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还在下，姜长莲缓缓睁开眼，手摸了摸小臂，轻声嘀咕:“好冷……”

珠玑在地上打坐，见姜长莲醒了才起身:“……你醒了，外面下雪了。”

“下雪了？怎么可能……”

姜长莲揉揉太阳穴，她没注意到珠玑的异样，只扶着床栏起身，走到窗边伸手去接雪:“这雪……怎么是暖的？”

“真是奇了怪了，现在还没入冬呢，怎么会下雪？”姜长莲揉搓着手里的雪，愣愣地说。

珠玑沉默着走至窗前，声音不知为何听起来有些哑:“汝泽去调查那个男人去了”

“啊……”姜长莲一下就清醒了，她攥着将化未化的暖雪，体会着从珠玑那儿传来的感情，直觉不对，马上追问:“汝泽姐姐还没回来吗？”

珠玑神情疲惫不堪，她坐到椅子上，眼神尽量不和姜长莲接触:“她还没回来。”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我去找她。”姜长莲急急忙忙地要去梳洗，却被珠玑拦住。

姜长莲心中满是疑惑，大声质疑道:“为什么？”

“汝泽姐姐到底去哪里了？”

沉默如期而至……珠玑没有回应她。

姜长莲定下神来仔细想:“对了，我记得我睡着前你们好像要查什么来着，我再想想……是……是那个男人！对了，是让汝泽姐姐帮你查他。”

“够了！”珠玑第一次对姜长莲动粗，直接制住了她的身体:“她就是去替我办事去了，你就在这里等着不好吗？急什么？”

“可是你……”

姜长莲难过地看着珠玑，眼睛也红了:“可是你眼睛怎么肿了？”

“我不是傻子……何况我也能感知到你的情绪和想法，说谎又能搪塞得了谁？你自己吗？”姜长莲悲戚道。

珠玑松开了对姜长莲的桎梏，姜长莲立刻起身走到珠玑身前，呜咽道:“她走了，是吗？”

“这雪明明是暖的，但是却还是好冷……”

“对不起。”珠玑沮丧至极。

珠玑忽然一转话锋:“不过，她应该只是金蝉脱壳，短时间内见不到罢了。”

“短时间内是多久？”

珠玑咂摸着答:“十年左右吧。”

姜长莲强撑着看向窗外，她感觉窗外的雪一直下得很慢很慢，像是在留恋着什么。

她原本也想怨恨一下珠玑，可她根本做不到。

“……算了，你道什么歉？这又非你本意，你何错之有？十年对我来说太长了，我想现在就见她……”姜长莲推开房门，任雪风灌满整室，她对着眼前这片茫茫，轻声道:“汝泽姐姐……”

一颗充满哀伤的种子悄悄埋进姜长莲的内心。说她自幼就失去了双亲也不为过，如今更是连从小陪自己到大的宫女也留不住……

“我还以为……我真的用我学到的东西让他们刮目相看了呢。”

没想到到头来别人还是可以这么随意地夺走她的亲人。

姜长莲走到院子中央，静静地听着这场绵长的雪。

珠玑怜惜她，直直走上去，坐在她身边的石凳旁:“你知我悲戚，我也知你心中愤恨，只是这件事应该没有那么简单。再说了，这事我也有责任，不该让她一个人去的。”

“……我想见她，见她最后一面。”姜长莲眷恋地护着掌中的雪。

珠玑起身，心知拦不了姜长莲，便理了理有些狼狈的仪容，道:“好。先出门直走就是，我尽量循着她刚刚的气息去找她。”

姜长莲就这样不做任何收拾出了门。

她没撑伞，肩上很快就落满了雪。

姜长莲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悲痛的底色:“……这条宫道，我从来没觉得它这么长过。以前你和我抱怨说这里很长，长得好像走不到尽头，如今……我终于体会到你的感觉了。”

珠玑没有说话，只尽力凝神去寻找子泽的踪迹。

这场大雪源自子泽，弄得到处都是她的气息。要在这种环境里找到一条确切的线索，确实很难。

等到姜长莲第三次拂去她肩上雪的时候，珠玑终于停下了脚步。只见此处四周隐蔽，黢黑的高墙把一座镶着金瓦的宏伟宫殿包裹在中间。宫殿门前有个牌匾，上书“国师殿”三字。

就是这里了。

珠玑看向地面，某一处的气息极强。她走上前去，翻开四周的雪。

姜长莲见珠玑开始动手，也跟着上来挖雪。她红着眼，挖的速度比珠玑还快，眨眼间便挖到了地面。只可惜最后还是让她失望了——青砖上什么都没有。

“七殿下，您是在这儿丢了东西吗？”

一道平静的女声打断了姜长莲的动作，她收起手，抬眼看了一下来人。

是一个身着紫色便服，长相不算特别显眼的女人，看上去特别年轻，姜长莲感觉也就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只是女人的气质与她的外貌完全相反，是一种……让她极其讨厌的感觉。

傲慢，且自大。

这是这个女人给姜长莲的第一感觉。

她不知为何对女人产生了敌意，立刻起身把珠玑护在身后:“敢问大人是？”

女人笑了笑，抬指指了下头顶的牌匾。

姜长莲质疑道:“……国师？我从未听说过宫里还有这样一位人物，您不会是骗我的吧？”

珠玑在一旁早就认出了如意，马上拉着姜长莲道:“快走！”

姜长莲不愿:“我不走！汝泽姐姐我还没找到呢。”

“快走！算我求你了。都说了汝泽她其实没有真的死，只是金蝉脱壳，短时间内见不到罢了……先走啊！”上一世的阴影笼罩着珠玑，她不愿意让姜长莲冒险，甚至想直接控制姜长莲的身躯，但姜长莲居然直接强行单方面断了和珠玑的联系，执拗地守在她身前。

如意看见珠玑在姜长莲身后那哀求的样子，不由得笑出了声，然后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布包:“妖主的凡躯就在这里，喏。”

她笑着把小布包丢到姜长莲身上，而后叹道:“你真的很像你娘，特别是那个鼻子和人中，生得太漂亮了。鼻子高高的，和略短的人中衬得刚好。”

姜长莲汗毛竖立，鸡皮疙瘩瞬间炸开，她也开始觉得不对劲。少年人在刹那间因悲愤而鼓起的勇气被女人那游刃有余的气场吓得当场回缩，直接一手抱着布包，一手拉着珠玑转身就跑。

姜长莲不敢回头看，一种被窥伺的感觉直冲脑后，让她丝毫不敢停留。

“跑得倒快，和珠玑一模一样，不亏是她带大的。”如意无奈笑着，语气甚至还透出几分诡异的宠溺感。

风骏神情不愉地从阴影处出现，道:“有点讨厌这个女孩。姐姐，这个女孩可以给我处理吗？”

如意伸手捻了下雪，温和地答:“可以，别太过分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