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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第 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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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简见大厅落座的人还不多,便去自助餐区逛了一圈,因未到饭点,这里只供应了一些冷食和点心。她不是很饿,就捡了几块水果冻糕,在用餐吧台找了个偏僻的角落,小口小口地吃着,一边欣赏酒店落地窗外的风景,一边就着美食消化仍盘旋在心口的不良情绪。

杜旻瑄也许说者无心,却让她第一天意识到,她和季遥的人生是不同步的。

结婚的时候季茹英从家底里拿出了不菲的彩礼,但她很知趣地只收了一半,并把那笔钱当作两人共同的家用。婚后每个月,梁美珍担心她没有工作手头拮据,也会时不时地给她转些零花钱。

尽管她多次强调,季遥的工资卡早已被他强制性地交给自己保管,根本不缺钱花。可父母心疼嫁出去的女儿,总是忧其不足而不患其有余。

最后,她只得把妈妈转来的钱另开个账户存了起来,以便日后找机会还回去。

说起来,她对自己的人生并无任何长远或宏大的规划,读心理学也不过是在自我疗愈的过程中偶然找到的兴趣。也许是因为自小家境圆满,她物欲不高,再恶劣的环境也能很快适应,但精神上,青春期普遍存在的孤独一度在她身上驻扎蔓延,将灵魂腐蚀出一个无法填补的缺口。

有很长一段时间,她不明白那个缺口意味着什么,直到遇见罗桢礼。

汹涌的感情化为岩浆,不可自抑地从其中喷涌而出。

她在久旷生疾的心海之底,发现了一座蛰伏已久的火山。

但火山喷发注定只有一时的壮丽,遍地狼藉的熔岩冷却过后,那颗心陷入了没有预期的休眠。

如此,生活于她变得百无聊赖。

可世俗的种种规范、标签依然存在。

一些具体又抽象的东西,忽而变幻成一张看不见的网,将她缚得喘不过气,忽而因显得触手可及而让人跃跃欲试地想要争取,像是主人为了赶路而吊在驴子面前的那根胡萝卜,幽默而残忍地引出一些天真可笑的瞻念。

她才二十三岁,却感觉为了那些不断增长的瞻念而去追逐胡萝卜的自己已然精疲力竭,仿佛赶了很久的路。

她想,也许是青春期的大雨还未停止,奔跑着躲雨成为了她的惯性。

要是有一天,她想要停下,不再冒雨赶路,或者向所有人宣布她其实没有任何想去的终点,季遥会理解她的疲惫吗?

还是无情抛下她,去追逐属于他自己的那根胡萝卜?

她不敢想。又觉得那一天来临的时候,她会理所当然,如释重负。

一阵清脆的谈笑声打断了她的沉思。

黎简忍不住回头,见是两个浓妆艳抹的漂亮女人,身着演出服,从后排的吧台尽头徐步走来,看着像是季遥同公司的员工。

“……这边太晒了,我们再往里走一点吧。”

脚步声逐渐靠近,黎简转回身去,听到两人堪堪停在她身后的位置,与她背对而坐。椅背抵住的半人宽的廊柱刚好遮住她半个后脑勺,却挡不住两人无所顾忌的谈话声。

“终于能吃上口饭了!化妆间真不是人待的地方,又吵又挤。也不知道瑄姐怎么想的,这么多人就请两个化妆师,等年庆开始也不一定化得完!”

“是啊,不过瑄姐也很为难,听说财务在这上头压预算了。幸好我们有先见之明,自己带了装备,不然现在还出不来呢。哎,你说财务也是奇怪,连Yishir的礼服都批了,怎么还抠搜这点妆发的钱呢?”

“你傻呀!”开头说话的女声降低了音量,换成了神秘兮兮的八卦语气。

“一般的高企,年庆办得再隆重也只会把钱花在刀刃上,怎么可能在礼服这种无足轻重的面子工程上下大手笔,还不是占了人的便宜。”

“谁啊?”

