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一名戴眼镜的男子站出来，苍白的唇色和快要遮住眼睛的头发让他看上去阴郁可怖，“你说的不能出去，是不能出教堂还是不能出房间。”
说完他就想伸手拽住戴梵，却被一旁的同伴拉住，“董粟你别这么凶。”董粟推了推黑色镜框，盯着和他讲话的同伴，“盛淮，他很可能知道关键线索，难道你想死在副本里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
与他们同行的人早已习惯他们之间的争吵，在现实里他们就发生过很多矛盾。如果不是他们两个的能力加在一起能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那么他们也不会几乎每次都在一块儿出任务。
戴梵站在不远处旁观他们的争吵，仿佛真是一位设定好的npc自动屏蔽了他们说的话。眼前的弹幕没有消失，反而愈演愈烈不停地往他身边挤。
[妈妈我来和你贴面礼了。]
[别挤我了行不行，他又看不见弹幕。]
[那你别过来啊，非要往这边走怪谁。]
[我真的服了，这俩怎么又吵起来了。]
[服早了，相信我，等一下就互相扔异能了。]
[有没有人管管，扔的时候别伤到我们宝宝了。他看上去只是一个没有异能的可怜npc。]
[细胳膊细腿的确实不像有异能的人。]
[能一个人在末世安然无恙，应该有保命技能吧，不然早死了。]
[说不定是花瓶受人保护，主神不就喜欢人妻吗。]
[主神有绿帽癖，很多情感本含小三量极高。]
[这次的苦主是谁，期待倒贴。]
戴梵移开视线不看弹幕，让清水莲去找罗亚给他修一个弹幕屏蔽功能。他现在的视线里除了玩家有自动防遮挡，其余地方已经被弹幕包围，一根毛都看不见。
正在争吵的两人眼神已经不对劲了起来，盛淮的头发因为静电往上飞，露出额头。董粟的手指变成透明的水，随之可以迎接。他们俩发自内心地觉得对方是智障，一个是不听人话的莽夫，一个是只讲逻辑的强迫症患者。
“你们怎么不跟上来？”戴梵卡在他们打起来的前一秒开口，制止了一场无意义的纷争。要打晚上有的是机会让他们打，戴梵手里的烛台已经开始变色，午夜即将到来。
刚进入这个世界的玩家显然不知道这个世界分成了两个部分，午夜的那个世界和这个世界差异巨大，白天安居乐业的城镇会变成怪物的老巢，丧尸的身体和白天干瘪的样子完全不同，身强力壮到可以一拳打死一头牛。
S级副本不是说说而已，戴梵的眼睛和橙黄色的烛火颜色相近，骤然灭掉的灯光都表明他前面说的并不是玩笑话。漆黑空旷的教堂只有火焰燃烧的声音，高跟鞋移动产生的脚步声像鼓槌敲在在场人的心上。
“我会保护你们的，别担心。”
猎物要养肥了才美味，人要体验过温暖才知道地狱的恐怖。
月亮变红仿佛是一种信号，狼的嚎叫声从门外传来，紧接着就是教堂大门不断被撞击的声音。
“什么东西在外面！”胆子最小的那位女子腿已经开始软了，她颤颤巍巍的躲在戴梵身后，害怕的捏住戴梵的衣角，“你知道的对不对，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
白天他们刚到这里完全想象不到夜晚的场景，教堂的玻璃彩窗挡住了外面的异变，封闭式空间增加了危机感，陌生的地方和门框吱嘎吱嘎的晃动。
齐欣觉得自己好像看见了门后的怪物，密密麻麻的数不清有多少只。她的异能是预言，在紧张的时候可以通过幻觉知道未来发生的事情。根据事情的严重性区分，不要紧的能看见一分钟左右，危机生命的可能只能看见五秒，甚至是一秒钟。
“外面是丧尸，好多好多。”
“丧尸有什么可怕的。”队伍里胖胖的男子胸有成竹地站出来，自信道：“就他们那细狗样，我一拳能打两个。”
“不，他们好像和白天的不一样。”齐欣反驳，身体又往戴梵身边缩了一点，“你真的会保护我们吗？”
戴梵温柔地牵住她的手，冰凉的触感不似人类，却能带来诡异的安全感，让齐欣冷静下来，不再害怕。他说：“嗯，我会保护你们，用上帝的名义。”
“本来想带你们回到房间再说现在的情况的，没想到出了点意外。长话短说就是，现在的时空不是白天的时空，类似于里世界。你们要小心跟在我身边，不要看怪物的眼睛。”
