,踉跄跪地。段琼月趁机抬腿猛踹,局势瞬间逆转。

段琼月回头,待看清是沈鹤,眼中闪过一丝讶然:“是你?”

沈鹤冲她颔首,紧接着冲进战局,刀锋横扫,顺势逼退两名扑来的匪徒。

一个黑甲侍卫赶到段琼月身边帮她清敌,抽空问道:“小姐,此人是……?”

段琼月目光扫过沈鹤的身影,勾了勾唇:“果然没看错,她的身手可比宫宴那日藏得深多了。”

很快,战局渐定。段琼月带来的虽是人手不多,却个个精锐,匪众本就乌合之众,见首领被擒,更是溃不成军,转眼间逃的逃、降的降,厮杀声渐歇。

段琼月收剑入鞘,终于侧目转向沈鹤:“你怎么会在这儿?”

沈鹤道:“今日路过长安坊,碰巧救下一个被拐出逃的孩子,是他带我寻到此处。”

段琼月眉梢一挑,“路过?这个时候你不该在长皇子殿下身边,反倒出现在这市井坊巷?”

“我只是长皇子府的客人,段小姐应当知晓,我原是琢光的医女,来京城之后,便在长安坊坐诊行医,也算尽些绵薄之力。”

这倒不算假话,这些日子她随楚瑄义诊,还学了不少医术。眼下情势所迫,暂借他“神医”的名头一用,他应当不会介意。

段琼月惊讶了一瞬,“原来坊间传言的‘活菩萨’神医竟是你啊!”她抱了抱拳,“想不到沈小姐如此大义,从前倒是我失敬了。”

沈鹤问:“那段小姐呢,此行是来奉命剿匪?”

段琼月扫视了一圈满地狼藉的战场,“算不上奉命,我是瞒着我爹,私自调了府兵出来的。”她顿了顿,从怀中抽出一封信笺晃了晃,“将军府近日收到一封匿名检举信,说这里是匪寇的据点。我爹不肯多管闲事,我便自己来了。”

匿名信?

沈鹤眸光一沉。寻常百姓若遇匪患,要么报官,要么击鼓鸣冤,即便官府被买通了不作为,也断不会想到去找将军府——更无法笃定段琼月一定会出手。

这封信委实来得蹊跷。

段琼月见沈鹤沉吟不语,以为她在质疑自己的举动。

“怎么,觉得我越权行事?”她抱臂而立,“我带的可都是合理豢养登记在册的府兵,行的是剿匪安民造福百姓的义事。你该不会要去告我一状吧?”

“当然不是,段小姐多虑了。”沈鹤目光落向那名被捆缚的匪首,话锋一转,“只是,这些落寇你打算如何处置?送官吗?”

“自然是移交官府了!”段琼月不假思索道。

沈鹤思忖,段琼月应当不知道巡卫营的魏翊与这伙匪徒早有勾结,若将人送官,魏翊必会断尾求生,线索就此中断。

她提议道:“这伙匪徒规模不小,背后定不止这一个据点。段小姐,不如趁现在逼他吐露上下线,一网打尽?”

段琼月迟疑:“这……该是官府的事吧?”

沈鹤:“你今日擅自调兵前来围剿,虽说是一片好心为民除害,但终究越权行事。段将军知道了恐怕也要责罚,不如索性将错就错,彻查到底。届时功过相抵,反倒是一桩功劳,旁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段琼月想了想,觉得沈鹤所言确实在理。今日她行事已然冲动,最担心的便是被父亲发现。与其畏首畏尾等着被父亲责罚,不如将功补过让父亲刮目相看。

"段晖!"她对身旁那个黑甲侍卫下令道,"用军中审讯细作的法子,好好审一审这个头领。"她睨了眼被五花大绑的匪首,眼神冷厉:"务必让他吐个干净。出了事,本小姐担着!"