“还能是谁?技术二部的林工呗,除了她个白富美,谁会这么大方地自掏腰包给半个公司的人撑造型?一折价哎……我只有租的时候才碰到过三位数的价格,何况她家还从来不出租……”

“人家也没那么大方吧,像我这种小鱼小虾就没沾上光啊。”

“那谁叫你不是技术二部的呢?欸不对,你算半个技术二部的,不如找你家陈工走个后门,嘿嘿嘿……”

“拉倒吧。我还不至于为了这点便宜让人去当舔狗!”女生嬉笑着回骂道。黎简听出她确实没有一点发酸的语气,甚至还有些嫌弃。

第一次偷听这种职场间的八卦,黎简觉得还挺有意思的,早先一人独坐时飘渺无据的烦恼被冲淡了些。尽管清楚两人根本没注意身后,她还是小心翼翼地,不发出一点声音,没成想在听到下一句时,支棱的耳朵僵住了。

“……说到这个林工,她现在还在追一部的季经理吗?”

“早没了吧。季经理那么高冷,而且都英年早婚了,她要是还上赶着,那脸皮也挺厚的。”

“我怎么听说,她觉得结婚是借口,一直都没死心呢。”

“哈?”

“早上我在瑄姐那看节目单,刚好看见颁奖环节的名字改了,林知风和季遥。你说这是巧合?”

“不会吧。”

“还有更有意思的。刚在化妆间听瑄姐说,你猜她今天看见谁了?”

“谁啊?”

“季经理的家属。瑄姐说老漂亮了,白得像个瓷娃娃。”

“我去,这下不会有好戏看了吧。等等,我脑子里有画面了。”

“狗血剧看多了吧你。这种情况关键得看男的态度。我看季经理跟唐僧一样,为人挺正派的,就是不知道林工梦碎的时候是什么表情……”

她的伙伴“啧啧”两声,没有再作评价,二人又闲扯了一些其他无关紧要的事情。

十分钟后。

“吃得差不多了,咱们回去吧,这边空调温度太高了,妆都要花了。”

另一个人答应了,两人嘴上没停,叽叽咕咕地离开了吧台。

黎简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吃瓜竟吃到自己头上。不过她没什么特别反感的情绪,之前能笑着旁观陌生女孩子加季遥的联系方式,也大概能猜到,属于他自己的职场圈子里,会有不招自来的桃花。

只是一想到待会回归人群,可能还会有像刚刚那两个女生一样的目光在暗处对她评头论足,她就如芒在背,提前开始难受了。

大概一个小时后,季遥在酒店另一个偏厅的休息区找到了黎简,她正神色怔怔地望向前方,那里有几个工作人员在布置路引和通道两旁的落地花柱,显然这里有一场举行在即的婚礼。

他停驻在她视线外几米远的地方,一向古井无波的黑眸目色灼灼,仿佛旅人气喘吁吁地返途搜寻,终于复得不慎失落的心爱之物,怜惜又庆幸地叹一声气。片刻后才缓步走上前去。

“怎么一个人跑这来了,无聊了?”

黎简抬首,因惊讶而眨动的眼睫扑闪出几缕萤火般未及掩饰的慌乱。

“不是发信息说了半场再进去吗?我有点头晕——”

季遥的一只手倏地朝她伸来,轻轻盖住她的额头。

隔了一会说道,“没发烧,看来确实给无聊住了。”

他敛手插兜,居高临下地哂然而笑,“是我考虑不周,还以为好不容易放松下来,你会喜欢热闹一点的氛围。”

黎简闻言,才明白季遥今天引她出门的用心,默然恍悟。

她不知怎么有些泄气,双手捂脸,略带崩溃地嘟哝道,“哎呀就是社恐嘛……你尽管笑好了。”

如此自然又罕见的撒娇,娇憨中不乏媚气,纯稚中挟带俏丽,叫季遥瞧得心软失神,凝肃的眉目肉眼可见地柔和了下来。

他稍一侧身,贴着埋首的女人默默坐下。摩肩擦袖的距离似乎比一般的肢体接触更有杀伤力,黎简感觉自己像刚出屉的小笼包,一下子冒出了热气。她一动不动,连手都不敢放下。

“不是说了,交不交朋友看你心情。但你这样,让人怎么放心?”