盛淮听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身边和房间是安全的不会被怪物攻击，对吗？”
“嗯，怪物会随机出现在各种地方，但是你们的房间在夜晚是绝对安全的。”
教堂的大门马上罢工，戴梵让他们闭上眼睛扶住前面人的任意部位，“安全词是草莓，在说这个词之前，我说的任何话都不要听，记住了吗。”
玩家们听话地点头，排着队跟在戴梵身后。
大门坍塌的声音很响，带起的尘土洒到玩家脚边，为黑暗增添一分恐怖氛围。在外还饥肠辘辘的怪物一进教堂就安静了不少，教堂内一时间只有戴梵的高跟鞋声有节奏地响起。
齐欣感觉自己的手臂似乎有什么东西擦过，轻飘飘的跟羽毛似的让她心里发痒。是修女的头发吗？她尽量放轻自己的呼吸生怕打破现在的平静，她不敢睁开眼睛确认碰自己手的东西是不是头发，是不是戴梵的头发。
冷汗不断从后背冒出来，衣服黏糊糊的紧贴着她的后背，身体开始发烫，只有握住的手还算冰凉。她牵得很紧，手因为用力微微颤抖着，心里没来由生出想离戴梵更近一点的冲动。
“小心台阶。”戴梵的声音传进他们的耳朵，齐欣下意识听话地抬起脚，一脚踩了个空。如果不是戴梵拉住她，她可能就摔了。眼睛不敢睁开，心脏咚咚咚的狂跳，戴梵不会无缘无故骗他们，刚刚说话的是怪物，想让他们因为意外睁开眼睛。
没念安全词之前不要相信听见的任何话。
戴梵前不久刚嘱咐过这点。
去房间的路很远，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菜市场垃圾桶的臭味，海水的咸腥混着鲜血的铁锈，让人很想远离。视线里一片黑暗，根本看不清路面和走了多久。
戴梵手里的烛台熄灭了。
怪物慢悠悠地在他附近游荡，看他绕着教堂一楼走了一圈又一圈。
终于，在第四圈的时候，胖子猛地推开他附近的队友跑到一旁尖叫，“我们都被他骗了！他是怪物的一员，他不是人！”话音刚落，丧尸空洞的眼眶就移到了吵闹的胖子身上。唾液顺着张开的嘴巴流到地面上，行动速度极快。
“你们睁开眼睛看看啊！我没有说谎，我看见了，我看见怪物和他……！”
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在戴梵说安全词之前，不管听见什么都不要出声，不要慌张。
把手搭在前面人的任意部位上，等待、等待。
烛火重新点燃，戴梵冷眼旁观胖子的脑袋在地上乱滚，被丧尸包围。
没有头颅的躯体手放在前面人的肩上没有离开过，脚步除去一开始的卡顿，到后面与人没有任何差别。平整的切口还在流血，一滴接着一滴，顺着手臂流到前人的衣服上。
站在他前面的人是齐欣，她的前面是一颗倒立的人头，卡在她和戴梵中央，长发不断地蹭到她的手臂。
人头张开嘴巴，声音和戴梵的声音一模一样，不断地重复说：“小心台阶。小心台阶。小心台阶。”
[我滴眼睛，我滴眼睛。]
[我靠，这个头断的好恶心啊啊啊啊啊啊]
[那个胖子看见啥了一直说修女坏，他一直在认真带路啊。]
[自己蠢睁开眼睛，活该吧。]
[和他说了很多遍了呀，没听见草莓之前什么事情都是假的。]
[我们是上帝视角才会这样想，你们进去亲身体验一下不就知道了。]
[这一路上因为怪物挡路都绕了好几圈了吧。]
[难道不被怪物攻击就是修女的异能？]
[也不是不可能哈，难怪他可以一个人在教堂生活这么久。]
[我看现在谁还敢给我妈造黄谣]
[我总觉得不对劲是怎么回事。]
[疑心病太重了，下一个。]
[就算他真的是坏人又怎么样，死在他手里是我自愿的。]
[没有人想知道。]
[怪物都被胖子的脑袋吸引走了，可以回房间了。]
[我已经开始期待他们见到胖子尸体时的样子了。]
弹幕并不是现实里的人，而是罗亚另一个小世界里的人。这两个世界并不互通，唯一的联系就是直播。他们的打赏会一比一变成积分，主播可以用这些积分兑换想要的任何物品。
因此大部分人都会在过副本的时候开直播，直播间会自动屏蔽关于副本的讨论防止主播投机取巧。
哀嚎声停止了，室内只剩下啃食骨头的咀嚼声。
夹在戴梵和齐欣中间的那颗脑袋爬到胖子的身体上，嘴里吐出丝线缠绕在身体的各个部位。蛛丝消失，胖子也彻底变成了一名身材火辣的女生。
有关他的记忆被篡改，唯一留下的是名字。
戴梵推开房间的门，把烛台摆到桌上和被挡在门口的“头颅”对视。
她不是人，她现在进不来房间。
“草莓。”