军营的审讯手段向来狠辣。不多时,昏暗的屋内便传出撕心裂肺的哀嚎。待段晖提着染血的鞭子出来复命时,那匪首已然供出了魏翊的名字。

段琼月听到这绑匪竟指认出巡卫营统领魏翊的名字,心中一惊。她瞬间意识到此事牵连甚广,背后恐怕水深得很。

沈鹤看出她面露难色,主动开口道:“段小姐,若你信得过我,不妨将此事交给长皇子府处理。”

段琼月眉头紧蹙。她知道魏家是太子党羽,断不能将人交给巡卫营,可若交到三皇子一派手中,也无异于陷入党争漩涡,并无区别。思来想去,唯有素来中立的长皇子楚瑄最为妥当。他素有公正仁义之名,况且今日沈鹤也参与了此事,还救了自己一命。

“那你能保证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不徇私舞弊,还百姓一个公道吗?”

沈鹤向她保证:"段小姐放心,我这就回府禀明殿下,立刻派人前来接手此事。"

......

沈鹤穿过混乱的院落,在角落处找到了楚瑄。她先前特意扯了件绑匪的披风给他遮掩,可楚瑄似乎嫌脏,此刻那件沾满血污的袍子被扔在一旁,自己静静地靠着墙。

沈鹤上前去扶他,指尖刚触碰到他的肌肤,便觉异常冰凉。“殿下,这身子怎的一会儿热一会儿冷?”

楚瑄掩面咳了一声,“我方才调息服药皆无济于事,这症状……像是被下了药。”

“什么?”沈鹤一听,睁大眼睛。什么药?又是何人所为?

楚瑄握住她的手,轻声说道:“没事,先别声张,我们先回府。”

好在长安坊与王府的距离不算遥远。阿禄和景羽看到楚瑄这般模样,皆大惊失色。阿禄立刻抱着一条大绒裘氅匆匆跑过来,将楚瑄紧紧包裹住。

“殿下,又是寒毒复发了吗?”景羽焦急地问道,“这次怎么发作得这么急?”

沈鹤刚要开口楚瑄被人下药之事,楚瑄却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微微摇了摇头。

阿禄说道:“殿下您稍等,我这就去为您准备药浴。”

沈鹤心下疑惑,跟着众人穿过回廊,这才发现,香雪斋后的竹林深处竟藏着一处温泉浴室。

氤氲的热气裹着药香扑面而来,绕过屏风,一层层纱幔,只见汉白玉砌成的浴池中,水面飘浮这雪莲花瓣,将一池碧水染成淡淡的乳白色。

阿禄一边指挥侍从添药,一边解释:"北疆雪莲生于极寒之地,药性冷,遇热反而能调和阴阳。殿下的病症,靠这个能缓解不少。"

待众人都退去,沈鹤正要转身出去,忽听楚瑄的声音混着水汽传来:"阿鹤,扶我一下。"

沈鹤犹豫了一下,还是走过去扶起他。随着他的起身,那件白绒裘氅顺着他的肩头滑落。楚瑄手指在外衣扣间艰难摸索,可他的手似乎绵软无力,怎么也解不开那枚玉扣。

“我来吧。”沈鹤伸手。

楚瑄垂下手,任由她动作。沈鹤帮他脱掉外袍,触及里衣系带时,顿了顿。

他轻咳一声,自己攥住了内衣领,轻声道:“这个就不必了。"

他缓缓步入药池,乳白色的药汤漫过月白里衣,像云雾缠绕着雪山,与他的衣衫几乎融为一体。

水波荡漾间,湿透的衣料勾勒出清癯的轮廓。直至水位漫过胸膛,楚瑄将头轻轻靠在池壁上,紧绷的肩线终于缓缓舒展。

"可好些了?"沈鹤跪在池边俯身询问。蒸腾的热气给楚瑄苍白的脸庞烘得薄红。

但至少有了血色,比刚带他回来时那煞白如雪的模样好了太多。

他低低的嗯了一声。

那便好。她正要起身告退,忽被一只湿漉漉的手握住手腕。

垂眸望去,楚瑄仰起的脸庞近在咫尺,水珠顺着他的下颌滑落,没入半敞的衣襟。打湿的发尾柔顺地贴胸前,随呼吸起伏的水面若隐若现。

一池春色,雾气缭绕,朦胧氤氲。

沈鹤慌乱移开目光。

楚瑄的眼神却紧紧凝望着她,眸中倒映着摇曳水光,涟漪一般,将她的影子一圈圈缠住。

“阿鹤,留下陪我一会儿吧,我有话要对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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