这是黎简第二次听到他用如此温柔的语气对她说话,温柔到仿佛在用声音拥抱她。

他看穿了这份借耍赖隐藏起来的软弱吗?这样的话,是不是也能够知悉她亟待填补的寂寞?

可新婚之夜的抗拒彰明昭著,她该如何向他解释这毫无端绪难以溯源的矛盾?

彷徨间有陌生的女声插入这情意流转的静电场。

“先生女士,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这边要把沙发挪走铺设红毯,还请你们……”

黎简终于抬头,她的脸红仍未消失,却幸运地有了一个凭空出现的借口。

“抱歉抱歉,妨碍到你们了。”她故意表现得尴尬又局促。

搞得对方也连连道歉。

就这样她头也不回地扯着季遥逃离出去。

入座前唯恐他看出什么,故作轻松道,“放心吧,我只是很久没出来不适应而已啦。不就是跟人讲话,有什么大不了。”

演出已经开幕。但他们的座位没在一起,因为家属都被安排在了最后两排,差不多都坐满了。进场时主持人刚报出下一个节目的名字,在演员上台前安静的间隙里,两人的动静吸引了个别观众的注意。

黎简发现,直到她坐下,有一个人频频转头朝着她的方向在看,看完还和身侧的人耳语了几句。由是旁边的人也回头看了她几眼。巧的是,她的座位正好在这两人后排正对着的位置。

节目开始了,场内音响震耳。

她凝神屏息,目不斜视。淡然自若的面孔之下,却在暗自揣度是不是关于她存在和到来的无聊情报已然传到那个素未谋面的“情敌”耳中。

果如所料。

没一会儿,后转头觑她的那个女人复转过来,是一张格外昳丽的脸,直截了当地跟她打起招呼。

“嗨美女,你是季遥的家属吗?”

对方满面笑容,黎简也和和气气地回答了她。

“原来是真的哇!”她不可置信地叫起来,表情里有种刻意且可疑的亢奋。

“要不是今天找我借衣服,都没听遥哥提起过。”

她又隔着椅背将她细细端详了一遍,“礼服还合身吧?”

没等黎简回答,她又自顾自继续道。

“唔,可惜颜色没选好,跟你的肤色不太搭……”脱口的瞬间她自觉失言,面露惭色,“我不是说不好看哈,只是做平面设计的,养成习惯了,你——”

“林女士?”黎简平静地打断了她,“谢谢你的衣服。一时兴起的决定,没意料会麻烦到你。回头有空,该让季遥好好请你吃顿饭。”

女人的笑容僵在脸上。“你认识我?”

黎简微笑不语。

林知风讶然于眼前女子须臾之间显露的气场,明明是个娃娃脸,还一身的学生气,看向她的目光却锋芒逼人。

“呵呵,同事之间一点小忙而已,吃饭就不用了。”

她终于偃旗息鼓,知趣地转回身去。

黎简拾起手机,打开了一局游戏。

打到眼睛发痛的时候,她总算摘下了耳机,听得观众席间一阵躁动。

抬头看台上的大屏幕,才发现年庆已经进入到她原本心心念念的抽奖环节。

也注意到林知风旁边的女生还在,她本人却不见了踪影。

黎简想到什么,将欲举起手机的胳膊迟疑了少顷,还是对准了那个如幻影般不断变换的二维码。

“滴”地一声,大屏幕开始疯狂地闪烁,主持人的声音也恰好响起,“好,激动人心的时刻终于来了……”

她哑然一笑,原来差一点未赶上检验人品的末班车。

这瞬间的欣幸如风中飘摇的火苗,一眨眼就灭了。手机黑屏映照出半张恹恹的脸,她为此刻内心的温吞和淡漠垂目自嘲。

到底在别扭什么啊?

她瞪着那张脸,无声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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